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拉说:
“表弟,我是侯奈法部族人的一名奴隶,因为主人虐待我,所以我投奔拜斯塔姆来了,让他惩治我的主人。你说他被人俘虏去了,这使我感到失望。你很敬重你的主人吗?”
羊倌儿说:
“是的,他待我恩重如山呀!假若拜斯塔姆在村里,他定会出钱将你从你的主人手里赎出来,即使主人索要二十峰母驼。”
安塔拉微微一笑,说罢,把羊倌儿领到拜斯塔姆所在的山洞,对他说:
“你看看这个俘虏吧!如果他像你的主人,我们就慷慨地把他交给你。”
那羊倌儿一看是拜斯塔姆,不禁张口结舌,双腿发软,蹲在了地上,知道和他说话的人就是安塔拉·本·舍达德,只觉得心怦怦直跳,死期来临。片刻后,他站起来,走去低头亲吻安塔拉的双手和双脚,说道:
“骑士英雄,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就是我的主人拜斯塔姆,请不要这样对待这头雄狮。他不应该遭俘虏,请放了他吧!”
说着,羊倌儿痛哭起来,边亲吻安塔拉的脚,边叫喊不停。
舍布卜上去捂住羊倌儿的嘴,把他的肩扭过来,惟恐他出什么事。随后,舍布卜向舍伊巴部族村庄走去,以便探听消息,观察他们迁移的情况。
天亮后不久,舍布卜泪眼汪汪地回来了。眼见此情,安塔拉问:
“你怎么成这样啦?”
舍布卜说:
“敌人已经赶在我们的前头,我们的努力白费了!”
[0149]变敌为友
“怎么会这样糟糕?”安塔拉问。
“我离开你后,越荒野,跨沙漠,天刚亮时便赶到了舍伊巴人家园,看到众多人马已经踏上了迁移之路,没有人阻拦他们。情况既已弄明,我打算立即回返,把情况告诉你,以便让你多加小心。就在这时,我看到一支大军冲了过来,马蹄荡起的烟尘铺天盖地,同时听见骑士们大喊:‘泰米姆人,冲啊!’为首的是一名黑大汉,领着人马向舍伊巴部族家园扑了过去,杀掉了所有壮汉,抢走了家宅中的姑娘和妇女。我看见阿卜莱就在被掳走的妇女之中,她高声叫喊着:‘阿卜斯人,阿德南人,骑士英雄啊,能保护我们的人哪,你们若能看见我遭的磨难,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她还吟诵了一首诗……”
“什么诗?”安塔拉问。
舍布卜吟诵道:泪眼总不干,期盼英雄至。
救我出水火,纵敌似沙石。
保卫闺房女,寄望在骑士。
横竖遭磨难,一日复一日。
恶人无神护,终会受惩治。“我听阿卜莱吟诵了这么一首诗,便远远地站了一会儿,看看发生什么事情。她父亲听见她的喊声,冲了过去,想把阿卜莱从敌人手中救出来,不料却见那个黑大汉赶上去,一把将你的那个叔父从马鞍上拉到自己的身后,手下人立即一拥而上,将他捆绑起来,想把他杀掉。他的儿子阿慕尔要救他,那黑大汉用矛柄一下将阿慕尔戳倒在地,几个骑士扑过去,把阿慕尔打了一顿,然后将他带走了。这时,我听那黑大汉说:‘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该打道回府了!’见此情景,只觉得一切都被堵死了,心中恐惧不安,就返回来了。”
安塔拉一听,不禁泪水簌簌下落,一阵心乱,然后叹息道:
“叔叔啊,叔叔啊,安拉是不会降甘霖给你的!你刚刚从敌人的手里逃出来,却又自投灾难之中,还把你的女儿拉上与你一道遭殃。你屈从于小人的诱惑,害己害家,好可怜哟!”
说罢,安塔拉飞身上马,出了谷地。拜斯塔姆听到动静,立即哭着呼喊安塔拉,说:
“小心敌人幸灾乐祸!”
安塔拉闻声,以为拜斯塔姆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了,于是拨马调头返回山洞,问道:
“拜斯塔姆,你哭什么?”
“凭用土造人的主起誓,我的心中再没有半点儿对你堂妹的爱恋之意了,也不因你说出的话而感到遗憾。我之所以哭泣,因为同情我们的妇女惨遭抢掳。我有个妹妹,名叫‘布杜尔’。我为自己的妹妹感到骄傲。有许多盖哈坦人和骑士英雄向我妹妹求婚,我一个都没有答应。袭击我们村庄的那个黑大汉就是求婚当中的一个,他名唤‘盖阿布’,我拒绝了他的要求,他不配做我妹妹的丈夫,因为他生性吝啬,善吃独食,对奴隶十分苛刻。他求婚无果,拂袖愤愤而去,开始威胁舍伊巴人说:‘我要发动所有的阿拉伯游牧人来进攻他们!’毫无疑问,我的威力足以保卫舍伊巴部族人,而阿拉伯游牧人都敬重我,因为我在努阿曼国王那里有一段非凡的经历。你用你的英雄气概征服了我,我心服口服。我猜想那盖阿布听说了我的遭遇,便乘我不在之机,就偷袭了我的家园。”
拜斯塔姆说罢,哭得更厉害了,心里也更加不安,又说:
“骑士之王,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你用宝剑制服了我。在此之前,我是你的敌人。我现在已经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即使你杀掉我,也不会有人埋怨你,因为我曾因出于不义而与你为敌。赞美安拉纠正了我的错误,我深感后悔。你知道,听忠言能提高人的品位。阿拉伯人以宽容和知错就改为自豪。你知道,这件事与你息息相关。你的堂妹生于名门,而她的父亲和哥哥却与阿拉伯人当中的卑鄙小人混在一起。阿卜莱呼救无人救,诉苦无人援。其实,想救她的人很多。你在这里是单枪匹马。骑士之王,就让我当你的帮手,即使我豁出自己的性命,我也要让你如愿以偿。请不要让我错过做好事的机会,就把我当作你的毕生兄弟和朋友吧!”
说罢,拜斯塔姆吟诵道:唤声骑士王,我的红太阳;
你是顶梁柱,天上圆月亮。
今我来致歉,剑矛惊神慌。
你将我俘虏,纵死不冤枉。
天下与你战,世人皆遭殃。
若得将我收,救星你称当。
谁与你为敌,得胜决无望。
只要天地在,你名遐迩扬。拜斯塔姆吟罢诗,安塔拉已是眼含泪花。因为安塔拉是个温良宽厚的人,且知道拜斯塔姆已经屈服,于是听过他的口头保证后,便给他松了绑,把马和武器交还给了他。
舍布卜走来,对安塔拉说:
“这小子言谈粗鲁无礼,何不把他杀掉呢?”
“抓住头领要放,下层人才可杀。他已对自己的行为表示了歉意,对自己的作为深感后悔。既然如此,就放了他吧!”
拜斯塔姆听后,脸上露出微微笑容,说道:
“骑士之王,你的言行公道无比!”
随即,舍布卜将绳索解开,拜斯塔姆获得自由。安塔拉飞身上马,由舍布卜领路离开谷地,拜斯塔姆一旁紧跟,向着舍伊巴部族家园进发了。
[0150]救阿卜莱
到了舍伊巴部族家园一看,发现房舍空无一人,死尸遍地,拜斯塔姆不禁泪水夺眶而出,哭成了泪人。
原来盖阿布率三千人马袭击了舍伊巴家园,抓走了族王、拜斯塔姆的父亲吉斯,杀死了五百名壮汉,俘虏走了两百名骑士,其余的人则逃往旷野谷地。
安塔拉、拜斯塔姆和舍布卜见此情景,拜斯塔姆立即派人去把逃散的人们召回来。过了不大一会儿,人们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见到拜斯塔姆,无不欢欣鼓舞。他们知道事情真相后,说道:
“拜斯塔姆,敌人之所以敢进攻我们,就是因为得知你不在村子里。”
随即,拜斯塔姆向他们说起如何遇上安塔拉,怎样俘虏了他,又怎样把他放掉。人们听后,不禁对安塔拉肃然起敬,信心因之倍增。之后,他们开始跟踪追击泰米姆人。
在安塔拉的心中,阿卜莱遭俘虏是件大事。
他们策马急驰,于傍晚时分逼近了敌人。发现盖阿布已休息打尖,手下人正在搭帐篷,而俘虏们还在驼背上,有的哭,有的喊,哭喊声响彻旷野。拜斯塔姆见此情景,心中恐惧不安,对安塔拉说:
“骑士王,我们该怎么办?等到明天早晨再收拾他们?”
安塔拉说:
“不能等到明晨!凭安拉起誓,我人不离鞍,就要救妇女和孩子!”
说罢,安塔拉和拜斯塔姆便开始进攻了。安塔拉高声喊道:
“强盗们,你们灭亡的时间到啦!”
盖阿布见部下骑士已经散开,武器都已破坏,于是朝身旁的骑士呼喊了一声,随即一起上马开始拼搏厮杀。
安塔拉、拜斯塔姆朝妇女和孩子所在的地方冲去,舍布卜骑马忙跟上去。安塔拉挥剑杀死五十名敌人,舍伊巴部族的骑士立即将他们的妇女和孩子们集合在一起。安塔拉对拜斯塔姆说:
“快到你父亲那里去,为他解开绳索,放开和他在一起的所有的人。先让我的叔叔和他的儿子原样呆着,把我们该做的事情做完后再说。因为我知道我的叔叔狡猾多端,若早为他松绑,他会逃跑,我们还得费力气追寻他。”
安塔拉随后派舍布卜去照看阿卜莱,劝慰她放心,而安塔拉则把守要道,防止敌人逃跑。
马立克听到呼喊声,阿慕尔对父亲说:
“爸爸,这是贱奴的喊声呀!今夜他就会把泰米姆人歼灭,然后把你带回去。我真不知道他怎么能来得这么及时,正好在我们陷于困境时,他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我真希望敌人把我处死,因为我不愿意再看到这个黑奴。”
拜斯塔姆为父亲解开绳索,向父亲谈了他自离去到回来这段时间与安塔拉之间发生的情况。吉斯听后,惊异不已,十分高兴,说道:
“孩子,凭安拉起誓,这样的人真是罕见稀有,我们简直无法感谢他的大恩大德。明天,我们一定帮助他征服敌人。”
拜斯塔姆随后为所有乡亲松绑。
舍布卜到了阿卜莱那里,一番抚慰之后,向她谈了安塔拉为了她而与舍伊巴部族人联合制敌的情况。随后,舍布卜把阿卜莱安置在吉斯那里,与他的妻子及妇女们在一起。他们对阿卜莱款待备至,对阿卜莱说:
“阿卜莱,有这么一位当代无比的骑士英雄保护你,你何必躲他,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呢?”
阿卜莱对妇女们说:
“凭安拉起誓,并非我躲他。依我之愿,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他;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有尊严和安全感。但是,我父亲不喜欢他,总让我远离他,老是想赶走他,原因在于我父亲嫉妒他,把他一次又一次地抛入灾难之中,而他却能一次又一次地摆脱灾难,化险为夷,胜利归返。”
天亮了,泰米姆人要求交战。
族王吉斯及和他一起被俘的人出来了。吉斯已把拜斯塔姆与安塔拉之间发生的事情及他听到的所有消息都告诉了他们。他们高高兴兴地来到族王吉斯面前,一一亲吻族王的手。
安塔拉离鞍下马,与骑士们热烈拥抱,对族王吉斯说:
“主公,不用你辛苦,我定让你如愿。”
吉斯说:
“孩子,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从今天起,舍伊巴部族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件武器都听候你的使唤。”
安塔拉感谢吉斯的善言美意,连声称赞族王的手下人。
安塔拉走到拜斯塔姆面前,说道:
“公子,你要先发制人,放心向泰米姆人发动猛攻!”
说罢,安塔拉飞身跃上自己的宝马,雄姿如同猛狮。
[0151]舅劝外甥
盖阿布眼见自己的数名骑士倒下,心中怒恨交加,集合起自己的大军,呼唤贴身侍卫,命令他把马牵来,准备上马交战。
正在这时,盖阿布的舅舅艾赫泰勒走上前来,拉住外甥的马缰,说道:
“孩子,且慢!不要急于出战,以避免再犯错误。吉斯的儿子拜斯塔姆已经开始向你的人马发动进攻,而且还带来了善战的强人,战绩非同往常,已经有两百骑士倒下,还把被俘的男男女女救了出来。你们还是忍耐一下,等到天亮,看看他带来的究竟是什么人,然后再作安排。夜下交战,难免吃亏,说不定会自相残杀,让敌人不战而胜。”
盖阿布听后说:
“舅舅,难道我怕拜斯塔姆或其他人,或者因怕夜战而收剑入鞘?舅舅,莫非你没有见过我在荒山野林勇斗雄狮的情景?”
艾赫泰勒说:
“孩子,我的确亲眼目睹过你的勇敢表现。不过,我真担心你遇到我刚才见过的那个骑士,说不定会丧命的。我看到那位骑士肤色如漆黑夜色,骑着一匹乌骓宝马,和拜斯塔姆一道像饿狮捕食似的向着一支大军扑将过去,顿见剑矛飞舞,头颅落地。我来你这里之前,你母亲要我替她叮嘱你,千万不可与这个黑肤骑士蛮战,免得丧命。你母亲担心你这几天出什么事,因为她做了个梦。我问她梦见什么,并说你是当代勇士,战无不胜,定会高兴凯旋而归。她对我说:‘我梦见他好像打到了一个猎物,高兴地说,这是我送给心上人布杜尔的礼物。正在这时,仿佛有一只大鹰俯冲而下,将他的脑袋啄了下来,那大鹰就像双爪抓着一个球,向着远方疾飞而去。我哭叫着追赶那只大鹰,正在我奔跑时,遇到一位阿拉伯占卜师,我把看到的情景告诉了他。占卜师对我说:‘不要让你的儿子与贱奴厮杀交战,也不要让他和他们一起去旷野荒原,更不要与黑肤骑士对抗交锋,因为那会给他带来巨大损失。’孩子,这就是你母亲要我叮嘱你的话。你母亲的这个梦,其中部分情景已变为现实,那便是你抓来的男女俘虏已被人家释放,你抢来的钱财也已被人家夺了回去。孩子,我真担心梦景的另一部分也将化为现实,那时后悔也就来不及了。”
盖阿布听后,微微一笑,对舅舅说:
“舅舅,你且稍等,我将让你见识一下我如何对付拜斯塔姆和这个黑肤骑士,好让你知道我的奇勇何在。”
说罢,盖阿布命令马队封锁各个路口,以防舍伊巴人逃走。泰米姆人一直忙乎到大天亮,方才如前所述,出来要求与舍伊巴人交战,并且很快摆好了阵势。
安塔拉骑马赶到,只听泰米姆人叫阵,立即向他们的右军冲杀过去。
族王吉斯对儿子拜斯塔姆说:
“孩子,先发制人,抢先者胜。出战吧,帮助你的兄弟安塔拉去吧!”
拜斯塔姆立即跟着安塔拉冲去。
此时此刻,盖阿布还在睡梦之中向他舅舅展示他的英雄气概。他听见喊声,急忙起来,穿上甲衣,带上武器,随后骑上马,呼喊着冲到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