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小厮长生进来禀告说是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方有年向萧小蝶示了示意,就站起身子来,萧小蝶见状,也连忙站起身子,两夫妻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去。
萧小蝶出了门,见方有年正停驻在轿子前等她,见她上来,又轻轻扶了她的手,把她扶进轿子里去,自己才踏进轿子。
这是一顶双人轿子,一般供府中的夫妻主子使用,以示亲密。但大户人家为显示家世,男人亦多数不喜与女人同轿子,所以大多都会选择分轿而坐。现在见方有年有意示好,不禁心头一暖。
毕竟入了夫家,没有什么比得上有丈夫的宠爱更得脸面的了。起了轿子,方有年更是全程抓紧萧小蝶的柔荑不放,虽然期间两人不曾言语,却在争分夺秒地眉目间传情。
到了老太君的屋门前,两人先后下了轿子。老太君的奴婢春儿见是少爷和少夫人,赶忙上前行了一礼,道了万福,说道:“这会儿真是巧,少爷和少夫人来了,老爷和大夫人正在里屋陪老太君说话儿呢,奴婢现在就通报了去。”
说完也不等两人搭话,便转身跑去。
萧小蝶浅浅一笑,说:“你们两父子真想到一块去了。”方有年见了萧小蝶的笑容,魂儿都让牵去了,答道:“为儿者,尽孝之道,当然是当仁不让的。”
两夫妻又站了一会儿,才见春儿跑了出来,说:“少爷,少夫人,老太君有请呢!”得了旨,夫妻二人快步朝内走去。
女人是不能与男人并走的,更不能走在男人的前头,引路的婢女只能走在路前右则,不能走在正中挡了主人的道儿。
思及此,萧小蝶有意落后两步,免得被人看见他们夫妻同进同出,给人说她不懂规矩,恃宠而骄。
见萧小蝶有意落后,方有年明白这是规矩,也没有阻止,他可不愿自己的娇妻因为犯了这些个破规矩而被责罚了去,同时又为妻子的谨慎感到高兴。
进了里屋,只见老太君斜卧在床榻上,双目微闭,看起来有点倦容,脸色有点苍白,想来真是病了。
而婆母何氏坐在老太君身旁,轻轻地为老太君捶腿。家翁老爷则坐到了那张酸枝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萧小蝶嫁进府中有些日子了,这家翁老爷统共才见了三、四次,抬眼望去,方老爷才三十六七,和方有年生得倒是一个模子似的,到底是在外打滚的人,双目不怒而威。
方有年带了萧小蝶,齐齐向老太君和爹娘道了万福。
想来老太君是真心欢喜这个孙子,刚还微闭的双目腾地张大了,一扫刚才的倦态,反倒精神奕奕,唤了方有年和萧小蝶上前去坐。
何氏听了,连忙识趣地退了下来,坐到了方老爷身边去了。
方有年脸色担忧,道:“奶奶身体如何了?”老太君见孙子担忧,连忙说:“人老了自然就不利索,不碍事的,只是懒得起罢了。”听了此,方有年担忧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萧小蝶见了,又说:“太君快别这么说,太君身骨子还好着呢。”老太君听了,笑着点点头:“那是,怎么也得抱了重孙子才舍得去了。”
方有年一听,立刻装作拉下脸来,说:“奶奶这样说,那我和蝶儿就不给你抱重孙子了。”
这话说得萧小蝶的脸腾地红了,不敢再搭话。却是何氏开了口:“年儿,看你媳妇脸皮薄的,但老太君说的是理,蝶儿赶快生个大胖小子的好。”
这话一出口,萧小蝶的脸更红了,大家见状,都哈哈大笑起来。
又拉了一会儿家常,老太君又问:“你们都来了,怎么不见有信?”方老爷和何氏对望了一眼,估计方老爷和何氏都不大知道方有信正在哪里风流快活着。
方老爷面色尴尬地道:“信儿许是读书累了,早歇息了去。”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只不过是说词,都不好搭话,原本欢乐的气氛一下子消去得无影无踪。
老太君原来欢愉的脸色一下子冷峻了起来,道:“别以为我人老了,就糊涂了,这不肖子孙定定是又不知去了哪里寻欢作乐,顾不得我这副老骨头的生死罢了。”
然后又愤怒地看向何氏,道:“养不教,不单是父之过,还是母之过,慈母多败儿,你男人在外面起早贪黑地忙活,有年又早早交了我带,你就照顾那么一个小儿子,却教得骄纵无度,一点能耐都没有,你这媳妇要来作甚,不如休了下堂去罢。”
众人大吃一惊,想不到老太君忽然就提出休掉何氏,想是一时上火,蒙了眼睛,说出的气话而尔。但老太君的话,就算对与不对,作为子女都只有听的份,没反驳的理儿。
只见何氏吓得不轻,整张脸刷地白了,跪了下来声声认错,方老爷又连忙称道会好好教导方有信,萧小蝶和方有年见何氏跪着,也不敢继续坐着,就一并跪了下来。
老太君余怒未消,又道:“年儿,你弟弟不懂事,你爹爹也忙,你也要帮衬着教导教导。蝶儿,你婆母无能耐,教不好儿子,你是个心细的,得吸取吸取教训,别叫以后我们方家再出一个不孝子孙。”
这话活生生地打掉了何氏的脸面,想来老太君是真怒了。
方有年和萧小蝶都只能连连称是,何氏更是脸色惨白,怕老太君真的决心要休了她,不敢吱声。
正在这时,春儿又跑了进来,看到跪了一屋子的人,吃了一惊,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禀告道:“老太君,二少爷来了。”
老太君听了,刚刚才责骂了媳妇,现在这二小子就来了,不是叫她老人家难堪吗?
真是来得不那么是时候,但总归人是来了,毕竟是自家孙子,也是值得高兴的,何况自己是长辈,就算错了,作媳妇的也说不得什么,怕她作甚,思及此,老太君面色缓和起来,又换上了一张祥和的笑脸。
众人也想到老太君现在是骑虎难下,但事情总算过去了,最高兴的莫过于何氏,在心中对方有信夸了个遍,到底是这个小儿好脚头,就爱给自己带福。
何氏嘴角的笑意却被老太君瞧见了,虽然老太君当初怪责何氏的因由已站不住脚,但想到何氏如此得意,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内了,于是又开声到:“哼,这次就算了,就信儿那平日的作为,你当娘的也要捉紧,别以为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心中可是明白得紧。”
何氏听了,知道是逃过了,连连称是,老太君这才让众人起了,又唤春儿去请方有信。
说起这个方有信,除了大婚那天见过他一眼,之后就一直没见着了,加上他的名声不好,萧小蝶也不屑于与这种败家子打交道,所以一直避着,能不见就不见,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居然在这种情况下。
不久,方有信在春儿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只见他嬉皮笑脸的,全然不知道刚刚这屋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方有信首先给老太君请了安,又向父母请了安,最后转向方有年和萧小蝶,也请了安。
整个过程都是嬉皮笑脸的,没得一丝稳重,但屋里各人都好像早已经习惯了一样,都没有反应。
萧小蝶不禁有点反感,只见方有信和何氏长得比较像何氏,生得倒是挺俊,脸色有点苍白,想是平日里日日笙歌,夜夜宿醉的缘故。
方有信见大嫂别开了脸,只以为大嫂谨守礼节,不方便与别的男人相望而尔,也不在意,一个快步走近了老太君,道:“奶奶身体还好么?”老太君听了,故作怒状:“你这个小子心里还有我这个奶奶么?”
方有年见了,忙说:“奶奶,有信现在也到店子里帮衬着,想来是刚接手,很多东西要学,所以才晚了来的。”
听见大哥替自己说话,方有信向方有年投向感激的一眼。
老太君又说:“信儿当真到店子帮衬着去了?”
方有信忙说:“当然当然,只是有很多东西还搞不清楚,我会好好学习的。”
老太君将信将疑,但看到方有年认真的表情又信了几分,道:“这方家家业本就是要交给你们兄弟俩的,信儿,好好跟你大哥学习,不要老想着那些个坏习气才好。”
方有信连说“使得使得,信儿明白的了。”
有了两个乖孙儿陪着,老太君心情格外的好,方有年方有信两人轮着给老太君说新鲜事儿,笑话儿,方老爷不时搭个嘴,而何氏和萧小蝶则陪着悻悻地笑着,一时间倒也乐也融融。
直到老太君觉得倦了,才道:“你们都回去吧,今个儿也倦了,明儿得睡晚点,这几天还是免了媳妇们的请安罢,蝶儿。”
萧小蝶听见老太君唤,连忙应道“是。”
老太君想了想,又徐徐开口道:“明儿早起,你还得替我这老骨头念念佛经,就不必去给你婆母那请安了。”
何氏顿时面色一暗,很是愤怒,又不敢支声,只向萧小蝶投向那欲杀人似的目光。
萧小蝶只觉后背一凉,无奈这是老太君的吩咐,只好点头称是。
老太君倦极向众人挥退,众人见状,才请安告退。
方老爷和何氏走在前面,方有年和萧小蝶走在他们两人后面,而方有信则跟在了最后面。
到了门口,方有年和萧小蝶恭敬地立在一旁,准备侍候方老爷和何氏上了轿子再离去。
但方有信无礼惯了,轻浮地说了一声:“爹爹娘亲大哥大嫂好梦。”便跨上自己的轿子绝尘而去了。
方老爷和何氏无奈地摇摇头,又看了一眼方有年两口子,这时候轿子来了,方老爷和何氏各用一乘,方有年侍候爹爹上轿,萧小蝶则连忙扶了何氏上轿,直到二老也离开了,方有年才拉萧小蝶的手上了他们的二人轿。
轿夫抬着那一对甜蜜的小夫妻归去。
在轿里,方有年又抓住了萧小蝶的小手,还温柔地让萧小蝶把头靠到自己的肩上,萧小蝶索性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夫君对自己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