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不想解释得太清楚,伸手去挽着丁晴的肩膀,“时间不早了,你的脚还有治疗,我们快走吧。”
走了一段路,背后传来的野兽声渐行渐远,丁晴回头眺望,“这样留着他们在哪里,他们会死的吗。”
“不会,魂虫怕寒,初初时急需热量保暖,所以开始时特别猖狂,稳定后他们就能走动,过后就要与魂虫一同生活,煎熬他们的余生。”
“你说过无心碳的碳油可以治愈,若是他们找到无心碳,不是免了遭罪。”
刘星不作回应,加快脚步。
雪慢慢变小,倒是风仍旧在半空打着回旋哗哗乱叫,丁晴看到前面三十步有一块巨大黑色玄武石肃立,像个站岗的卫兵雄赳赳冒雪昂首把守这座山头,头上肩膀上披上雪作的盔甲,巨石刻有两个红色大字,龙飞凤舞甚是难分辨。刘星告知丁晴是“天殿”,右手搭住,往下眺望,白茫茫的世界,似乎两人上到天启山很高处。
刘星严正脸色,“丁晴,这里是冻魂所在地,我带你来,相信你能保守这个关于冰魂的秘密。”
“冰魂!”丁晴愕然。
刘星点点头,记忆恍恍惚惚回到十年前,透出墨镜瞧见旧日的光,零零散散的时间片段,慢慢汇合变成一个故事,接着他为丁晴说起这个故事。
战国时期,秦赵两国交战,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长平之战,秦大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俘虏。四十万俘虏死后,怨气冲天,久而久之化成魂魄,这里说的魂魄并非魂,魄是魂的心,能驱动魂。
四十万魂魄寻思报仇,但成魂魄时间太久,找到白起时,此人已被秦昭王赐死,怨气不去,魂魄无解心愿,唯有终日游荡,却怕热喜酷寒,故觅到一处极寒隐藏,就是天启山顶。时间流淌,秦一统六国。素与秦交恶的魂魄闻讯故国被灭,暗谋屠夫始王嬴政,不料宫中王气充溢,无法靠身。
一夜正是嬴政出巡翻途中,魂魄趁其酣睡闯入梦境,未料秦始王霸气十足,梦境丝毫不惧魂魄,以一对万,杀得魂魄没有还手之力,却未放过,一路追赶至天启山,魂魄所隐藏之地。两者鏖战之余,六月的天色忽然大变,扬起大雪加剧降温。
嬴政惧寒,开始落入下风,不久损命,以此同时,出巡行辕始王暴毙,时间是公元前210年。魂魄杀了嬴政,怨气尽去,魄消亡,魂本该化作光,随光阴散落在历史,正因这股酷寒之气,不多时冰封万里,一应冰封四十万魂,聚在天启山的暗隐之处,就是山顶的一个山洞内。
光阴荏苒,转眼就到现代,十年前,一个毛头小子,第一次跟随师傅上到天殿,进了隐藏的山洞,擎着油灯张望晶莹剔透的山洞,身旁两侧都是冰。就是这次到来,毛头小子闯祸了。
扳动天殿巨石暗藏的机关,打开后方山洞洞口的石门,点着打火机借光摸黑潜行,说到这里,两人已走了一段路,丁晴拽紧刘星的手,“那个毛头小子是你吗?”
前面两百米处闪着点点灯光,照亮这段暗淡的窄小的走道,身子两侧冰岩里面如同有无数星星眨眼,那是冰魂的眼睛在张望,刘星点头回应丁晴的问话,目视女子另一只手欲摸身旁的冰岩,急忙叫嚷,“别摸,刚才已经提醒过你了。”
“为什么不能摸?”
“摸了就会变成我一样。世界上有两种冷,一种是烤火,穿厚衣服,太阳照耀可以化解的冷,而另外一种就是永远的冷,我们叫它永冷,这是用任何方法都改变不了的冷。永冷是那些无所欲的魂,吸收极寒的力量聚集而成,师傅说,曾经,不知是那一年,看守它的魂师不经意放出永冷,那就是一瞬间的光,结果这里大雪纷飞三年之久,像冰窟一样冰封住方圆百里。被永冷吞噬的人,不会马上死去,全身死白,眼睛看到的是白茫茫一片,像瞎了一样,却能辨识方向,往永冷靠拢,直到被吸收进去,成为永冷的一部分。”
“你摸了,你没有变成永冷?”丁晴惊骇说。
刘星想起师傅严肃交代不能摸冰魂,自己却是好奇心重,偷偷伸手摸了,“不,我是半冷,介于两者之间,徘徊在冷与永冷之间。那次之后,我的眼珠变成灰白色,所以从来都是戴着墨镜遮挡。如果你摸了就没有我这么好运。”
因为救刘星,师傅送了性命,不可挽回的过错,懊悔不能解脱罪责,虽然临死前师傅并无半点怨言,但刘星耿耿于怀,始终放不下。
丁晴看不到刘星伤心的脸,难受的心,光线不足的走道,挤在两旁的冰岩中,出言追问为何没有他那么好运。
刘星没有回应,趋步前行,内心闪躲开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走道尽头是个硕大的洞穴,斑驳的墙上点着油灯,就是一路而来丁晴所见到飘洒的光。
两个盘膝打座的道士张开眼,惊诧望向来客。
龙正瞄了一眼丁晴,“师叔,你怎么回来了,还把外人带进来。”
“不对,师傅说过,师叔你不可以再进来这里,更不用说带外人来。”龙端严肃说。
刘星无奈瞧着两个道长端坐,没有离身,没有作揖行礼。
“你们师傅,我师兄昨夜圆寂了。”
同样是瘦骨仙风的两个道人,白眉蹙起额头,一惊,一愣,继而平静脸色,闻死讯如平常吃饭睡觉一般,没有太多动静,眯起眼齐声说,“恩师驾鹤仙去,早登极乐,深感欣慰。”
丁晴靠拢刘星悄声说,“他们真的是有心道长的徒弟吗,怎么不流泪的。”
刘星想解释他们并非真正的道士,而是比道士高强的魂师,假借道士之名而已,不知从何时开始,使命就是守护这座山上的冰魂,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两位师侄,我就不啰嗦闲话,是你们师傅叫我回来看守冰魂的。来路时,我已察觉到气温变异,与以往相差甚远,此时只是秋末,已有雪崩,恐怕是冰魂溢出。冰魂如今情况如何?”
龙正瞥了眼刘星,“冰魂最近数年非常不稳定,师傅老人家为了镇压冰魂,尽受寒气侵袭,舍身成仁,我俩定会跟随,谢师叔放心。”
怎么听都是讽刺自己当年不慎摸了冰魂,以致冰魂溢出,刘星心有愧却不满,转念之中想起丁晴的枯叶脚,“两位师侄,有一事相求,我这位朋友需冰魂治疗枯叶脚,待后我取一点,你们帮忙看稳。”
两位道长脸色大变,龙端愤然叱喝,“无理取闹,当年你一时之兴,葬送师公性命,今日你还敢胡来!”
“我现在不是征求你们意见,看稳点,我动手了。”
“你,你。”龙正气得话哽噎在喉咙吐不出。
丁晴听及刚才龙端这番话,一半明白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知道毛头小子闯祸是什么,急忙拉住刘星的手,“你住手,不能因为我又送了其他人性命。”
刘星出言安慰,“不会的,我已是半冷,能看守住冰魂,叫他们两个看稳点,是以防万一。”
丁晴摇摇头,表示不相信,瘦尖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这样做我已经很开心,不必了。”
两人话语纠缠中,走道传来踏踏脚步声,越行越近,刘星目视来者,是龙行。
龙行来到众人前,止步,笑笑向龙正龙端作揖行礼,“拜见两个师兄。”
“你终于来了,竟然敢用时间回溯对付我。”刘星恼怒刚才走了这么久重复的路,冷着脸,“我取了则善的时间片段,想找出幕后黑手,却一直看不到那段隐藏的光,原来也是你故意隐匿。”
“不要信口开河污蔑我,我正大光明,没有使用任何对付你的伎俩。”龙行义正言辞板着脸,“两位师兄请听我说。刘星自从被师傅驱逐出观,心怀不轨,瞒着我暗下拉拢则善,纠结社会上的闲杂人,偷拐小孩,生出怨恨之魂,操控魂生出魂虫,吃了骨头截肢,做成无心碳售卖赢利,我刚查清事情真相,特此以主持身份告知两位师兄。”
丁晴听及方才一话,耸人听闻,头皮发麻,全身起了疙瘩,弯腰作呕。
龙行望向刘星厉声说,“你可否认罪?”
“行了,不要问来问起,你说是就是,省得与你们啰嗦。请主持开始执行门规吧。”刘星作了个请的手势。
“罪孽,罪孽啊!”龙端摇头。
“我要清理门户,不知两位师兄有何看法。”
龙正响应,“师傅圆寂,你是主持,你做主即可。”
刘星一愣,自己已被驱逐出天贤观,并非观中道人,说不上清理门户,那清扫败类可以用得上。
刘星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叮一声打响打火机,喷出烟气,“龙行,你说着如此正义,我觉得好惭愧。但我身份,已被驱逐出天贤观,清理门户从何说起。也提醒你,我自小就看着师傅斥骂你不用功,以你那点能力,怎么能清理门户。”
“我是没有能力,可师傅防你回来闯祸,早就安排好一切。”龙行自信笑笑,目光瞄向龙正与龙端,拱手作揖,“两位师兄,就请协助我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