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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再乱一点】

中秋佳节刚过,北方天气秋高气爽,朗朗晴空万里无云,若是此时驾一辆双轮马车载着家眷出游,绝对是亲近自然的首选。

但在邺城城外却是另一番景象,身着软布甲红铁盔的北周军队在城郊三十里处横野排开,布下一道长长的红色战线;十余队千人骑兵队依两列立在战线前沿,军阵后方便是由数十个中型军士方阵组成的步兵集团,放眼看去,绵延数十里的军阵旌旗蔽空,长枪如林一般戳向天际。

北周行军元帅韦孝宽立在中军,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地窥探着邺城城下,在那里,另一个庞大的军阵也在迅速成形。

邺城之下,尉迟迥与两个儿子率全部军队倾巢而出,十三万衣甲鲜亮的义军在城南排开一道一字长蛇阵,义军元帅蜀国公尉迟迥亲掌中军。与韦孝宽一样,这位手握重兵的老将同样全副披挂立在中军之前,在他身后,赫然立着一万名戴绿巾着黄锦袄的赳赳虎军,这便是尉迟迥义军中的精锐之师“黄龙军”。

双方布阵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在一阵恍如幽咽的鼓角声中相对行进起来,鼓角声渐渐沉静下来,双方军阵再次止步。

这时,自北周平叛军中缓缓走出一匹黑色骏马,马上之人一身重铠,虽然年逾半百,但看上去仍是神采奕奕,全然看不出一丝苍老,颇有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意味,这个人便是韦孝宽。

韦孝宽立住座下战马,直望向义军大阵,眉宇之间泛起一丝怒意,片刻之后,就见这位老将军握紧马缰朗声向义军军阵喊道:“请蜀国公近前答话!”

韦孝宽连喊三声,终于,一声希律律的马鸣响起,自义军中军奔出一匹乌骓马来,马上同样是个全副甲胄的老者,但相比之下,这位老将军却显得苍老许多,白缨头盔掩映下那张皱纹丛生的面孔已经发须尽白,手中握着的那杆长枪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韦公,想不到今日我们会在这里刀兵相见,果真是世态炎凉啊!”马上苍老的将军勒住马缰叹息起来。

韦孝宽呵笑一声,应道:“是啊,国公乃当世勇将,孝宽一直深感佩服,自长安一别已经数月,蜀国公近来可好啊?”

尉迟炯闻言惨然一笑道:“粗身健体不劳韦元帅挂怀,咱们今日是两军交战,那些客套话日后再讲不迟!”

“好,既然国公先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那孝宽便也不再遮掩,今日,本将便是奉了丞相旨意前来诏讨逆贼尉迟炯的,为了避免无辜的杀戮,还望国公下马受降!”

“哈哈,奉丞相旨意?诏讨逆贼,韦元帅,他杨坚想学昔日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便将我比作逆贼,那好,老朽今日也将话挑明,我簿居罗也是为讨伐叛逆而来的!”

一番先礼后兵之后,韦孝宽眼中的祥和转瞬即逝,就见他单手一挥道:“好,既然国公一意孤行,那本将就只有奉陪到底了!”

尉迟迥也是狰狞一笑道:“哈哈,好,那咱们就在这战场之上一决雌雄!”

两匹骏马各自回到本阵中军,两位老人一同挥下了手中令旗,不多时,一阵撼天动地的鼓声传来,两方军阵也仿佛两台巨型机器一样随之开动起来。

......

幽燕并兵三州五千勤王军马紧紧盯住尉迟勤军营方向,龚非和董寂并驾立在埋伏在路口的步兵之后,身后森然而立两千威风凛凛的骑士,韦孝宽已经派了两支五千人组成的嫡系军马与董寂率领的幽州军一同拖住尉迟勤。

一阵鼓角声再次传入两人耳中,紧随其后而来的是脚下强烈的震感,龚非精神一振,兴头十足地对董寂道:“大哥,看来这两伙人已经短兵相接了,说真的,数十万人的大对决小弟这辈子还真是没见过,要不咱们去长长见识?”

董寂看着龚非故意装出的那一身匪气,苦笑着摇首道:“好了,为兄身为主将可不敢擅离职守,你龚主簿是文职,真打起来留在这里起不到作用,就带着邓承麟去看看热闹吧,呃,窥探一下敌我双方形势,如有变故立即回报本将!”

“末将得令!”龚非一本正经地说完,便打着马一步并两步地来到了军阵后方。

两大军阵已经相互发起了冲锋,数万军兵犹如浪潮般向一处碰撞,漫山遍野杀声一片,龚非还真的第一次看到两大集团如此庞大规模的火拼,从绵长的战线上看去,双方在这小小的邺城之前此刻所集结地兵力不下二十万,“真是气势如虹啊!”龚非看得摩拳擦掌。

“杀——!”“哐——轰隆!”“噗!”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利器入体声交融到一起,简直可谓是震耳欲聋;在龚非的注视下,两条长蛇终于结合到了一起,义军长蛇阵仿佛一支利剑般插入北周军丛之中,继而迅速自后方一分为二,开始与韦孝宽军展开全面的白刃战,数万人潮碰撞在一起的真是场景蔚为壮观,前沿的双方士卒如同大浪拍石一般倒下,后续的士卒争相补上,继续着如狼似虎的搏杀。

军阵上方更是掀起了一场堪比漫天飞蝗的箭雨对决,一道道弧线坠入军阵之中,两军将士成片倒下,其状惨不忍睹。

冲杀刚刚开始,龚非便已经热血沸腾,甚至有些忘形地向前挪动着马身,邓承麟唯恐龚非会被流箭所伤,正要上前阻拦,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炮响,龚非为之一惊,回身看去,原来董寂等人也已经与尉迟勤开始了对决。

邓承麟见状连忙抱拳劝道:“龚主簿,总管已经与敌开战,咱们是不是暂避一下!”

龚非闻言大手一挥道:“不必了,咱们就在此处观看,若是大哥有所闪失,我也可以立刻做出决断!”邓承麟还要再劝,龚非不由分说地打马便走,邓承麟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尉迟勤被鼓角声惊动,便派人前去打探消息,探马回报邺城之下两军已经交战,得到这个消息,尉迟勤与张博都是一惊,尉迟勤当机立断,命所部人马立即向邺城城下进攻,而此时后续的五万大军也已经快要到达,尉迟勤只留张博接应,便对拦在中间的北周军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董寂握紧长剑,一双虎目看着急速前进的青州骑兵,就像是一只雄狮看向一群待宰的羔羊,不多时,就见这位面色狰狞的董大总管心潮澎湃地扬起手中长剑凛然喝道:“消灭青州兵,生擒尉迟勤!”

喝令一出,防线之中便应声飞起一排箭雨,前沿的青州骑兵翻倒大片,但尉迟勤决心已定,即便损失惨重也断然不会示弱,是以吃了一阵箭雨之后,这支骑兵仍然毫无惧色地狂奔向前。

董寂血气上涌,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亢奋,再次挥起了长剑,身后马蹄耸动,两千骑兵呼喊着紧随董寂迎了上去。

身前身后都在打,而且都很惨烈,龚非简直感觉这瑰丽的战阵有些让人应接不暇,邺城之下已经尸横遍野,宇文忻、梁士彦、崔弘度等紧随在韦孝宽身后的行军总管看的连连皱眉,军中大将贺娄子干、李崇等人率队冲杀数次也全无成效,所有人都明白,现在两伙人都在用人海战术,韦孝宽和尉迟炯都在赌,赌谁的军心士气先消磨殆尽!

贺娄子干铠甲鲜红杀成了血人,李崇也挂了彩,两军还在相互冲杀,士卒推车刈麦般倒下,两军将士的尸体血流如注,邺城城郊马尸人尸交错,两军军旗交融,形势越来越乱了,尉迟迥的义军真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似乎越战越勇,而北周军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但有人还觉得这样不过瘾,应该再乱一点,乱到不可开交才好!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便是龚非,看着如胶似漆的纠缠在一起的双方军卒,他有些看腻了,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对双方都没有好处,要想想办法,一定要想想办法!

正在龚非苦思冥想的当口,身后的战场上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冲锋声,龚非疑惑地送眼看去,就见距离战阵数里的地方卷起一阵浓烟,这时,邓承麟狠命拍打着马臀来到龚非面前惊呼道:“这里太危险了,主簿大人快随我赶往安全的地方!”

龚非看着邓承麟诚惶诚恐的神色不解地问道:“邓护卫,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邓承麟惊慌失措地道:“龚主簿,尉迟勤的五万青州军已经来了,总管怕是力战不得,为防主簿被乱军所伤,邓某恳请主簿离开这里!”

龚非听完不禁喜上眉梢,真是盼什么来什么,刚刚在想怎么能让这里再乱一点,这边援军就赶到了,好,来得真好!龚非也不答话,一蹬马腹便向董寂那里奔去,邓承麟一见又惊又怕,想也不想便拍马追了上去。

龚非一路来到防线边缘,董寂刚刚率人杀退了尉迟勤一次冲击。由于战场太过混乱,董寂右臂中了一刀,此时正在马上包裹伤口。

龚非一见连忙打马上前担忧地道:“大哥,你的胳膊没事吧?”

董寂一见龚非,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胡乱颤了一通,便责备地吼道:“不是叫你离开这里么,还不快走?邓承麟,你这个侍卫怎么做的?”

龚非连忙拱手道:“大哥,不关邓兄的事,小弟是来给大哥献策的!”

“什么?”

龚非也不多做解释,直接插入正题道:“大哥,尉迟勤的五万青州军已经赶到,咱们的情势危急,与其硬碰硬还不如以智取胜!”

董寂狠啐了一口冷哼道:“说得轻巧,以智取胜,怎么以智取胜?”

“先放他们过去,只要韦元帅一退,小弟自然有妙计!”

“你是不是被吓傻了,胡说些什么,若是放过敌人,致使韦元帅惨败,我们就都得人头搬家!”

“大哥若是不信,小弟再立一份军令状便是!”

董寂诧异地看向龚非,看龚非的认真的样子并不像在开玩笑,心中顿时升起一个大大的疑团。

龚非继续说道:“大哥,不能再犹豫了,古语有云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小弟这一计必然可以来个大翻盘,还望大哥早作定夺!”

就在董寂犹豫不决时,尉迟勤五万大军已然投入了战斗,龚非趁着董寂不备,猛然向身边众将喊了一句:“董总管有令,敌军来势甚猛,不可力敌,通令全军火速撤向两边!”

惊疑不定的军士都如丈二金刚一般,也不知是哪个董寂的铁杆粉丝带头先退了一步,大撤军的浪潮便被带动起来。

大军已动,就由不得主帅控制,董寂挥剑阻止了一阵根本无济于事,正待发作之时却早被吕筱和邓承麟两马夹在中间,向后退了开去。

龚非看着逐渐退却的军士和正向这里靠近的青州兵,又回过身看了眼还在缠斗之中的两股浪潮,深吸了一口气打马便走,马蹄哒哒奔走着,龚非狠打着马鞭,心中也在不断地祈祷着:“老天保佑,希望宇文忻那番话还没说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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