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莫影心就将洛景希从被窝里挖出来,“快点起,我们必须赶在官府的前面将资料弄到手!”
洛景希睡眼惺忪道:“昨晚我吓得根本睡不着,这不刚眯了不到一个时辰,姐,你就不害怕么?”
莫影心边说,手上的工作没停顿,“我怕,我怕好人被诬陷。”她如数将洛景希的衣服丢给他,“赶紧穿上,你也知道我没怎么出过门。你肯定有些一般人不知道的小道,快点带我出去。”
这话让洛景希来了精神头,“你还真了解我。我经常一个人溜出去玩。说吧,你想去哪儿?”
“我知道金林身边有一个通音律的琴师岑先生,昨天我偷偷问了岑先生的住址,喏,你看看,知道这个地方不?”说着,她将纸条递了过去。
洛景希接过一看,皱着眉头道:“花桁巷,那一带住了很多琴夫歌姬,如果让父亲知道我们去了那里估计会被家法伺候的。”
莫影心献媚道:“你不是有专道么,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快去快回。如果真的不小心被捉住,你反正是一呆子,责任全在我,好么?”
洛景希叹了口气,“那好吧。”
莫影心跟着洛景希来到花园一角,洛景希在拔下墙角几块石砖,一个狗洞已现雏形。
“你先钻,”洛景希推了莫影心一把,“万一过不去我还能推你过去。”
莫影心硬着头皮钻进洞里,费劲地拔出身体,刚一抬头就看到一双乐不可支的眼。
“还看着干嘛,帮把手!”莫影心没好气道。
“你还真被六爷料中,他说你一定会从这里出府。”小贵嬉笑着将他们姐弟拉出来。
莫影心的心却沉了下去,六王爷竟然对这府上的情况都了若指掌,可见他们被监视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们王爷派你来做什么?”莫影心不冷不热地问道。
“六爷今日有公务在身,让我过来协助你。”小贵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说吧,这是要去哪儿?”
“花桁巷。”
没费什么力气他们就找到了岑先生的住家,敲了半天门,门才吱呀开了一条小缝。
莫影心赶忙问道:“请问岑先生在么?”
门缝稍微大了点,那人语气冷淡地回道:“正是在下,请问有何贵干?”
“岑先生,我是洛璃。”莫影心朝着门缝往里看,却仍旧不清人影,“我们在金府见过几面,有时我会去听琴。”
这时,从里面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将门拉开了一些,岑先生走了出来,皱着眉头道:“请问找在下有何事?”这是莫影心第一次正面接触岑先生,虽然她知道金府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以前他都是在内室,所以从未见过真人。想不到岑先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肤色白皙,面部线条柔和,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雅士的味道。
“昨天金府发生了凶案,柳夫人遇害,疑犯就是金林公子。我想请问岑先生昨天有没有去金府?几时到?又是几时离开?”莫影心一边问,一边注意观察岑先生的面部表情。
岑先生显然被吓了一跳,脸色苍白道:“怎么会这样?!虽然柳夫人偶尔会来挑衅,但是,但是大公子痴呆多年,除了乐曲声,其他声音他根本听不进。而我每天都是辰时至未时在金府抄写琴谱。昨天,一直到我离开之前大公子都是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莫影心换算了一下,岑先生每天都是7点到15点之间待在金林的身边。这和柳夫人的遇害时间不符。“那么你离开的时候有遇到什么人?”
“没有,”岑先生立即摇摇头,“大公子喜静,所以伺候的人少,而且我都是从后院的门直接进出。”
“后院的钥匙有几把?”
“只有我,二公子,管家三个人配有。”
最后,莫影心问了最关心的问题,“我知道你每天在金府就是记录大公子即兴做的曲子,这曲谱都放在什么地方?”
“曲谱都在大公子琴室的书柜里。”岑先生话刚说完,呼啦啦来了几个衙役,说今日要提审金林,让岑先生过去问话。
莫影心目送着岑先生跟着衙役离去后,沉声道:“他在撒谎。”
从第一次见面就看她不爽的小贵鄙夷地哼道:“你凭什么说他在撒谎,我看他应答并无出入。”
莫影心回过头看他,冷冷地丢了一句:“你们王爷说要娶我。”
小贵面色一凛,结结巴巴地说:“怎么可能……你哪有资格做我们王妃。”
莫影心强憋着笑,双眉高挑,“但是我拒绝了。”
小贵怔了一下,“你……你不知好歹!”
莫影心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好了,现在你能体会到岑先生的心情了,明明知道事件已经发生却要装作不知,还要努力否认。你们王爷监视我们家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你会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人在害怕的时候双唇会绷紧拉平,上眼皮与眉毛也会跟着往上抬。但是撒谎时还要表示出惊恐就会不自觉地画蛇添足,比如咬紧牙关,抿紧嘴唇,低垂眉毛。”
小贵倒抽一口气,这洛璃真是厉害。监视洛府这是机密,她是如何看出来的?被人看透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六爷就经常说他脑子太瘦……
莫影心笑着对洛景希说:“看看,记住这个表情,这叫尴尬。”
这下小贵真的是什么话都说不上来了,整个脸涨得通红。
洛景希在一旁不客气的大笑,莫影心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更喜欢通过每个人的表情去判断事件的真假而不是通过语言。因为言辞可以通过大脑组织,但是情绪产生时,面部肌肉,手脚,甚至全身的血液都会无法抑制地被激活。当然我们也可以通过选择和习惯去干扰这些表情。这要视每个人的心理状态和自我控制程度。”
小贵认真地低头琢磨这番说明,莫影心笑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一行人又匆匆忙忙赶回金府,此时金府已经是人去楼空。本来全府上下就十来个下人,如今都进了府衙等候审讯,现在只留一个守门的老头和几个衙役。小贵亮了六王爷的令牌,一行人就大摇大摆地进门。
三人顺利地在金林的琴室找到了曲谱,足足有一个成年人的身高的厚度。曲谱上仔仔细细地标注上了时间,莫影心挑了近几个月的曲谱按照日期在院子里铺开。每页都密密麻麻地写着宫、徵、羽等字,这些字的下面还用小一号的字体写上了数字。最让她感到惊喜的是事发当天也有曲谱,这些是唯一能研究出金林心态的材料。
“你们俩谁会弹琴?”莫影心转头问一旁帮忙铺纸的两人。
小贵见洛景希摇头就自告奋勇道,“我会一点。”
“那你弹下这首曲子。”莫影心将曲谱递了过去。
“去哪儿弹?”
凶案现场虽然有琴但满是血琳琳的痕迹,洛景希想了想道,“去金森公子的房间吧,他那儿也有琴。”
铮!一个破音。
莫影心皱着眉头道:“你还真的是只会一点啊……”
铮!又是一个破音,与此同时,一个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你别毁了二公子的琴!”
三人皆是一惊。回头看去讲话的人却是守门的老头。
“我听到琴声,”老头结结巴巴道,“以为是二公子回来了。”
小贵白了他一眼,“老人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二公子回来也应该先去府衙刑房。”
“唉,”老头叹了口气,“这曲子让我想起二公子回来的时候。”
莫影心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老人家,你说二公子在的时候经常会听到这个曲子?”
老头点点头,“差不多都是这个调调。”
莫影心心头一滞,赶紧站起来飞快地回到刚才铺满一地的琴谱之中,埋头校对,目光微微有些慌乱。
洛景希和小贵也跟在后面,面面相觑去看着一言不发的莫影心。小贵终于忍不住道:“你怎么了?突然就跑回来,你……”
他还未说完,只见莫影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话就淹没在喉咙里了。这看似轻轻的一眼,却又是那样的沉重。
莫影心从琴谱之中挑出几张,仔细折好放入绣包中,然后望着小贵,用近似哀求的口吻道:“能帮我见见金林么?不要让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