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陆世明看着坐在他对面已经换好崭新的衣物的周以凡,虽然脸上仍有淤青,但是在银灰色西装的衬映下也不很难看了,周以凡看到陆世明,似乎很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陆世明淡漠道:“你希望我在哪儿?”
周以凡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道:“你是来救我的?”
陆世明面色冷峻,眼中闪烁的不明意味的光芒,道:“是不是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你已经没事了,不是吗。”
周以凡听出他话里有话,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世明淡淡道:“你若想从这牢里出去,便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终于切入正题了么,周以凡冷笑着道:“什么条件?”
陆世明道:“永远不要出现在世人面前。”
周以凡盯着陆世明,道:“世人?是指云儿吗?”
陆世明漠然道:“随你怎么想。”说着,他拿出一封印有洋文的信,放在桌上,道:“这是美国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如果你同意了,我会尽快安排你去留洋。”
周以凡瞥了瞥桌上的信,冷冷的笑了,道:“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一封信,就放弃了云儿么?”说着,他便站起身,准备走出审讯室。
“你口口声声的说想要救国,想要改变国运,难道就是这么做的么?”陆世明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周以凡的步伐顿住了。
陆世明利落的站起身,对着背对他的周以凡,讽刺的笑道:“其实你心里很清楚,这是一个好机会,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人,民主进步,恨不得让这世界立刻变成一个你们想象中的乌托邦,但是,这次的事情足以证明,在现在这个乱世,只有学识是不够的,你的确学富五车,可是你却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还要靠自己的女朋友去求,这就是你满怀希望想要一展抱负的世界么?”
周以凡定定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陆世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想想吧。”说完,陆世明便大步的走出了审讯室,他的身上充满了冷然与贵气,周以凡,我打赌,你会答应的,因为你没有我爱她。
第二天,金景颜和陈良辉走了,诚亲王、金溥恒都去送了,沈子云因为身上有伤,只是在家里养着,没有去送。沈子云淡淡的想着,陈良辉是幸福的,因为有一个爱他的妻子陪伴左右,金景颜也是幸福的,因为有一个爱她的丈夫给她温暖。即使他们未来要面对枪林弹雨,亦是无悔的。
自那天以后,沈子云再没见过禧福晋,听说在柴房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王府只剩下了雨福晋和几个侍妾,再没有人来找沈子云的麻烦。
一连过了十日,沈子云背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总理家里办了一个酒会,宴请北平的所有贵族官员,奇怪的是,总理府亲自下帖子,指名诚亲王的女儿金景云也要去,所以一大早,映玉便服侍着她起床,换上了月白的苏绣锦缎旗袍,沈子云现在的身份是王府的格格,毕竟代表了爱新觉罗家,总是不好穿洋装的,因而便换了素净一些的旗袍。
“映玉,这两日可打听到如依她们的下落了吗?”沈子云一边戴上额娘送给自己的珍珠项链,一边问道。
映玉道:“我这几天去打听了,可是听客栈的人说方小姐早就不在那儿住了,但是也没有人知道她去哪儿了。”
沈子云皱了皱眉,道:“如依不是一个鲁莽的人,那晚若是没有等到我,凭她的势力,一定会知道我没事的,这样的话,她就一定会回到客栈想办法和咱们联络,可是她现在杳无音讯,只盼不要出事才好。”
映玉安慰道:“放心吧格格,她一定没事的。”
车开了半晌,便停在了总理府——姜公馆,诚亲王与雨福晋先下了车,率先进了大厅,沈子云和金溥恒跟在后面,一同进了大厅。
大厅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虽然伤已好了大半,但是背上还是隐隐的有些痛,沈子云便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着,看着金溥恒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隔着喧闹的人群,沈子云看见陆世明远远的走了过来,看见他,沈子云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她慢慢站起身,看着陆世明淡然的神情,越走越近。
在她面前站定,伸出一只手,挑了挑眉,轻轻道:“金小姐,你好,我叫陆世明。”
沈子云一愣,随即,莞尔一笑,伸出手握住他的:“你好,我叫金景云。”
指尖传来各自的温度,一瞬间,让两人都有些失神,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久久没有说话,直到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这暧昧的气氛。
“总理到——!”话音落下,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沈子云一个激灵,握住陆世明的手忽的松开了,她回头看着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的总理,没有看到身后,陆世明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的表情。
姜总理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就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只是眉宇之间透着军人特有的凌厉和官场磨练出的精明,这样的人,注定是要身居高位的。
“今日邀请大家前来,不过是为了增进各位同僚的感情,在今后的工作里,能够携手并进,互相扶持,才能真正的造福一方!”姜总理慷慨激昂的说了一番客套话,众人无一例外的鼓起掌来。
姜总理又道:“今日只不过是一小聚,大家不要拘束,尽情放松吧!”
话说完,大厅里方才开始恢复之前的热闹,只不过,去向总理溜须拍马的人多了起来。
沈子云收回了视线,看着陆世明,笑道:“有件事情我很奇怪,能回答我吗?”
陆世明眼神一黯,随即笑道:“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救周以凡吗?”
沈子云摇了摇头,笑道:“不是这个。”
陆世明有些意外,问道:“那是什么?”
沈子云淡淡的笑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王府做我的格格,而是去了上海做一个处处被欺的养女?”
陆世明别过头,佯装思索了一会儿,道:“对啊,我为什么没问呢?”说着,他忽然回过头,笑道:“那我现在问问好了,到底是为什么啊?”
沈子云笑怒着抬起手就要打,却见他忽然回头,他的脸一下子离的很近,俊逸的面庞透着一丝冷然,眼中带着一丝还未褪去的笑意。
陆世明看着沈子云,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眼睛清澈明亮,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晕,不由自主的,陆世明慢慢的靠向沈子云,手轻轻的揽在了她的腰间。
沈子云的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推开他,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越来越近,陆世明慢慢捏起她的下巴,揽住她腰的手一紧,唇马上便要贴上她的。因为陆世明的用力,沈子云的背忽的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沈子云顿时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了他,脸红的像熟透的虾一般。
陆世明被推开,自己也清醒了过来。沈子云急急道:“溥恒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去找找他。”说完,便匆匆的走了。
陆世明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