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向外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心中默念:“少说有二百人,硬闯看来是绝对难以一毫不伤地冲出去了。”
他回头,“玄武老大在做什么?”
后面的护卫答道:“刚刚喝了一碗热粥,看起来很淡定。”
“所以说我讨厌这些大佬,他一个,朱雀一个,”程君叹道,“跟朱雀一起的时候,就是朱雀,然后他还急得跟什么似的,央求着‘老大,快走吧!精确情报,对方准备了唐门秘器——暴雨梨花针’,可是事情到了他自己,还不是一个傲慢的姿态呀!”
“是呀,就是苦了我们这些下面的人,”那个护卫接话,然后眨了眨眼睛说道:“可是说也奇怪,每次遇险,大佬们就开始‘胜似闲庭信步’的时候,之后都奇迹般地安然无事了。”
程君听见了,脸上也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说道:“这个事,我也早就在费解了。”
“玄武老大!鄙人无意为难神机门的诸位!不知您可否现身一见!”
“他们喊话了。”“去跟副门主请示,他先不要出面,防止有人施暗箭,可否由我先与叛众谈判。”“是!”
这个时候,却见玄武一手捧着一碗粥,一手拿着勺子,正沿楼梯一步一步地向屋顶走去,他身后跟着一大群手足无措的护卫。
程君上前,一把抓住玄武的手腕,说道:“老大哥,你去哪里呀?”
玄武善意地一笑,程君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去跟他们谈谈呐,不然,他们搞不好会冲进来的。”
“你不要去,我来。”
“你去也行,但这次必须是我。”
“为什么?”
“因为要平息这次飞鹰帮的内乱呐。在乱下去,米粒会一定会趁人之危的!”
“······”
玄武又善意地冲他笑了一下,继续缓步向上走去。
程君又怎么能放心的,立即在他身后跟了上去。
“玄武老大。”下面为首的人遥遥拱了拱手。
“你好。”
“我们希望玄武老大能代表神机门支持我们新的飞鹰帮。”
“新的?这么说阁下是决意反叛了?”
“玄武老大,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他余显中凭什么把飞鹰帮当做他自家的东西,那成汤小儿何德何能,够格任这一帮之主?你知道我们底下的帮众过的有多苦?可他余家还有他的亲信凭什么就住豪宅,还用帮里的钱给自己的子弟去一些武林名门学艺?我就是不服!”
“可你也不该使用暴力,这样只会搅乱人心的。你知不知道一种名为非暴力抵抗的方式,要想赢得别人的尊重,这是个很好的方式。”
“不必赘言,若非暴力好,为何你神机门还要与江湖闻风丧胆的唐门联手制造不曾示人的秘器?”
“不错,我们不但强化武器,还高价延请高手来门内传授武艺,多少年了,神机门可算是一方豪强,可是我们从不敢穷兵黩武,不然,怎么会容我们的卧榻之侧熟睡着一个飞鹰帮?即便是几次参与的群殴,还是实在逼不得已才出手,因为我,们深知‘兵者,不祥’!”
“怎么都好,你是不是没的谈了,没得谈就不谈了!”
下面的人手里多了一把砍刀,指着玄武说:“你是不是觉得你很牛x?今天就叫你知道知道!”
玄武说:“我从来就不曾说过我牛x,要是你觉得你比我牛x,有种你当着大家的面,高喊三声‘我很牛x’。”
“叫嚣啊?行,我这里有二百多个弟兄,你还以为你是神机门的副门主哪?就你还被人誉为‘传奇般的天才人物’,我今天就叫你折这儿!你听好啦!”
“我很牛x!”
“有人叫我‘传奇般的天才人物’吗?今天第一次听到呀。”
“我很牛x!”
“我很牛x!玄武,你就是个傻······”
他突然感到胁下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抵着,缓缓地回头:“老二,你干什么?”
他身后的一个人拿着一把尖刀。
下面的一些帮众都一阵茫然,“副堂主,您这是干什么?”
“妈的!说好了的,你居然反草!”
这爆粗口的汉子手提一口九环大刀,看来也颇有身手,可是他还没迈出一步,突然就被人抓住手腕,并被狠击了膝盖,整个人立即摔倒,并被人稳稳制住,但那人似乎并无伤他之意,不然手上再用些力,他的手臂就非折断不可,他情知对方武学远远高过自己,不敢再动。
随之,十几个头目模样的人一起高喊:“都不许动!”“谁动一下,老子活劈了他!”“听副堂主的!”
“老二,”为首那人眼里尽是不甘:“你是飞鹰帮的罪人!”
那副堂主一脸漠然,把嘴凑到他耳畔低语道:“你错了,自从上次玄武老大走后,我就是他安插在飞鹰帮的内线了。”
为首那人闻言惊骇不已,又看了那副堂主一眼,脑袋低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屋顶的玄武,后者已经把热粥吃光了,懊丧地说道:“狂妄、狂妄、狂妄······”
“程君。”玄武突然说道。
“在,副门主。”
“你去跟金风解决叛众的问题。”
“谁是金风?”
玄武用手遥遥指了指下面用刀抵住叛乱头目的那个副堂主。
“副门主,您怎么事先对我一点风讯都不透啊,我这都差点急死了!”程君略带埋怨。
“抱歉老弟,这事处理的匆忙,没来得及,谁也保不准我们身边没有对方的眼线,我对你说,万一叫人家听到了,金风就会有生命危险,还有包括我们在这里建立的秘密组织。”
“行了,老哥,我懂。只是,貌似你还有别的事?”
“得去看看成汤,顺便通知他们回来,成汤回来,这里才会人心甫定,米粒会才不敢轻举妄动,不然我始终都不会放心的。我不想再为了这边的事,叫我们门内的弟兄来拼命了。”
玄武便带上几名护卫,坐上他的马车,去追赶逃亡的成汤一行。
“副门主,”一名护卫突然在马车中对玄武说道。
“什么?”玄武闭着的眼睛徐徐打开。
“不知道您担不担心,”那名护卫说着:“现在的局面这么混乱,虽然叛首已经被擒获,但新任飞鹰帮主尚年幼,万一在乱战中,出了什么意外,那么会不会把原本趋于稳定的局面再次搅乱?”
玄武看了他一眼,说:“保剑锋从磨砺出,自古英雄出少年。”
护卫没有再问,继续警惕地向外观察。
终于,在飞鹰帮的一个较偏远的堂口,他们找到了正在休整的成汤一伙。
玄武再次见到成汤,在这个新人的眼中看到了以往没有的一种复杂的情感。
“这个堂口没有多少兄弟,若果你们再晚来,我就准备带着弟妹去神机门避难了。”
他又说:
“没想到,你们没有逃出来,可是你们却把事情解决了······
玄武老大,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做一个帮派的老大,所以低下的弟兄才不服我?”
玄武听了他的话,心里惊了一下,昔日,他从他学习的山上下来之前,他的老师曾经对他说过,小武啊,你天生就是为做第二把交椅而生的,所以你一定会遇到许多注定要做大哥的人,只是你一定要记住,当他们问你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缺点的时候,你一定要说,没有什么缺点,就是有时候工作起来有点不注意身体,不然呐,我的孩儿,神佛难救啊,你!
玄武一直记得老师的教诲,所以他既然已经认定余成汤就是那个能让飞鹰帮的弟子幸福生活的老大,那他当然不会说实话,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成汤?”
成汤的神情突然黯淡下来,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秦长老他,为了救我,被乱箭射成了重伤,现在还昏迷着。”
“为什么他的视线要逃避呢?”玄武猜着。
“能带我去见见他吗?”他说。
走过一条曲折的走廊,在成汤的引领下,玄武来到了一间略显昏暗的房间,玄武身后跟着他一名寸步不离的护卫。
屋子里的床上看不真切躺着一个身形剽悍的人,他的呼吸声粗糙、沉重,听着这种声音,会让人莫名地感觉整间屋子里的空气都浑浊不堪。
床边一个瘦小的人伏在床边的案上浅浅地睡着,听到玄武他们的脚步声就醒了,站起向他们走来。
他走近了,玄武才发现这是成汤的那个剑术很强的弟弟,只是这个弟弟偏偏没有过人的心智。
“二哥,大叔没有醒。”
“你真是的,不要一直赖在秦长老这儿,去休息休息吧。”
“可是二哥······”
“什么?”
“大叔是好人,他救了你,救了我,还救了妹妹。”
说完,他没有听从哥哥的命令,又回到刚刚坐过的地方。
成汤呆住了片刻,他突然回头对玄武说:“玄武老大,我······”
玄武一下子明白了少年的情感,而自己内心一处极柔软的地方也一下被触动了,“这孩子疲惫了,眼前的一切不该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该面对的,如果是一个成年人,如果是秦长老,或者是自己,都有义务,为了民众的福祉去承担,但他还只是个孩子。
可是,自己不能,一方面是朱雀老大的命令,另一方面,自己很清楚,鹰眼修罗也很清楚,······”
“你可以的!”玄武觉得成汤需要一点勇气,于是说道:“你是你父亲最优秀的儿子,他昔日是那么的英气逼人,你看起来就跟你的父亲一样!”
“可是,我不喜欢做老大!我不喜欢逃亡!我不喜欢我身边的人,虽然你很好,可是我不希望是这样与你见面,我不喜欢为我的弟妹担心,为什么我要承担这一切!我最最不喜欢的就是他!”
玄武没有料到,成汤居然会对自己发脾气,但是他并不怪他,只是当这孩子的手最终厌恶地指向了昏迷着的鹰眼修罗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为什么?他救了你,他一直在帮你,你怎么会不喜欢他?”
“为什么?我是帮主吗?我决定的事,他没有不反对的,而最令我厌烦的是,他总能让事情最后被处理好,虽然没有用我想用的方式,但他赢得了别人的认可,我要做的事,他还总要插手,连逃命都要他受了重伤然后救下我,总是他在闪烁光芒,而我只好在他的阴影里,我也很想赢得别人的注意呀!”
“成汤!你胡说什么?冷静点!你弟弟还在这儿呢!你想让别人都知道你刚才的话吗?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话,会毁了你自己和你的家人,多少人会因为你的不负责任的话送命!”
“我才该是那个赢的人!”
玄武看到成汤眼里那曾经混沌的云气此刻射着可以划破人的生命的光。
他不禁暗自下意识地在指间夹了一根淬了不会致人死地但会致昏的麻药的针。
却见这少年突然自腰间拔出一柄狭长的短剑,玄武瞬间抬手劲气一震,将飞针激射出去,
他这一手,因他功力深湛,距离又短,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势不可挡,如疾风闪电,
然而,却听“叮”的一声,成汤身前神鬼莫测地转出他那剑术天赋不可度量的弟弟,用也是如他哥一样的一口短剑将玄武的飞针震落。
玄武不禁在心头大骂:“小子误事!”
那少年剑式却甚为连贯,一击震落飞针,也没有任何畏惧、迟疑,挺剑就朝玄武刺来。
玄武身后的护卫早抽出腰间长剑,将玄武挡在身后。
那成汤杀机毕露,一口犀利的短剑就朝昏迷的鹰眼修罗心口扎去!
玄武不禁心头大叹一声:“错了!不可!”
可,谁知前冲的少年却看到哥哥的剑尖朝昏迷的鹰眼修罗刺落,玄武的护卫只觉眼前一花,那少年竟在这刹那之间,连续变向,再看时,他已朝身后扑去,武学修为,初虽在此,恍然在彼,犹如鬼魅。
成汤的短剑居然没有刺入鹰眼修罗的胸膛,而是被他弟弟的手紧紧握着。
成汤的手一下子就松开了,眼睛突然出现了温情,“快松开,要是你的手掌被切断了怎么办?”
成杰的手松开,成汤看着他被切得深深的伤口,眼睛一下子蒙上了一层水汽。
“哥哥······”
“嗯?”
“大叔是好人,他救你,救我,还救了妹妹······”
“余帮主,秦长老这个人或许对你管得很多,但他始终都在帮你,你知道吗?秦长老没有子女,他抢了你的风头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只是怕自己能帮你的太少罢了,所以才会对你处处插手,其实他一直都把你们视作他自己的孩子。不然他又怎么会为了救你,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呢?”玄武轻轻推开身前的护卫,安然地说道。
易耕任务做好就立即向飞鹰帮的驻地赶来。
谁知在半路上就碰到了玄武的车马。
原来,成汤很快就重新把帮里的长老们召集到身边,待飞鹰帮的一切回到正轨,玄武就跟飞鹰帮的众人挥别了。
临别时,成汤悄悄对玄武说:“多亏没有失手杀了秦长老,不然其他长老一定不会这么快就重新聚到我身边的。”
听到这话时,玄武只是笑笑。
回程的路上,玄武意外地收到一封插了三根鸡毛的密信。
看过之后,他就立即下达了加速前进的命令。
回到门内的总舵已是深夜,门主朱雀立即召见了他。
一向从容淡定的朱雀此刻怒气冲冲。
玄武异乎常人地冷静地看着犹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的顶头上司。
朱雀突然把目光看向玄武,那目光险些把玄武融化了。
“打他!”朱雀吼道,眼睛直直盯着玄武,换了别人恐怕已经被他吓破了胆。
“打谁?”玄武故作疑惑地看着朱雀。
“你说打谁,就打谁!”貌似发了疯的朱雀说了句不讲理的话。
“你说,你说打谁,我立即着手去办。”
朱雀看着玄武,有些恢复冷静,“白虎已经说了,他也支持我。是南诏的一些蛮子,过去我们还帮过他们,现在居然,跑到我们地盘里插旗!”
“门主是下了决心了?”
“嗯。”
“我明白了,我立刻去号集力量。”
“那个,你说,谁做主将好?”
“几个长老年岁都大了,虽然都尚堪大用,但如果由年轻一些的堂主来会比较好,他们能力都够,而且,他们年轻着急建功,好为了以后上位······”
朱雀闻言笑了,说道:“好,你去准备人和家伙吧。”
玄武便匆匆地离开了朱雀的家,但是却不能休息,在茫茫的夜色中,他再次坐进了他的马车,心里为再次要开战而五味杂陈:“又要有人失去生命,而那些人中会有我认识的鲜活的生命吗?”。
车夫回头问了句:“副门主,回家吗?”
玄武本在沉思中却被打断,不只是感慨,还是自嘲,他笑了,在黑色的夜幕中像开了一朵莲花,
他松散地玩笑着回答道:“匈奴未灭,何以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