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掩耳盗铃了。李大用，刘全等应是，自是不敢多问，下去传旨。永璘叹了口气，道：“你别放在心上，朕看折子这么些年了，也挺累的，有你在，还能替朕分分劳，就有个什么事的也可有个人商量斟酌。皇祖母当年也批过折子的，也没人说过她干政。你不用怕，有朕给你撑腰，谁也甭想混淆视听。”我靠在他的肩头上，道：“皇上待臣妾天高地厚之恩，臣妾怎敢不倾心相报？臣妾拚着给人骂，也要帮皇上分这个忧，只要皇上心里不误会不猜疑着臣妾就行了。”他伸手搂住我，道：“朕同你分拆不开了，就误会也是一时的，朕性子急，脾气大，日后怕是还会遭受闹意气的时候，你知道朕的心就成了。”我点头。道：“臣妾有点乏了，靠着皇上睡一会儿使得么？”“枕朕腿上。”他道：“这样两不耽误。”我依言枕在他腿上小憩。
过了他的圣寿，萧子风要接了我去他那儿小住。永璘因我早跟他吹过风便也同意了。我便将宫务委了鸾贵妃，不言声地悄悄出宫，住到了萧子风郊外的府上。永璘总还是怕我跟外人接触，羽林没有派相熟的苏君猷，邱行恭护卫，却派了个新进的副将叫沈云的来萧子风府第护守，萧子风见了只是冷笑。
他安排我跟皇子住在最里层的玄都祥云里。我住的屋子，更是除了他和他指定的两三个贴身宫女，乳娘外，不准任何闲杂人等进入。就连平姑姑，都让他打发回了宫里。太监只能在二门以外。永璘对这个安排瞧起来还挺满意的。
住了三日后，萧子风走进了我住的屋子，逗了会儿皇子，示意我让屋中的人都退出去，我吩咐她们退下。
请他坐下喝茶，他啜了口茶，看着我慢条斯理地道：“如今宫里还太平吗？”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尚好。”他道：“永璘还安份吧？”我道：“不错，这阵子每日回宫。”他笑了一下，有点点讥讽的味道。我问：“你呢？最近又在忙些什么？”他道：“呼朋唤友，皇帝勤政，朝中能臣越来越多，没有大事不需我入朝侍君了。”说着，又是一个冷笑。我想了一下，道：“也好，伴君如伴虎。激流勇退难能可贵。”他的笑容变得不可捉摸起来。我端起茶喝了一口，他轻轻地道：“皇甫绍来了。”如一声悠远深长的叹息，我的手一抖，茶水泼溅出来，溅在衣服上，我忙放下茶盅，用手帕擦拭，借此掩饰急跳的心。他依然是那种叹息似的低语：“你怕什么呢？他不会伤害你，你不是也一直在心底暗中掂记着他吗？”我的脸悄悄地烫了起来，低下头。“稚奴，”他叫着这个许多未叫的小名，道：“如果你想去，便去吧，勿须再为别人瞻前顾后了。”我吃惊地抬起头看着他，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他缓缓点头，道：“海阔凭鱼跃！”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呆呆看着他。
“娘娘，”外头有人轻轻而小心地道：“皇上赐物！”我才醒过神来，冲外道：“知道了，说我叩谢皇恩，给赏钱叫传旨的先回去吧，我有点头痛，就不起来了。”宫女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了。
我看看外头，扬声对外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不太舒服，想睡一会儿，三公子留在这里侍候，没他的令，不准人进来打扰我。”外头齐应了一声，都退走了。
我对萧子风严肃地道：“这里虽离了皇宫，但里里外外都是皇上的人在盯着，你别不知轻重，害了他，叫他快走吧。”萧子风哂然一笑，道：“你不想见他？”我迟疑，他接着道：“你也不想离了那金笼子？”我瞅着他，他当真么？他道：“事已至此，留下又有何益？早去早安乐，我都安排好了，你只放心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我的心又急跳起来，失口道：“行么？”他点头，肯定地道：“行！”我几要站了起来，又按捺下了，渐渐平服了心性，问他：“那萧家呢？”他道：“我有法子，你放心。”我道：“皇子呢？”他道：“这恐怕你要割舍了，有他们两个目标太大了，再说，永璘那边也难遮掩，你后半生平安不了。”我的心仿佛给泼了一盆冷水，渐渐凉了下来。他道：“世上的事总没十全，你能自己平安脱走就是一件天大的难事了，再带上这两个正吃奶的孩子，如何能够不被发觉？你想想就明白了。”我问：“你怎么办？”他笑了，道：“你不必管我了，我自有我的法子，永璘再恼，也不致于真要了我这个脑袋吧？”我惊：“你要来硬的么？不行，这太犯险了！”他道：“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如今永璘对你如此，你多半已冷了心，留在这里还有什么趣儿？你才多大，难道真要一辈子埋在这活棺材里头？又有谁会感激你？谁会心疼你？谁又会同情你？如今的永璘已不是当初永璘了，你也不是当年的你，你们都在这诡谲阴暗的后宫中变了，难道你便真的不知道？”我沉默，他道：“我努力过，我也劝过你，我甚至叫你忍耐而求平安，如今看来，是我错了，若知有今日，我当初拚着给永璘杀了，也决不会让你回宫！”我看着他，他的脸上有悔恨，我道：“不，不怨你，是我自己决定回来的，你别自责，这些年，若不你明里暗里的维护，我早化成这院中的灰了。我知道，你是向着我护着我的，无论我是谁，我都一辈子感激。”他道：“你别说了，我听着难受——这事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目下是个机会，日后恐再也不能够了。立定了心思，要走便走，别想那么多。凡百的事儿，越想越做不成，当断则断，明白么？”我点点头，他站起身来，深深看了我半晌，伸手拍拍我的头，轻轻叹口气，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