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南湾。亦如冷泊南所说,榆木船已为他们备妥。
朝会结束已到今晨黎明时分,自有冷氏船航相送各方人等,他们三人乘船之时,岸边亦是泊着上百艘客运大船。
此时,北上已行了小半日的路程,船只渐从各航道离去,只余下同往毫州及上游而去十六艘大船。此时海面宽广,船头舵手亦是精神抖擞,由他掌舵,大船平稳行于风浪海面。
对于生长于海边的莫离竟是如覆平地,而游襄亦是受不住那海浪一颠一簸,只觉如受到外力真气激射,胸、腹、胃中均感不适,幸得她食欲不盛,清晨浅尝了两口小粥。
泉妃巡那慵媚的声音道:“丫头,此乃你自身不适,怕是飞辉雉真气也助不了你的。”
游襄传音道:“呕,无妨,呕……”她自是从小于陆地上生活,虽然初来这异世亦有海上漂游经历,但那亦是独自趁筏,初次感应天地灵气,便不觉不适,此翻来到这大船之上,任她术法亦是致太极,竟会有晕船。
二人正当腹议,却听周边人声大沸,游襄扶着栏杆,抬头看去,只见空中阴云密布,云层翻卷汹涌,堆砌出千军万马之姿,亦有喧天铜鼓,喊声大振。游襄此时脚下虚浮,头晕眼花,使劲甩甩脑袋,眨眼间再去看那天际,亦如身周人一般,仿佛那只是自己的幻觉,什么也未出现过一般。
莫离来到身旁,对游襄道:“海语仙子,方才你可有见着幻景?”
两人亦是远离人群,游襄捧出回光幻镜,泉妃巡身影乍现,居高临下的俯视二人道:“可有想问我的?”
游襄眨着迷离的双眼,摇摇晃晃的站立着,问道:“方才幻影可是你?”
泉妃巡轻叹一声,道:“邪刀现世,天下便要乱了。”
游襄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呕一声转头将胃中清水吐出。此时方觉舒服,转过身来,问道:“师姐,方才幻景究竟是何故?”
泉妃巡道:“百年前舜帝之时,亦有人欲要解印上古凶器三大邪刀,那三柄乃是龙牙、虎翼、犬神,任谁得之都可在这世间翻天覆地,搅风震雨,天下大乱。当时的舜帝集天下神级术法高手,其中亦有冷氏长老会,合众人之力将那人击败后,将三大邪刀转移到另一秘密之所,由舜帝亲手封印,后世有心之人遍寻不得。却又有传闻治水大禹登临帝位亦有好事者寻到邪刀封印之地,再欲行将解印之事,却被禹帝阻拦,加固封印。后世便传闻,那三大邪刀便是伏曦转世亦不可解印的。”
游襄道:“但若有三大邪刀铸造之人的后人呢?”
泉妃巡看着游襄,目光深邃,道:“三大邪刀已然解印而出了?”
莫离道:“那是自然,月前北维巨洪从朵玛儿山脉涌出,据传那里便是邪刀封印之地,即然那里已然解体,邪刀自是随之而出。此事重大,九州震惊,天下皆知呵。”
泉妃巡道:“那便是了。亦如丫头所说,以舜帝和禹帝的超神渊级术法封印,若无铸刀者后人,那封印便是舜或禹的后人,哪怕是超神渊级,都是无法解印的。”
游襄亦想到帝江说过防风氏曾参与铸刀,可儿作为防风氏后人已将那三大邪刀解印而出了。但她亦会让邪刀流失北维,入驻内陆吗?
正思绪间,方才那仿若幻觉的云层乍裂,人们眼中幻景竟真实在现。
泉妃巡眼中变幻莫测,看着那云际间嘶吼的万千人马,道:“那日邪刀重现便如这般光景。”
游襄本欲晕眩的头脑,此时被惊的完全清醒,莫离在一旁亦如游襄一般,遥望着天际。
那乌云翻腾,翼兽鸣叫,更有巨形异兽俯冲滑落,游襄只见那翼兽赤目乌喙,巨大尖爪抓起船上之人,翼身上所立之人猿鸣嘶吼,巨翼翕张,扶摇直上,待到高空之上,再将那人丢下。有入海者,沉没极深,浮上来已是尸身一具;亦有摔落甲板,众人眼中自是一瘫肉泥。
游襄不忍再看,却听万千呻吟之声入耳,仰头看天,只见当空一巨禽翱翔而来,待的近前,方见亦是数千只巨翼翼兽合成,翼兽身上立着一只巨猿。游襄眼中那身长亦如站立的独角金犀兽,猿臂筋骨暴露,劲肌长腿,目测而去,只怕他那力气能将十头猛玛撕的粉碎。蓦然,那巨禽离散,乌七八糟,没入云层之中,只余一支俯冲而下,直冲游襄而来。
泉妃巡道:“莫要避让。”
游襄虽是不解,却是照做,身旁莫离亦是得此警示。只见那巨翼翼兽贴着身侧飞过,那些避让逃散者亦是被那翼兽背上一人斩断。
虽是匆匆一瞥,游襄亦知那人便是长右,只见他面如灵猿,四耳朝天,四肢灵活。
昨夜冷泊南所言亦是在耳:“你可知长右其人乃是山中精气凝聚长出的精怪,集天精地阴之气而生,某日冲破长右山尖峰巨顶,奔走万里。一出世未有授艺,便连败众多华渊致太华级高手,而那华渊亦是术法中的艰苦卓绝之阶,若不可堪破,便会反噬。那几日九州内亦有无数只待功成的高手毙命于长右手下,王都禹帝欲派人擒拿,却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失败。最后伯益献计,派使自己长子前往。大廉好生了得,他乃是调兵遣将的绝顶高手,亦是着万余军队布阵围攻,亦将那厮拿下,那厮却是心有不服,大廉便将他七纵七擒,终使其归顺。因他生于长右山,便唤他为长右,教他领兵打仗,沙场伏击之法。后因神功盖世,几年时间成长为神级高手,更是于伯益手下屡立战功,但却不被禹帝所喜,因着此人好大喜功,淫邪好色,直到伯益登位才被重用,一任致任全军大总元帅。伯益父子对他颇为倚重,却不想有今日早被禹帝言中的叛变。”
游襄道:“他于禹帝治下亦无犯可诛杀之罪?”
冷泊南道:“他性格叛逆,不谓权贵,却被大廉教导,虽是小错不断,但大过错亦是没有,再有伯益相护,禹帝便也对他的所作所为看的轻些。”
游襄心道:大禹那时便在为自己儿子铺陈道路,亦如乾隆为儿子嘉庆留下和绅及他的不尽财产,那长右及他的叛变便是禹为启留下的财产吧。
看着长右一路行去,辟杀横斩,十六艘大船甲板上站立共有两千余人,被一刀两断者竟有百余人。游襄不禁心惊,若他来回十趟,这十六船便成了尸船了。
只听当空暴喝一声,一壮汉双手持一对黄铜巨锤,口中骂道:“贼子长右,叛逆奸臣,竟敢于此行凶,伤我妻儿,纳命来吧。”
莫离道:“官接旃,此乃扬州泗水上游豫章郡国著名武士,其手中兵器黄铜巨锤乃是军中大将所使,而此兵器自身逾越两百斤,若无超常臂力,任人是举不起来的。”
游襄只见那人助跑一阵,借船沿扶栏之力跃起,直冲那刚刚俯冲而上的巨翼翼兽而去,似是睁眼之间,“砰砰”两声黄铜巨锤砸在甲板上,那官接旃的身体已炸的粉碎,部分落入海中,部分血肉飞溅在甲板上。
游襄亦是用天幕神眼所看,长右亦是只轻举一柄大刀,官接旃即被秒杀。而那柄大刀亦是游襄先前所见的犬神邪刀。
紧随其后亦有不服者,皆使各种兵器喊杀跃起,皆被犬神邪刀斩的粉碎。唬的众人不敢再轻易上前。
只听空中呻吟之声此伏彼起,巨翼翼兽哀呜悲凄,天幕神眼亦瞧见那人站立身影,亦是身材矮小,如普通猿类一般,手挽刀花,举至头顶。
游襄亦觉灭顶之灾,本欲呼叫出口,却被泉妃巡喝住:“丫头,不可。”
此时游襄本欲出声,却被那惨裂之状所骇,只见犬神邪刀当头怒斩,第十六船的顶头尾船亦被刀中释放气劲一辟为二,船上众人无一幸免,接连身体碎裂,脑浆、肚肠、残指、断臂浮在幽蓝的海面上,触目惊心。
天幕神眼亦见那猿脸右转,紧挨尾船的大船便瞬间被辟成四分五裂,同前船一般,死尸残肢浮漂海面。
此时,空中翼兽背上长右部将欢声雷动,青铜喧天,战旗烈烈。
底下十四艘客船亦是九州几大郡国参看百花朝会的或权贵或州商或游侠或当世高手,而此时在长右眼中,亦如箭靶般,任他斩射。
此时却只一声冲天怒吼:“叛贼颇为欺人,当我九州无人了么?”
天幕神眼遥望而去,只见一巨形异兽冲天飞跃而起,口中喷出淡蓝晶光,于游襄手中定神海针所化剑身之色亦要青淡许多,直射长右而去。
莫离道:“此乃蘅山护山异兽青雘,本在九州异兽中排名进入前百位,不知能支撑多久?”
而那长右亦是斜眼相睨,手中邪刀轻举,当头砸将青雘兽身,那青雘亦是九州成名异兽,巨尾横扫,将那刀气荡开,冲天飞跃,直冲长右,长右亦拿大刀左拍右扫,此时的青雘在游襄眼中亦如毡板上的那离了水逼近死亡的鱼,蹦挪欢腾,却终于被那刀气辟裂,化成千股碎肉,落入海中。
战旗烈烈,腥血鼓舞,游襄心中气愤,却被泉妃巡喝住:“收敛真气,莫要被他发觉,否则便死在这里吧。”
莫离亦道:“是呵,海语仙子。”虽是劝介,但眼中亦浮上绝望神色,道:“看长右之能,怕是今日这十六艘船都不可幸免了。”
正说间,却听巨吼冲天,两人转眼看去,只见十二人协力飞跃,金光鼓舞,真气形成的气流圈亦是铺天盖地,亦如上次亲眼见到驩兜与罴九两位神级战神所释放的终级战斗能量。
而那十二人中亦是每艘船中亦有一人,当是其中一位术法高手以千里传音之法邀得船上众高手合力突围,他们亦是想到拼死一搏好过坐以待毙。只是游襄站立之船与旁边亦无人出战。
却听身旁一人笑道:“这十二人亦是各有气场,虽为各郡国中高手,却是彼此间互不服输,不想今次却因一人联起手来,想不到的是合力竟是如此强大,这个真气圈亦直臻神渊级,只是不知比之长右与他的犬神邪刀不知谁更胜一筹?”
“当然我方得胜。”众人皆是与那人口头争执,必是我方获胜,当然,这亦是眼下这十余艘船上所有人心中最大的期盼。
那人道:“我看未必。”
此人一言引起众怒。游襄看向那人,只见他从方才一直微笑,似是方才所有战况都未入他眼。看他装束乃是一名中年游侠,身负一柄长剑,剑身被破絮布锦包裹,亦看不出内中玄妙,但以游襄观察,此剑虽比不上启的轩辕圣剑,和庄客乘的琅琊剑,但亦是不可多得之物。
莫离看向那人,传音游襄道:“此人乃是毫州城主象埠手下三大勇将之一的赤华祢。他身后所负长剑乃是上古神器赤华剑,乃是同此时长右手中犬神邪刀出自一炉。只这剑乃是集赤华山上赤华玄岩之精气而成,故而是斩妖之剑。此人本名为祢,便是得了这剑之后,以此剑之名作姓。”
却又听那人道:“犬神现,北海狂。众人莫怒,且看后着。”
十二人合力亦如莫离所言,已臻神渊,而长右与犬神合力最多亦只达神华八层。再轻抬刀柄,轻举灭敌亦是不能,长右跃下巨翼翼兽,大刀左右开合,斗的尽兴,口中亦道:“哈哈哈哈!我得此刀虽有些时日,但亦只有今日方才杀的痛快。左右听命,将这十余艘客船给我抢了。”
翼兽上众将得命,欢击战鼓,高举旌旗俯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