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万道霞光中,一堆火红的火堆上,高高窜起的火焰里,噼噼啪啪地闪出火星,直冲上树杈上一串串的金黄烤肉。
明心仙长和几个少年弟子一人手里拿了一把长长的树杈,树杈上穿了很多肉串,他们把树杈转来转去,上面的烤肉开始嗤嗤地流油,看上去十分诱人。不知是谁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听得明心仙长十分好笑:“忍住点,这会火候还不够,再烤一会才能吃。”
凤鸣坐在景玉身边,脸上带着许久不见的明亮笑容:“师父,你就是故意馋我们的吧?明明都闻到香味了,还不让我们吃。”
明心仙长习惯性地拿树枝敲了一下凤鸣的头:“没良心的家伙,尽把师父往坏处想,什么故意馋你们?师父我也一样没吃呢。”
蓝田玉帮着凤鸣说好话:“凤鸣最怕挨饿,师父你就让她先吃点好了。”
凤鸣拉了拉蓝田玉的袖子,带着些儿撒娇摸样:“看,还是师姐对我好,师父,你别管好不好吃了,我真的饿得很了,就让我先吃一个嘛。”
景玉一边鄙视她一边笑:“好没出息,一会都忍不了。”
明心仙长则服软了:“好好好,你先吃一串吧,不过你悠着点,慢慢吃,待会的才更好吃呢,这会吃饱了待会就吃不下了,到时候可不要说师父我没有提醒你。”
凤鸣一面说着多谢师父,一面迫不及待地把手里的肉串丛火堆上缩回来,放在嘴边吹了几下就急急下口,但烤肉实在太热,她被烫得又是哈气又是扇风,吃得十分狼狈,不过她吃得两口后忍不住就赞道:“呼呼呼,好吃!呼,真好吃!”
看她吃得这么香,明心仙长也忍不住了:“真的好吃?好吧好吧,我们也开始吃了。”在他的带领下,大家一起开始一边吹气一边吃起来,那感觉真叫一个急啊,烤肉又香又嫩,但却太热,虽然恨不得一口吞下,偏却只能一点一点咬下来。
凤鸣吃了几个,就把手里的肉串递给两边的蓝田玉和景玉:“我这个山鸡肉最好吃,来,换你的兔肉,换你的斑鸠肉。”
为了让大家不弄混,能更好的尝尝各种肉的美味,所以明心仙长让大家各烤一种肉。想吃其他肉的人就要和别人交换。
沈骄阳烤的是山猪肉,金黄金黄的,不焦不糊的,烤得正好,可凤鸣和蓝田玉都没有跟她交换。沈骄阳当然知道她们不喜欢自己,所以也不好意思先开口,在热烈的交换中,她被冷落在了一旁。
好在这时景玉递了肉串过来:“换你的山猪肉。”
沈骄阳笑了笑:“好。”
明心道长也来拿:“来来来,不要忘记了沈师侄这边,她的肉烤得可好了。”
他多拿了几串分给蓝田玉和凤鸣:“来,换几串。”
蓝田玉撇了沈骄阳一眼:“不换。我最讨厌吃山猪肉了。”她说着还用肘碰了碰凤鸣:“凤鸣也不喜欢吃,是吧?”
凤鸣只顾着呲牙咧嘴地吃肉,嘴里含糊地嗯嗯了几声,不知道是被烫的,还是说真的不喜欢吃。
明心仙长大口大口地咬肉:“这么好吃都不要,那我一个人吃了!”
在一片开心欢笑声中,沈骄阳第一次开始有点失落。
原来人多是这样开心。她常年待在爷爷身边,加上天生倨傲,脾气太冲,所以并没有什么同龄好友,爷爷和他身边的人又都是长辈,他们忙不说,就是不忙也不会和她这样玩成一片。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孤单的。
看着明心师徒笑笑闹闹的样子,她真的有些羡慕。
如果自己也是明心仙长的弟子就好了。谁说他是最差劲的师父?景玉在他门下却能一举夺魁。而且,他这里这样融洽的师徒关系,是别处找不到的。而且,有几个仙长会主动让弟子们吃肉?有几个仙长会让弟子们这样开心?
只可惜,有景玉在,就算她真的投在明心仙长门下,也很难和他另外两个女弟子处好吧。
不过没关系,反正,只要景玉对自己好就行了。
她想到这里,就转头又对景玉一笑,却发现景玉在对着凤鸣笑。她第一次看见他露出那样的笑容——爱护,宠溺,温柔……那里面包含的东西,是她以前没有从他脸上见到过的。
她经常见景玉笑。他平时的笑容很好看,也很优雅,又似乎带着几分多情……但每次都一样,笑吟吟,却让人猜不透。一度她曾为这样的笑容而迷醉。可如今眼见他对着凤鸣笑得那样不同,她心中某个地方的坛子斜了一斜,有股酸酸的味道流了出来。
为什么他对旁人都笑得一样,对凤鸣却那样不同呢?
入夜,月色朦胧,吃饱喝足的明心仙长一行人就地打坐歇息,凤鸣手持能感知妖力的罗盘,在周围慢慢走着,白色的单薄身影在夜风吹拂下显得更加弱不胜衣。
这次明心仙长没有设结界,因为他想探知妖魔的具体方位,所以大家轮流值夜看守罗盘,每个时辰换一次班,
突然,一直没什么变化的罗盘抖了一下,上面的指针“唰”的一声指向北角,凤鸣立刻顺着指针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抹黑色的身影一飘而过,随即便不见了。她立刻飞身追去,但追了一会却甚么也没看到。
再看罗盘,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许是路过的妖魔吧,她这样想,便退了回去。
远处,一处宫殿摸样的建筑之内,飘然落下一人,很年轻的一个男子,肩宽腰窄,长腿、红发、黑眸,眼角挑起,显得十分邪魅。他轻轻弹了弹黑色大氅上的灰尘:“差点被她发觉了。”
后面紧接着又落下一个嘴唇乌黑,脸颊苍白的男子:“发现了又能怎样?他们万不是火王您的对手。”
“啪!”一声,黑唇男子苍白的脸颊上印上了五根指印。红发男子拿出一方雪白丝帕,一边仔细地擦着那只打过人的手,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你知道什么,她若真是魔君转世,我们便不可鲁莽。”
黑唇男子低头:“是,属下愚昧,火王教训得是。”
红发男子擦完了手,将那丝帕随手一丢,丝帕便在空中燃烧起来,落地之时,已成灰烬。他迈步上前,坐在了前面的虎皮大椅上,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护手:“黑幻,你说,那人有几分可能是魔君?”
叫黑幻的黑唇男子小心谨慎地措辞:“昨日在我的幻境之中,她的煞气的确很强,不似常人所有,只是今日看她,却煞气全无…….属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红发男子沉吟道:“她若真是魔君转世,魔识未醒之前煞气自不会随便外露。而且,她乃仙门之人,那样的煞气定不是后天修得,而是与生俱来。你说,除了魔君,这世间还有谁能拥有天生煞气?”
黑幻点头:“没错,所以属下一发现这件事,立刻便来禀报了火王。”他说着抬起头:“那么火王下一步想要怎样做呢?”
红发男子眯了眯上挑的狭长眸子:“她的魔识未醒,我们便让她醒醒好了。到时候,到底是不是魔君转世,便水落石出。”
黑幻拍拍胸脯:“这个简单,只要把她抓来,属下有的是方法让她魔识醒来!”
“啪!”又一声清楚声响,黑幻的另一边脸上也印上了五根指印。红发男子又拿出一方雪白丝帕,开始慢慢擦手,手掌,手背,手指,指甲,每一处都仔细擦过:“哎,你总是浪费我的手帕。”
黑幻低头:“属下该死。”
红发男子一直保持着斯斯文文的语调:“你的确该死。不过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你得帮我办事,以后不要轻言死,知道么?”
黑幻道:“是!”
红发男子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对了。刚才说什么把人抓来,那样实在太过鲁莽,她若真是魔君转世,我们怎能这样无礼?再说了,转世的魔君并非原来的魔君,连性别都变了,更何况其他?所以,在没弄清楚她的情况之前,要客客气气的,知道么?”
黑幻只是点头:“是,属下遵命,日后便只静观其变,不再擦手。”
“啪!”再次,一记响亮耳光响起,红发男子道:“你呀你呀,为什么怎么说都说不明白呢?我说客客气气,并非不插手,而是要插手得客气些,礼貌些,懂么?”
黑幻头低得快趴在地上了:“是,属下知道了。”他其实一点也没弄懂红发男子究竟想怎样做,但无论自己怎么理解都是错,干脆不去理解比较好。
红发男子一边擦手,一边道:“无论怎样,天知这老头还是有点料头的,他说只要我们在这个时候出动,便可见到魔君转世,果然不错。若不然,谁会想到堂堂魔君居然投在了仙门之中?若不是我魔界主动挑衅,只怕便一世也找不到她。当然,也说不好她真的就修成了仙人。”他说到这里,觉得十分好笑:“呵呵呵呵,魔君修成仙,真真是笑死人。”
黑幻在下面陪着笑了几声。红发男子便停了笑声:“你笑什么?”
黑幻一头冷汗:“属下……见火王笑便……”
红发男子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便为不知,不要莫名其妙乱笑,知道么?”
黑幻:“是,火王教训得是。”
红发男子抬起手,黑幻下意识往后一退,红发男子道:“你退什么?以为本王又要打你?我倒是想打你,只可惜了那些丝帕,所以便不打了。”
黑幻放下心来:“是。”
红发男子挥了挥手:“总是是是是,好好好,遵命遵命的,当真无趣,你下去吧,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叫你。”
黑幻长松了口气:“是。”然后飞快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