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笑容凝固,“别说我,就是嘉仪皇后都只以为灵珊兄妹只是有野心,经历那么多事,根本没人想到东洋人上面去过。所以嘉仪皇后才留下灵珊一命,后来你要将她救醒,我也不反对。毕竟高宗皇上已死,她要再生孩子也不可能,而且沉睡了这么多年,再大的野心,也该死心了。谁想他们竟是一步接一步地不曾死心。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还是在太皇太后传消息出来那晚,让马家动兵,接着仓夫人来了。罗妈妈暗中偷听到真相,悄悄给了我消息。那一刻我才知道,马家的阴谋为何,才明白为何老侯爷不让我生孩子,显然那个雪枝是东洋女人,他们要纯正的东洋种坐上中土的皇位。”
寻香又问,“原来这样。可是就算在老侯爷的父亲和祖父早年曾在东洋经商,与东洋人勾结上了,不是还是有一半中土血缘吗?”
周氏握着寻香的手叮嘱道:“当初公公祖父那一辈分了家,这里面应是有问题的。至少可以肯定,公公的祖父便有问题。具体的真相,恐怕只有太皇太后兄妹和仓夫人才说得清。总之玢儿与尚宗皇上是兄妹,沛林是皇室后裔,这事切莫外传,除了你夫妻俩,绝不能让之外的人知道。若是让皇上知道,沛林又将面临死劫。”
寻香道:“那么铃儿应是马家另一支的后代?”
周氏点点头,“当初抱希元回来。只是老爷他父子俩的一个步骤。怕我起疑,所以抱了个孩子回来试探我。因为他们是东洋人,有灭国计划,因此每行一步都极万全。”
罗妈妈感叹道,“人算不如天算。因为他们疑心病重,虽培植了不少亲信,可是大多中土人,仍不敢随便委以重任。倒是我和周勇,天天在老爷面前出现,时间一久,对我们的品性有所了解,反而有不同的信任,以为只要不说出真相,可以利用我们作很多事,哪晓得夫人早就有所防备。”
听罢这长长的故事,寻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想到智善讲的那些事,暗暗赞叹老嘉仪皇后真是胸怀和智谋不凡。还有修嬷嬷家的事,此时正好打听,便道:“外祖母。你可知修嬷嬷的家人到底在哪里?”
周氏茫然地摇摇头,“我并不知道那些。只是知道老鬼肯定有控制修嬷嬷的家人。不然依她的本事,怎么会受制于人?”
寻香将修嬷嬷家的事说出来,周氏沉思片刻道,“可能这次老鬼兵变,有将她弟弟安在军中,但后来不是逃走些人吗?也许他在逃走的人其中,也有可能他在马家的护卫之中。这事我会让希元去调查的。”
“谢谢外祖母。此次得以击倒太皇太后,若非修嬷嬷倒戈,恐怕难以实现。”寻香没有提修嬷嬷托她把红珠交给智善的事,她觉得周氏可能不知道那些秘密。
“和你说罢这些,我便能安心出家了。以前我觉得我这一生很是可怜,现在我觉得我这一生很有意义。”周氏如释负重,“所有的烦恼,如今都烟消云散了。”
“外祖母。香儿舍不得你出家。”寻香扑进她怀里 撒娇挽留。心里很是不平,为什么周氏牺牲这么多,为皇家养大玢儿公主,最后还帮着皇上打败丈夫,却要落得这样的结局?
周氏宽慰一笑,知道她心里所想,“别为我不平。我意已决。出家会令我活得更安宁。”
寻香不知说什么好,打开前日炒的茶筒,“让香儿为外祖母泡一壶早春白梦吧。”
周氏阻拦道,“这茶难得。我是要出家的人了,所以把它还给你,你带回家去,也许有天能派上重要用场。”
寻香一怔。这茶的确有用处,为何银丝粉放进早春白梦里会药效更厉害?这对寻找银丝粉的解药将会有很大的帮助。本没制得多少,在未配出解药前,一丝一毫都没有浪费的。
“我真是不想喝什么茶了。只有一个请求,不知香儿会不会答应。”周氏恳求。
“外祖母尽管吩咐吧。”寻香道。
“我想香儿送我去观音寺。”周氏微笑看着她。
“外祖母。”寻香再次扑进她怀里,“你是我们永远的外祖母。”
“我知足了。我这就将家中的事交待给成氏,午饭后,你送我去庙里,好吗?”
寻香含泪点头。
罗妈妈出去把成氏叫进来,家中之事现在本已经属成氏所管,周氏只是把家中库房的钥匙和所有田产的帐薄交待给她,嘱她以后当家为人要隐忍宽厚,且莫因女儿在宫中得宠便盛气凌人,目光高傲,否则结下仇人都不知道。又留书一封给儿子,让成氏转交。
成氏哭着再三挽留,一直以来家里有周氏撑着,她的养尊处优,马家经了大劫,还有许多善后之事,周氏要出家,她立即有些心神无主。周氏只是摆头,让罗妈妈最后去安排了一次在家的午膳,陪着大家吃了一次饭,吃罢饭,便让周勇赶着一辆小马车,让寻香和罗妈妈陪着去城外的观音寺,这里不必细说。
再说皇上他们到了天梦山上,智善与主持带着众僧出来迎接,皇上去天泉宫看罢沉睡的太皇太后兄妹,心中始终有些堵塞,原来睡不醒无药可解,现在寻香却是会解的。智善有心放生,把皇上和沛林叫到禅房给他们讲经,皇上无法,只得暗中作长远打算。
寻海涛和柳长青暗中欲进泉台从太皇太后身上搜绿珠。智善因防着皇上暗中派人对太皇太后兄妹下手,泉台的防守空前森严,寻海涛暗中潜入泉台,用迷烟吹倒里面的宫女,仔细搜过太皇太后的身,并未发现绿色珠子,出来后便着急上了。
沛林跟皇上进了禅房后,一直未出来,连午膳都是在禅房里吃的。
沛林在禅房里关心着外面的事,有些心神不定,智善讲些什么,也不全记在心。越是这样,智善越不着急,抱着一本地藏经,慢条期理地讲解着。
皇上更是听得犯困,索性正襟危坐地闭目睡觉。终于,他咚地一声倒在木榻上香香地睡着了。沛林暗暗好笑,瞟一眼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智善并未生气,放下经书,拿起一床布毯子为皇上盖好,向沛林招招手,将他叫到外面。
寻海涛和柳长青见沛林终于出来了,可是跟智善一道,急得直向他挤眼眼。
一定是没有找到那珠子。沛林心中明白,不由暗然一伤,寻香说过那珠子里是浩然中毒的药,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必须找到毒药以便研究寻找配方。
智善笑一笑,带着沛林往后山走去,经过寻海涛身边时,说声,“把你们带来的小家伙一起上,跟我来吧。”
寻海涛与沛林相视一眼,不解其意。
“你们不是要将元烨交给我吗?”智善笑着先往后门走了。
元烨身着宽大的素服,被藏在马车里,并没有人知道他上山来的事,何以智善知道?沛林暗惊,难道智善已修得神通?抓住机会向寻海涛点点头,快步跟着智善追去。
春寒料峭。后山的崖边,寒风吹拂起智善的僧袍。沛林恭敬地站在他背后,也不主动发问。智善看着崖下的葱郁的山谷,笑道:“沛林为何不向我问知道元烨来了的事?”
沛林道:“定是前辈有了神通。”
智善笑着摆摆手,转过身看着他,“贫僧没有神通,但却知道寻香现在想的东西。”摸出一个珠子递到沛林面前,“拿去吧。希望你们早点治好孩子。”
沛林一震,老和尚好生厉害,竟然知道绿珠子的事,那么他知道太皇太后的真实身份吗?
“怎么不想要了?”智善把手一缩,逗他道,“如是不想要,我便将它收藏了。”
沛林连忙拿过珠子,不知如说什么好。
“珠子的事且莫让皇上知道。这是太皇太后上山后,贫僧让宫女为她更衣时,从她身上滚下来的东西。若是让皇上知道,恐怕会生出是非。”智善叮嘱。
沛林感激地作个揖,仍然不知说什么好。
“智善师傅。”
寻海涛和柳长青带着元烨来了,还未到人前,元烨便清脆地叫了一声。
智善笑眯眯地看着被服大的衣服包着的孩子,长长的衣袖快拖到地上,两只手紧紧提着衣服和裤子,灵巧地跑到他面,磕头直拜,“请师傅收下元烨,元烨想变成师傅一样慈悲的人。”
“起来吧。”智善拉起他,本就有心充当和事佬,见他如此懂事,自是无意拒绝。
元烨拉着他的衣角甜甜地叫声,“师傅。”
“要跟着我?当和尚的日子很清苦,你真受得了苦?”智善笑问。
元烨认真地点点头,“只要能变得师傅一样,什么苦我都能吃。”
智善点点头,向沛林挥袖,“好吧。沛林这就下山吧,不必向皇上辞行,别误了医治孩子病情的时间。今夜我要留皇上在山上住一宿。”
原来他早就有心安排好这些事。
沛林看着元烨,欲再叮嘱,智善直挥挥手。
沛林眼角一湿,和海涛转身离去。
元烨看着舅舅离去,眼里闪烁着快乐和解脱。
智善看在眼里,问他:“若是一辈子不能下山,你也不怕?”
“若是那样,那是元烨的幸福。”
“那就先去杂役房劈柴挑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