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历经了一段长时间冗长而又不知所谓的梦境,在这模糊的梦魇记忆中:有纷乱的片断,有破碎的场景,有迷乱的人影以及那些浓郁地叫人欲罢不能的——血腥。
明亮的光线、微醺的温热,抬开许久不曾张开的眼皮,百草终于结束一场维持了将近一日一夜的昏迷。回归现实的感觉虽然清醒,却不知为何带上了些许怅然。此刻睁眼看见的并不是心中所想之人,也许这是原因?
西厢房内早已撤去了早前烧得旺盛的四个炭盆,取而代之的是一鼎燃着沉香薰草的香炉,袅袅白烟徐徐向外飘散,不断给人带来一种顿于云端悠然惬意的错觉。
月儿坐于内室中央的小几之旁,细白右手此际撑着脑袋,长颈歪斜,一顿一顿向右倾斜。看那样子,似是睡着了。
醒来许久,百草稍有口渴。之前早观月儿疲乏之态,是以没有传呼,只在床上躺了些时间,如今想喝水了,也是乘此机会起身舒展一下筋骨。不然,呆在床上惬意久了,反而觉得难受。
百草很快掀开身上被子,动作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此番系列动作下来,并无明显不适。如此看来,她的身体没有太大问题了。
尽管百草尽量保持着动作的一贯轻巧,然而临到小几前时,还是惊醒了本就浅眠的月儿。
头颈猛地向前一顿,月儿刹时清醒过来。
“啊......怎么睡着了呢......”喃喃自语一阵,月儿有些懊恼地摇摇头颈,左右动作的空隙间,余光正好瞥见了站于自己右手边的身影。
看到身着中衣赤足下地的百草,月儿当即吓了一跳。
“你醒了啊!”看见百草醒来,月儿难免喜形于色。不过,对于她擅自下床的行为还是颇有微词。
“大病初愈可不能怠慢,屋内虽暖,也是不能赤足下床的。”
月儿很快指示百草坐下,自己随即拿来鞋袜替她仔细穿上。
“月儿姐姐,谢谢你。”面对月儿伺候自己的行经,百草红着张小脸道了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乍一听到这话,月儿倒是有些微讶。
“不过几日不见,倒是与我生分了不少。你呀,生病昏睡这几日里可没少麻烦我的,如今醒来只不过看见我给你穿双鞋罢了,怎么,反倒不好意思了?!”
月儿这话说得甚为戏谑,似在笑骂一般,落在身上倒是不痒不痛。百草听了也觉好笑,随与之同乐起来。
“好姐姐,是我说错话了!这些天你辛苦了,往后便换百草侍奉你吧。”百草说着,便将月儿从下拉起。
事发突然,月儿并没有准备,于是当真便被她拉起了身子。站起身后,望着百草一脚尚未着履的脚丫,有些气岔。
“你这丫头,怎的这般顽皮。看看脚上,鞋袜还没穿好呢!!”作势瞪了一眼百草,月儿气呼呼道。
然而百草并不介意,只是笑嘻嘻地道了两声“无妨无妨。”自己则赶忙动手将袜子、鞋子一通囫囵套好。
鞋袜穿戴齐整之后,她从凳上“忽”地站起,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反手将月儿重新扶坐下了。
睁大一双明亮美眸,睫毛看似浓密如扇。百草一瞬不眨地望着对方,并同脸上一起,写满了期待。
望着那张红扑、可爱、水灵的小脸,月儿的心中不知为何咯噔了一下。
无事献殷,似乎太明显了啊。
“好姐姐!”百草很快唤了月儿一声,说话时音色脆软动听,宛如夜莺鸣唱一般,叫人难加防备。
此言一出,月儿当即缴械。闭了双眼将心一横,月儿幽幽道:“只要不是什么太为过分的要求,你就尽数提吧。”
百草闻言,眼眸哧溜一转,心觉甚好。
“其实,也不是什么紧要事情。只是我在这里躺得久了,却时常做梦想到些奇怪的事情,有些困惑不解,就想来问问姐姐。”
“是么,都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很多人和事,挺乱的......”百草一面回忆,一面又说,“旁的就不说了,眼下我想问的只是春华。”
月儿本听百草讲到魇之事,便在心中自行计较。生怕她的那些梦境会和之前发生的事故扯上关系。关于那些事情,全府上下早有共识。事实真相是何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死守这些不能外泄的秘密。
保密对象的重点便是百草无二。
带着七上八下的忐忑心情,月儿相问百草梦到何物。然而,询问的结果却是正中祸心,百草略过一切人事,直击“春华”一人。
感觉手心渐渐沁出冷汗,月儿再次出声询问:“你的梦,莫不是与春华有关?”说话间,已是不自觉地添上颤抖。
“谁说不是呢,早前一回清醒的时候,还见她在身边呢。如今,却已不见人影了。许是因为惦记吧,居然还在梦里经常看见她。”百草说着笑了一声,望着月儿继续道,“姐姐应该知道吧,春华丫头究竟去哪了?”
“百草,姐姐问你,关于春华,就只是梦见了这些吗?还有什么......什么别的不对呢?”
百草虽是再度询问,月儿却是答非所问,如今所想之事皆是她那梦魇,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旁的什么。
百草听后倒是颇为奇怪,旋即笑说:“不然呢,就只是她这个人罢了。倒是姐姐你,看着很奇怪呢,是想说什么别的事情吗?”
月儿闻言很快否认:“当然没有!怎么会是我奇怪,你这丫头可别拿我寻开心了。”
百草于是“哦”了一声,便再也没了下文。屋内一时变得安静下来。
见此情境,月儿有些心虚,于是赶忙出声打破沉默。
“之前不是在问春华哪儿去了吗?这么现在反倒不说话了......”
百草“呵呵”一笑,绞着手指讷讷道:“不是这样的,百草不过在等姐姐下文罢了,谁知姐姐竟也不出声了。”
“哦,原来如此......”月儿神色略显尴尬,未免百草起疑,旋即又说,“春华家里的老人,听说最近身子不大好,急需人照顾,至此她便请假回了。”
对于月儿编造的这个答案,倚照百草态度来看,明显有些漫不经心。仍自埋首搅动手指,她只“哦”了一声,算作回应。
月儿见状越发不安心虚,于是决定尽快转移话题。
“百草啊,早前姐姐见你有个香囊荷包,觉得十分漂亮。今天可能借我一看,也好趁此学学上面绣的花样针法。”
“是说我的那个蔷薇荷包吗?你且等等......”
百草旋即转身回到床榻,将一直压于枕头下的荷包拿出,很快便递到了月儿手上。
“喏,就是这个了,姐姐看吧。”
喜于成功转移她的注意,月儿看着手上的精美荷包,不住笑赞:“这朵蔷薇绣得好漂亮啊!”
“嗯,说得是呢。只可惜,这是别人送给我的,就算姐姐喜欢也不能转送给你了。”
月儿闻言旋即睨了百草:“看这丫头说的,我这作姐姐的,难不成会抢妹妹的东西?”
单手捏着漂亮荷包,月儿看着上面的两根抽拉绳子,突然有了欲探其内的想法。
“你这荷包里好似装着一些东西,捏起来鼓鼓的,还有些声响。”
百草听罢笑了:“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姐姐想看便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