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宜秋院,便是沈府的后花园。现在是夏天,花园里倒是好一派花团锦簇,火红的石榴花、粉白的栀子花、姚黄魏紫,夹杂着几株石竹,竞相开得热闹,路旁的桃花刚刚绽出花苞,分为惹人。
走过花园,便是一处池子,池上架着精致的拱桥,站在桥上,便可看到池中荷叶田田,粉红的荷花摇曳生姿。
沈烟感到有些凉意,咳了几声。便感到身上一暖,原来是画屏将拿在手中的披风搭在肩头。
沈府坐落在盛京城的南面,是三品以上官员的聚集之地。沈府格局大致可分为两个部分,以二门为界。出了二门,便可望见一株百年银杏树,将庆云堂和书房分开,庆云堂是萧氏借鉴外客或是处理一些琐事的地方,然后便是外院仆役管事主的地方。进了二门,便是后院女眷的住所。
正院是萧氏主的福熹园,绕着后花园一边是姑娘们的住处,绕着后花园另一边是姨娘们的住处,沈烟就住在挨着花园的宜秋院,这里离着福熹园极近。
沈烟带着画屏、春柳、绿意两人走进福熹园。萧妈妈亲自打着帘儿,笑道:“大姑娘身子可是好了。”又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赞道“姑娘这身衣服可真是漂亮,倒像极了当年的夫人。”
沈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妈妈尽取笑我,夫人可醒了。”
“刚吃了早饭,今儿多添了半碗粥呢。”萧妈妈忙说着。
沈烟独自走进去:“偏劳了妈妈,平时多劝着夫人。”
屋里设置着一架檀木屏风,上面密密麻麻的绣着东西,近看原来是一幅金刚经,那是去年萧氏生辰时,沈烟绣给萧氏的,萧氏甚是喜爱,将绣着经文的屏风放在外房,做客的夫人们看见了每每都要赞一番。
沈烟看着屏风,眨了眨眼,这架屏风她绣时极认真,花了她大半年时间。
萧氏穿着件深紫色的倨裙,软软地倚在软榻上,见女儿一时没有开口,便道:“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沈烟笑了笑,挨过去道:“好多了,倒是娘要多注意一些.”语毕,直起身,“娘看这件一幅如何,今儿早上刚送过来的。”
沈烟肤色白皙,加上她总是不怎么搽脂粉,脸部显得分为清爽。巴掌大的笑脸忖着一双剪水瞳眸,笑一笑眉毛弯成了柳叶儿。这件撒红描金儒裙是萧氏亲自定做的,上面镶着金片做的碗口大得牡丹花,花开的极灿,花茎处蔓延到脚下。少女亭亭玉立,婉然一笑,端庄娴静。
萧氏心中欣慰,她的女儿长大了。
“过了这个年头,你也就及笄了,还不知能在府里待多少日子。”一时心中到有些发酸,她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嫁了人之后,夫家可会对她好。女儿刚出生时,她担心孩子养不大,后来恒哥儿和烟儿被送到南阳,她又担心孩子吃的好不好、住的习不习惯,下人尽不尽心,倒是整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后来听说两个孩子落水了,心中似天塌了一半,烟儿虽活了过来,却是从此落下了病根,恒哥儿却是再也没活过来了,当时她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剐了一道似的。
沈烟久久不语,“不是说守皇陵了,还没回来吗。”
萧氏被女儿的话冲去了伤感,点点女儿的鼻子笑道:“哪能一辈子守皇陵,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
沈烟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期待、恐慌交织其中。总以为很遥远的事,突然之间,变得那么近,她有些无措。
望着女儿发怔的小脸,萧氏道:“你也不必担心,怎么说还有一年,总是要走这一糟的。”
沈烟收了思绪,道:“明天我想去李府,看看月如。”
萧氏自是知道女儿和李府三小姐关系亲密。满口答应了下来。
“今儿可是来晚了,夫人别怪罪。”夹杂着一阵香风,薛姨娘带着三姑娘沈霞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低眉顺眼的周姨娘和二姑娘沈静。薛姨娘穿着一件嫩红的夹裙,体态风流,眉眼妖娆,。
萧氏让下人设了座,几人依次坐了下来。
薛姨娘捂着帕子笑道:“夫人今天气色倒是极好呢|。”话语有些刻意地拉长。
萧氏挑了挑眉,并不说话,沈烟坐安静在左边首位上。
薛姨娘眼风扫过,看到一旁的沈烟,口中似真似假的说道:“大姑娘这身衣服是新做的吧,真是好看呢!听说是夫人在锦阁定做的。我们三姑娘可没这等福气呢。”
沈霞被上面的金饰晃花了眼,艳羡的说道:“我今年的夏衣还没做呢,大姐姐把这身衣服借我穿穿。”语气蛮横。
沈烟望了过去,淡淡道:“若是寻常的物也罢了,这件衣服可是夫人的心意,不好与了妹妹。”衣服借了出去就回不来了,三妹妹以前就经常以借为名,抢走了她不少的衣服首饰。
萧氏缓了口气,道:“我也不是那等苛刻的,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夏衣正让下人做着了,过两天自会送过去,自不会少了你们的。”
薛姨娘撇了撇嘴,心中想道,我们三姑娘又不是你亲生的,自不会偏疼。庶出的哪比得上嫡亲的姑娘。
“大姐姐的病可得快点好起来,否则啊……可配不上漂亮的衣服。”沈霞幸灾乐祸的想着,嫡出又如何,不过是阁病秧子。
周姨娘有些不安的挪了挪身子。
萧氏一时心中气极,庶出的就是个养不熟的,不过是个姨娘生的,竟敢诅咒她的女儿。那是她怀胎十月,从小捧在手心的女儿。话语中便带了几分火气:“老爷准了姨娘亲自教养三姑娘,我也没拦着。薛姨娘可得上些心,哪有自家妹妹这般说姐姐的,说出去到让人觉得我们沈府的姑娘没家教。”说到最后语气颇为严厉。
本来就是个药罐子,薛姨娘瞥了一眼沈烟,沈烟淡淡回望了过去,那一眼倒有有几分萧氏的威严,薛姨娘一时有些怯意,呐呐说道:“三姑娘可不是有心的,不过是关心大姑娘罢了。”
沈霞转过头,神情不屑。
沈静抬了抬头,复又低下头,这一切都与她不相干,她的生母周姨娘只是个秀才的女儿。比不得大姐姐有个正室的母亲,也比不得三妹妹有个得宠的生母。
她望了望有些坐立不安的周姨娘,又垂下了眉。忽然一支白净的手握了过来,她抬起头,望见大姐姐冲她笑了笑。大姐对她极好的,夫人也没怎么苛待她,她只要顺着夫人,将来也许夫人会给他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萧氏感到有些倦意,便让人散了。沈霞当先走了出去,周姨娘并沈静跟在后头了出去。薛姨娘落后一步,望着萧氏有些不好的脸色,心中得意之极。
沈烟扶着萧氏进了内室,萧氏躺在床头。“我靠一会便好,你也退了吧。”眼睛半开半合。
沈烟掖了掖被子,没有说话,脚步轻轻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