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府中的下人行色匆匆,天橙偏安一隅从不过问院外之事,每天在冬雨阁中吃喝玩乐好不自在。而每日里进出的青儿也总是一脸沉默,并不多言,有时候好奇的童儿会追问几句,但都被她给瞪了回去。
一向繁忙的三老爷这些天也鲜少过来,更不用说与天橙闲聊家常了,不过他每日里还是不忘吩咐下人过来传话,并带些书籍和小玩意过来让这个九丫头解闷,每每从下人的眼中看到畏惧的神色,天橙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得意之色。尽管她对府中指示从不多问,但隐隐也有些预感——那便是府中出事了。
而目前看来,能让整个西院如此劳师动众的无非是大院中的那几位,而能让父亲耽搁驻足,那这件事必定与四姑娘有关,想到那日听童儿说起四姑娘不愿进京选秀,只怕这话是有些准的。不过,既然众人都不愿意说与她听,那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打听,在尹家住了已有十多日,她渐渐找回了庄家大小姐的感觉。
天气逐渐阴寒,三太太之前吩咐给天橙加的那些秋装也已经送了过来,不仅选料上乘,而是制作及其精良,不仅如此,因为天橙如今的地位不必来时,因此香梅还吩咐制衣坊额外多加了一件披风一件短袄。偌大的一个盒子送进冬雨阁来,天橙挑拣了几件,其余又赏了一件给童儿,命她在冬雨阁中穿,千万不要穿出院子去,否则被有心的人见到定会嚼上好一阵子,她犯不着在这样的小事上,让冬雨阁中的人成为院中众人的眼红对象。
又过了五日,府中越发忙乱起来,青儿终于撑不住在晚间服侍天橙用饭的时候说了出来:“四姑娘病了,连瞧了十日大夫都不见好,老爷和太太这会子急死了,太太还说要差人去京城请名医过来瞧呢。”
“这有什么可着急的,气候变了,少不得会有些头疼脑热的病,父亲和太太是不是大惊小怪了些?”天橙漫不经心的拨拉着碗中的肉粒,“难道是着急怕四姑娘赶不上选秀吗?”
“自然以选秀为重,不过担心姑娘的身体也有一些。”青儿轻叹一口气,“莫说他们二位了,便是我们做下人的也着急啊。这些年,西院被中院快踩到脚底了,好容易出了四姑娘这样一个长脸的人,偏偏又病了,万一误了事可如何是好?”
“咱们这都急成一锅了,想必东院的人也已经知道吧。这下二太太岂不是遂了心?”四姑娘若是因病误了选秀日程,那二太太的三姑娘岂不是少了一个对手?
“那到没有,三太太早已下令封了消息,任何人都不得说出去,再说,西院和东院一直看不上对方,咱们的人便是不被太太知会也不会告诉东院。这事若被二太太知道,即便四姑娘将来好了,只怕她也会参上体弱多病一项,说我们四姑娘不能应选。”
天橙放下筷子,抬起头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按理说,四姑娘和三姑娘尽管生在两个院里,但也是堂姐妹一家人,若是能一同进京,岂不是路上有个照应?便是将来入了宫,姐妹二人一起生活也能互相提携,为什么看两个府中的架势,她们倒像是宿敌一般?”
见主子吃完,青儿一边从温水中拧了帕子出来,一边细细说道:“这是因为当今圣上已经年迈,本不想充实**了,但选秀这规矩又不能费,所以宫中之人商议,今次也就将将的选十几位德才兼备的姑娘便罢,因此竞争本就激烈,而京中的宰相又与尹府交好,知道我们担忧便放下话来,说他定会保举咱们家的一位入宫封妃。可是三姑娘和四姑娘年岁相当,都在秀女之列,若是从她们中间只取一位,不就是让她们自成敌手了吗?”
“哦。”天橙应道,“原来如此。不过那位宰相大人难道与二老爷和父亲的交情一样,没有偏好?”
“巧便是巧在这里。”青儿扬了扬眉头,“宰相大人是大老爷的故友,他与二老爷和咱们三老爷都不过是泛泛之交。大老爷当初卖这个人情给东院和西院,看似帮忙,实则希望两院相争,他好从中得利。”
天橙摇摇头:“上一辈的争斗,却要我们这一辈来承担,不管是三姑娘还是四姑娘,都是如花年龄,可是皇上却……唉!这次若是进宫,虽得了荣华倒也毁了年月。”
“姑娘这会子叹什么气?大户人家哪个不挤破了头把自家的姑娘往宫里送的?若这两年老爷不给姑娘寻了人家,三年之后,姑娘只怕便在下一批秀女之列了。”
“父亲绝对不会让我去的。”天橙说的很肯定,见青儿掩嘴偷乐,她也不欲再做解释,突然说道,“我想去看看四姑娘。”
“好端端的,姑娘这又是热哪门子心?”青儿不解,“再说,姑娘便是去了又能如何?大夫都瞧不好的病,难道姑娘就能医的好?我看姑娘还是舍了这个心思吧,三太太如今正为四姑娘的事着急,你若是施施然过去,只怕更是火上浇油。”
“四姑娘的病未必是用药医的,也可能是心病呢。”天橙笑着眨眨眼,狡黠地笑,“你怎知我开解不了?”
青儿瞪大了双眸:“姑娘的意思……难道说四姑娘是为了不进京选秀故意称病的?”说完,她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那毕竟是皇宫,是圣上,我们尹家在江南势大,但又如何能比的过皇宫?再说,皇家嫔妃母仪天下,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呵,四姑娘岂会犯傻?”
天橙只笑不语,她相信四姑娘之所以摆出这样的阵仗,不单是为了躲避圣上的。
想到父亲归来的晚宴四姑娘的缺席,她心里更断定一点——四姑娘是有心上人的。于是起身吩咐:“你去让童儿备两盏灯笼,送我去大院,我去拜访四姑娘。”如今,这是抓住三太太和大院绝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