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底的女尸是小彤。
方家总管方辛让人裹了她的尸身，趁夜运了出去，风宣早先提过让忤作验了尸再做处理，方辛似乎对一个下人的死活不太在意，按他的意思，方家本就因为二小姐搅的乌烟瘴气，哪儿还能再传出命案？风宣不甘心，硬是把小彤运到了医馆，拉了方倩的大夫去验尸，可怜那大夫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惨的尸体，脖子上开了一条极深的口子，只差后颈上一层薄皮便是人头落地。
风宣一直避免看小彤的脸，毕竟打过照面，难免有些不忍。又听大夫在一旁说“真是作孽，这好好一条命便没了，这小姑娘在我每次替方二小姐看诊时总替我拿木箱来着，可惜了……”
风宣抬起头来问：“可是知道是什么时辰死的？”
“我这儿毕竟不是衙门，也只能推个大概……子时过后吧。”
风宣脸霎时就白了，这菱园的腥味她可是从一进门就闻见的，那时候小彤就死了，接下来她碰见的那个小彤又是谁？
风宣想起了方倩说的没影子女人，难道当真是妖？又是什么妖？
她来柳院时日尚少，柳泉也从未教与如何和这类事物打交道，即使回了方家查了个水落石出又如何？她不会除妖，救不了方倩，甚至可能像小彤一样死掉。不如回柳院求救，事态发展已经超出她的能力，柳泉也只叫她探探方倩的虚实，就这么回去也不会受责难。
可是她还是担心方倩和孩子，走的时候方倩已经睡去了，丝毫不知小彤的死讯。方家知道这件事情况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还在没有防备的睡觉。风宣越想越不安，她让随行的马夫快马加鞭赶回去，此时已是卯时三刻。
这时的方倩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睡得一直不安稳。她在床沿坐了一会儿，想叫小彤端杯水来，进来的却是另一个年纪较小的丫鬟，那丫鬟端了水进来，有些紧张地站在一边。方倩觉得奇怪，她问：“小彤到哪儿去了？”
丫鬟低了头，连忙答：“方总管传了去。”话也是方辛教说的，丫鬟不敢多说，又低了头。
“没说什么事？”方倩心里不踏实，搁了水杯披了外衫往屋外走。
丫鬟连忙拦了，“外面风大，二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
方倩何等聪明，早瞧出丫鬟一脸惧样，想是在她困觉时发生了重大的事。她努力做出宽慰的笑，“到底怎么回事？方辛让你瞒我什么？”
丫鬟苦着脸，支吾着回答：“具体的情况女婢也不清楚，只是听护卫传说，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在刚刚被抬了出去。”
“抬了出去？”
“听说……是……是死了。”
方倩闪了神，她慢慢坐下，艰难地开口道：“是人杀，还是鬼杀？”
丫鬟登时就跪下了，“小姐您别吓唬奴婢啊！”
方倩叹了口气，摸了摸那丫鬟的头，“也是难为你了，这时辰还让你候在外间陪我……方家人谁还能比得上你？”方倩的话流露出幽怨，还真是应了“大难临头各自飞”，不光是父亲，连总管也能对自己不管不问。她又觉得颇为无奈，眼下她心里系的只有肚里的孩儿。
正在出神，就听那丫鬟问：“小姐这肚里的孩子已经有一月大了吧？”
方倩凝了神，方家知晓她怀孕的人极少，当下反问：“你又是如何知道？”
丫鬟抬起脸来，阴冷一笑：“我在这窗外站了有些时日了，怎会不知？”
方倩惊起，却被那双小手按住肚子，让她不敢再动。“你是到底是人是鬼！？”
那丫鬟笑着盯了她好几眼，才慢慢把视线落在方倩的肚子上，又俯下耳朵贴着方倩的肚子听起来。方倩一手撑在桌子上，背上全是冷汗，她吓得几乎哭了出来，细细地抽着气。又听到那女子笑着说：“这有孩子的感觉，是有别于他人啊。”
“你想做什么？”
女子直起身子，那葱白的手指就轻轻的点在方倩的肚子上。
“我想要你肚里的孩儿。”
风宣下了马车便跑向菱园，方家只留了两个护卫在园门口，见到她形色匆匆才知道有事，一行三人快步推开菱园的房门，屋里已经有了明显的血腥味。风宣冲进了里间，方二小姐的卧房开着窗，夜里又起了风，吹的床幔晃起来，然后像是好戏拉开帷幕一般，方倩的身体就仰卧在床榻上，她还睁着眼睛，安静地盯着房梁。往下，她的肚子却塌了下去。风宣颤抖着揭开床帏，才看清那被血浸透的衣衫顺着洞的轮廓塌了下去。
方倩丢了孩子，她的肚子留着一个大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