“西西。”
顾清西刚走到医院楼下的小花园，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
此刻的莫浅烟不想别的，不想以后，不想未来，只想要顾清西。
她太需要人安慰了，太需要人帮她纾解烦闷了，她像是缺水的鱼儿，快要窒息而死，迫切的需要顾清西给予她温暖的怀抱。
顾清西转过身，看着泪流满面的莫浅烟，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浅浅，我在呢。”
没有问怎么了，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不断扶着她的背，给予她最安心的慰藉。
莫浅烟哭够了，趴在顾清西胸口，心里想着，西西又长高了，现在都触不到他的肩膀了。
“饿吗？”顾清西掏出纸巾认真擦拭她布满泪痕的脸颊，像是第一次见到她哭泣那样。
莫浅烟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来自凡间的天使，嘟着嘴摇摇头。
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顾清西牵着她的手，将她的头靠拢在自己肩头。
莫浅烟说，“西西，你还记得我那次离家出走吗？”
那样印象深刻的事情，顾清西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样子的浅浅，顾清西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今天那个女人来医院探望我妈了。”莫浅烟语气平静。
顾清西忽而全身紧绷，攥紧拳头，声音中带着微怒，“她来干什么？”他可没忘记就是那个叫萧茜的女人让浅浅变成那样的。
“不知道。”
“她说，我杀了她的孩子。”
“她说，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西西，我好怕。”
“西西，我好怕自己真的害过一条脆弱的生命。”
“西西，我好怕她真的不能再有孩子了。”
“西西，我好怕孤单，可是我却害得她孤独一生。”
“西西，我该怎么办。”
莫浅烟一边像是背课文一般讲出这些话，一边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顾清西从背后搂过她的肩膀，一只手紧紧握住她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给予她最无声的力量，“别怕，浅浅，一切都有我在。”
其实顾清西也好怕，他好怕莫浅烟因此再变成从前那个样子。
两人望着悠远的天空，记忆同时被拉回那年夏天。
“小烟，爸爸想和你谈谈。”莫丰源用手指轻轻叩击桌子，盯着莫浅烟。
莫浅烟规规矩矩的坐好，身子绷得紧紧的，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等待着老师的批评，只是她并无错，在刚才和萧茜的饭局里，处处做的完美无缺，一点瑕疵都找不出。她等的是父亲的抉择。她害怕失去父亲却又无惧答案，迟早她会面对这么一天。只是比她预想的早了很多。
“小烟，爸爸准备娶萧阿姨。”莫丰源静了片刻缓缓说出这句话，随后又加了一句，“不是现在。”
漫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莫浅烟轻轻“嗯”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攥着自己的衣角。莫丰源看到了衣角上滴落的泪水，一滴滴不间断，他的心也像是被泪水浸湿了。不断抚摸着她的头，“小宝······”
莫丰源很久没有喊过这个称呼了，自从妈妈离开后。恍然间听到这两个字，莫浅烟有些呆滞了，好像是听他在叫别人一样。爸爸以前唤她小名小宝，唤姐姐大宝。后来才喊的小烟，一直叫到了现在。
莫丰源想要抱抱莫浅烟，莫浅烟喘着气推开，“爸爸，我不是你的小宝了。”
莫丰源未料到她一开口竟是这样的话，很是伤心，手臂停在半空中，而后慢慢收回。
他这个小女儿看似乖巧温顺，实则喜欢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做自己的事情。就像是此刻，她没质问他和萧茜的事情，也没说一句责怪的话，甚至连一个愤怒或是幽怨的眼神都没有，却给人最深的一击。她用独自离开来成全自己的新生活，自己又怎么可能安心呢？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把他们父女划开一道深深的隔阂。莫丰源感到自己心口被狠狠划了一刀，他感到多疼痛，莫浅烟就感到十倍的痛苦。
深吸一口气，莫丰源艰难地开口，“小宝······爸爸不是不要你了。爸爸很爱你，一直都很爱你。你不要说出这样的话，爸爸没有想不要你，爸爸没有想要伤害你。爸爸想要开始新生活，是和你一起开始的新生活。我们都不要活在过去好不好？”
“爸爸，对不起，是我不要你了。”莫浅烟轻轻喘着气，屏息停顿了一下，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从你说出你要娶别的女人的那句话，你就已经伤害我了，并且再无痊愈的可能了。
又是这样的话，明明自己的神情很伤心，却还是要倔强的讲出这样伤人的话。说的那么淡定，一点都不像是小孩子。仔细想来，自从她们离开之后，小烟除了有些轻微的自闭，其他事还真是没让自己操过心。
她用了最软弱的最遥遥无期的一种方式去解决，去面对这与她无关的却又深深伤害她的不公平。
这个时候，还能如此礼貌的讲出“对不起”，明明是自己对不起她，明明是自己先背叛了他们之间的相守。
“小宝，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是你爸爸，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就算你不要爸爸了，爸爸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莫丰源急躁地解释。
“你不要再喊我小宝了。姐姐已经不在这里了，这个称呼没有任何意义了。”莫浅烟终于声嘶力竭的喊出这句话，转身跑了出去。原本莫丰源是想喊她们宝宝的，只是这样难以区别她们两个，就一个大宝一个小宝。以前她们的杯子，书包，玩偶上面都标着大宝、小宝，连钥匙扣也不例外。只是，现在，好像真的没有意义了。
莫丰源只听得门哐当的一声响，以为她是回了自己的房间。让她安静一下再接受也是好的。烦躁的无法形容，狠狠一脚踹在桌子脚上，发出巨响，重重坐在椅子上。
静了片刻，莫丰源还是决定去看看莫浅烟。敲敲门，无人应答，莫丰源以为她是在闹脾气，不愿意开门见他。只能暂时作罢。
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莫丰源见到餐厅没有莫浅烟，便询问了仆人，才得知大家都没有见到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赶紧用备用钥匙打开她的房门——空无一人。
莫丰源傻了眼，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这么说来，莫浅烟昨晚就出去了。
一整夜了，整整一夜了。
小烟有轻微的自闭症，这症结就在于他和她妈妈的离婚。莫丰源简直不敢想象小烟这一夜跑出去会去哪里，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安全，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
小烟是个孤独患者，极度缺乏安全感，看着比所有同龄的孩子都懂事，骨子里却是充斥着冰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