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掀开珠帘,端着一盅莲子羹走了进来。口中喊道:“姑娘今儿的精神可好多了。”
流萤接过莲子羹,笑道:“可不是,昨儿夜里都不咳了。”
沈烟喝了莲子羹,画屏服侍着簌了口。“哪有那么快的,我这病也不是一时半会便不能好的。”
“姑娘不必忧心,大夫可说了,只要好好的将养些时日,姑娘这病会好的。”流萤上前将窗子关上,口中埋怨:“姑娘可得仔细自己的身子,病还没好,别贪图凉快,前儿的功夫不白费了。”
沈妈妈拿了件撒红描金儒裙走了进来,“姑娘试试看可合身,这是太太前些日子特地在锦楼定做的,刚刚送过来。”
沈烟在沈妈妈的服饰下穿上裙子,沈妈妈系好裙带,上下看了看,满意的赞道;“姑娘穿上这身,气色显得好了,听妈妈话可别穿那些素净的。多穿些鲜艳的颜色才显肤色,妈妈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姑娘这样好的颜色,其他府里的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姑娘的好相貌。”
沈烟长得肖似沈夫人萧氏,尤其一双剪水瞳眸,随意一眼便是三分端庄,三分娴静,更添四分妩媚。沈夫人萧氏,是先帝胞姐安华长公主的女儿,生的貌美,有才气,又是先帝亲封的华阳郡主,当年也是盛京城公子哥们争先求娶得对象。不幕豪门贵,只嫁有情郎,只是华阳郡主偏偏看上了当时年仅十七岁的探花郎,本是一段佳话,却是无奈人心易变,不过三年光景,薛国公府的庶女被抬进了沈府,从此沈府便多了一位薛姨娘。
“可不是,远不说姑娘将嫁入端王府,那可是极等的尊贵,别人可比不了,近说姑娘我们沈府嫡出的小姐,老爷是内阁大学士,夫人是先皇封的华阳郡主。”
“姑娘得养好身子,让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看看,看看他们有谁嚼舌头。”沈妈妈气愤的说道。
沈烟无所谓的笑了笑:“妈妈别生气,我如何大家都是有眼睛的,自然能看到,不过是听他们说说闲话罢了,还能堵住他们的嘴不成。”
“姑娘别小看这些流言,姑娘家最重闺誉,李府的三小姐可不是因为这被退了婚。女儿家一旦被退了婚,这以后再寻夫家就难了。”
“退了婚,”沈烟怔了怔:“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天的事,平阳公主府设宴请人赏玩,分别请了好几家大家小姐,本来也请了姑娘的,偏偏姑娘病没好,夫人便辞了。远安侯李府的两位小姐都请了,结果被人发现李府的三小姐与人私通,当时靖阳王府和抚远侯府的夫人都在,虽说这事压下了,可也传了出去。”沈妈妈说道。
沈烟想了想:“怎么会,月如一向是个通透的人,纵然是真的心有所属,让人提亲便是的,怎会犯下这种事,这种设宴怎会混进男子。”
沈妈妈接过话:“这种事谁说的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多着,说是林府的小姐歇息时撞破的,看见李府的三小姐与平阳公主府的大公子搂抱在一起,公主府要歇息的地方多得是,怎么偏偏跑去了一处荒废的院落,难道平阳公主府连个带路的人都没有。”
“这脚会自己走,哪里需要人带路。平阳公主府的下人也管不住有心人的腿。”流萤问道:“昨儿姑娘看的书可要收起来。”
沈烟点点头,叹道:“月如性子傲,出了这回事,怎么受得了,平阳公主府怎么说。”
“平阳公主府提亲了,都是要脸面的,这事就这样了,只是可惜了月如小姐。”
沈烟道:“不管如何,总是女方吃亏,男子不过是多了一桩风流之事,女方的声名算是毁了。月如的父亲是两朝元老,去年又官至臣相,总少不了一些阿庾奉承的人,月如一向不怎么理会她们,这次怕是遭人陷害了,依她的性子怎忍得。”
“平阳公主府的大公子人品如何。”
“别的倒没什么,”沈妈妈有些迟疑,“只是听说养了些小倌。”
沈烟吃惊道:“竟是好男风,平阳公主也不管吗?”
“我的好姑娘,妈妈原不该拿这些话来引你,只是想着姑娘要出嫁了,这些事也得多个心眼。”
“都是一些没眼的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我都没见过那个人。”沈烟眉宇间倒是有些黯然,即使身为豪门嫡女,婚姻之事也是身不由己的,过了这个年份,她便可及笄,也意味着将要嫁入端王府,从此便要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过完一生。
也许女子一生不过是这样,没出嫁前,生长于闺中,千娇万养,出嫁之后,相夫教子,就这样过完一生。沈烟总觉得这样的人生似是少了些什么,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在一起生活,会过的开心吗?
秋萝将早膳端进来,小笼包,小米粥以及几样小菜,其中有一道酸菜萝卜皮,酸酸的,挺入味的。
沈烟倒是多吃了一些,便让人撤了,“张妈妈的手艺越发好了,这道酸菜萝卜皮谁说简单,可旁人做的总是不地道。记得以前在南阳时,城西那里有一家小店,店子虽小,里面也没什么有名的菜式,里面的小菜却是别的都比不上的味道,还是哥哥带着我去的。”说着,话语倒是有些伤感。
沈妈妈安慰道:“姑娘别伤心,恒哥儿必是不喜欢姑娘这般不开心的。恒哥儿是有福气的人,下辈子必是投生到好人家。”
“哥哥从小喜欢雕刻,不喜欢诗书论经,我倒希望哥哥做个木匠的儿子,圆了他的喜好也是好的。”语气中倒是有些羡慕。
“姑娘这话在妈妈面前说说便好,姑娘身子不好,老爷一向不喜,偏疼薛姨娘生的三姑娘,让那起子邀媚的人传到老爷耳中,又生添闲些许话。”沈妈妈叹道,这世上的事哪有想象中那般好,纵使小家小户自由一些,也免不了亲自操持生计,哪有大富之家过的舒坦。羡慕别人千般万般好,哪明白个中苦衷。
“姑娘可别瞎想些有的没的,小户人家的姑娘须得从小做活,姑娘的贴身丫鬟过的都比他们好,姑娘没吃过苦,不知道小户人家的艰辛。”沈妈妈继续道。
沈烟一时倒是有些发笑:“我不过说了一句,倒是引得妈妈说了一堆。正如妈妈所说,要是让我天天洗衣做饭,我可干不来。”
听着与平常不同的俏皮话语,沈妈妈心里倒是有些感慨,当初夫人让她来伺候姑娘时,姑娘才一岁多,抱在手中软软一团,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有时还冲着她笑,让人的心都变得软软的,从不似薛姨娘所生的三姑娘那般骄纵。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姑娘也长大了,懂事了,会安慰人了。看着姑娘,到依稀还记那时的样子。那时薛姨娘刚进门,夫人又生了病,老爷便将恒哥儿和姑娘送到老爷的老家南阳。姑娘刚离了父母,却也不苦不闹,整天跟着恒哥儿。想到那个聪敏的孩子,若是还有那件事,恒哥儿怕是已娶了媳妇儿,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妈妈记着把我上次描的花样找出来,明天我想去李府看看月如,有好一阵子没见了,出了那档子事,以她的性子怕是将事都闷在心里,这样也不是件好事,时间长了,心中的闷气越发多的。”
沈烟倒是记得初次见到月如时的情景,那时她刚被接到盛京,人都不认识。刚开始,每逢宴会时,其他的小姐们总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唯独她单独一人。虽说她与三妹一起,但她们关系并不好,三妹总是抛下她,与她的闺友一起。别家小姐都不知她的性子,很少有人上前与她交谈。
正当她颇感无聊时,一个八岁左右的粉衣,小姑娘跑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时诧异,但还是很高兴的答道“我叫沈烟,烟火的烟,是热闹的意思。”
“我叫李月如,我们以后一起玩,她们说话太无趣了。”粉衣小姑娘仰着下巴说道。
语气虽说有些傲慢,但是却让沈烟生出好感。其实那时,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聊的,无非是向其它人炫耀一下自己新绣的荷包,抑或是新学的针法。月如自小长于诗书,女红并不好,自是不耐烦听几个小姑娘谈论这些。那时自己很少说话,让这位李府三小姐觉得与众不同罢了。
“放心,我省的,自是不会误了姑娘的事。”沈妈妈道。
“什么时辰了。”
“辰时一刻,姑娘可要去请安。”画屏上前问道。
沈烟点点头,“这衣服倒也不必换了,让夫人看一看。夫人前些日子咳嗽可是好了些”画屏帮着整整衣襟,道:‘听萧妈妈说,夫人喝了药之后,又睡了一觉,想是大好了。”
几人上前看了看,无甚不整后,一行人便拥着沈烟前往沈夫人萧氏所住的福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