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江面之上涟漪不断,四处的小旋涡打着转转突然就消失不见,张璘率领的船队有如幽灵般慢慢驶离江岸,崔安潜的队伍也跟随其后,朝着灯火通明的对岸划水而去。
崔安潜前后思量着种种情况,按照他的思路,黄浩的计策并不算完美无暇,东去的战船吸引了二万多都畿道兵士,淮南和义成军共计二万多截击骑兵,而西去的战船吸引了爱将张自勉,那么,过江的队伍加起来有三万,朝廷大军本就多出天平军近一倍,如此分兵,鄂州能剩下多少力量呢?
如果说,两船兵士是假,而鄂州囤积了大量天平军,张璘将军率领的西川军便可探出虚实,无论如何,他实在想不出黄浩到底在干什么。
本就应以防守为重,确主动出击,而兵力又处于弱势,又分兵三处袭击本部,这不是自找苦吃呢吗?正在思索间。
“呜~”对岸江边响起了号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看来是天平军发现张璘了,前方的船队瞬间加速,火把纷纷燃起,浪花夹杂着号子声,越来越靠近岸边,江岸防守的天平军从剩下不多的战船上逃离,朝那不远的鄂州城奔去。
崔安潜的眉头有些抽搐,种种奇怪的迹象让他的内心很是不安,难道想趁着军队登岸,突然袭击吗?可一览无余的视野,也根本没办法藏得住兵士,张璘将军很顺利的就靠岸进发了,看着如蚁般兵士在岸边集结,这种太轻松的感觉越发让他的心里焦躁起来。
忙碌的组装战车,故意的消耗时间,也没让天平军出来袭击,远远的城头之上,人来人往,分明是重兵在城,誓死顽抗吗?
“呼,呼,呼。”三下火把,这是张璘的信号,意思是全部登岸还是先锋攻击,谨慎的崔安潜依然不敢轻易靠岸,只得回应让先军攻击,顿时,杀声四起,组装的城梯被兵士抬着冲向鄂州城。
大批的火把照亮了天空,张璘身先士卒,带动着骁勇的西川兵士勇夺城头,滚石檑木奔涌而下,如蝗的箭只带着劲风刮取着兵士的生命,天平军从头到尾的战斗力量,不止让崔安潜赞叹,也是让初次与之战斗的张璘澎湃。
枪扎眼前而不眨,箭穿胸膛力不衰,勇士也,一刀划翻刚举起石头的乱军,另一名天平军就挥舞着长枪刺下,刀光闪动,脑袋瞬间分离,头还在半空,下名贼军已然补上,让张璘杀得兴起,刀刀敲击着墙头并发出火花。
持续攻击半个时辰的城战,城池的四周依然不见奇兵杀出,渐渐地,崔安潜的心也静了下来,百战之将,终归不能百胜,挥挥手,大批战船便慢慢地靠近岸边,等待着将军的命令。
高骈同南诏交战数年,生与死见惯不怪,他的谨慎也随着岁数逐日增长,黄浩的大名早有而闻,这次的战争也是满载信心而来,容不得一丝马虎,虽是深夜,可江对岸那繁盛的火光让他不时接收着前方的回报。
张璘一刀穿透贼兵,拉拽而下,手搭墙砖,飞身而上,鲜血喷洒,让他终于是杀开了路子,四周的守军立刻围绕,枪来刀往,张璘守护着云梯展开争夺,随着一名又一名的西川军从这突破口爬上,战局也开始扭转了。
“啪”确认无伏的信号箭腾空升起,照亮了崔安潜的眼,也照热了城外几里处黄浩的心。。。
“澎”战船无法在靠近,只能在数米外撞上泥地,崔安潜的手挥了下来,无数的战船纷纷靠岸,兵士蜂拥而出,扑向城池。
城战变的异常惨烈起来,张璘虽然开阔出一片空地,可强悍的进攻,楞是让别的地方毫无进展,让他的前进更是压抑,数人守卫着小小的地盘,带来的伤亡不断增加,冒着热气的血液被踩踏得分外粘稠,长枪插入腹中,西川兵士透枪而过,直扑贼军,更多的锐利铁头扎的他满身窟窿,可前奔之势不止,生生地闯出少许空地。
这就是川军,从古到今都无法抹杀的军号,他的善战勇猛,虽死犹前的开拓精神,都在激励着自己的兄弟前进,虽然只是小小的地方,确更能带动气势,带动步伐,西川兵踏入了这个缝隙,这是兄弟的死换来的,不容有失,更多的兵士从瞬间敞开的城梯处攀爬进入,城墙之上撕开的伤口更大了。
冲城车狠劲地撞击着城门,木屑纷飞,更多的忠武军加入到战局,这是一股新的力量,每个忠武军都抹不去受过屈辱的伤痛,同样的领军大帅,同样的兵士,他们要在贼兵中夺回惜日的荣耀,夺回那份被刀伤过的心。
就在崔安潜指挥兵士围拢城池时,鄂州南门大开,如潮的天平军开始从城墙之上退走了,他们知道,一旦忠武军困住四门,这唯一的机会就会失去,而大局就会变的不可收拾。
这种结果都在意料之中,没有主帅的指挥,天平军也不过如此,城墙之上四处涌满了西川军和忠武军,顺着四边追击着溃逃的贼军,可那天平军似乎久经训练,连逃跑都变的异常迅速,不一会儿,就在那黑洞洞的南门处消失。
剩下不多没来的及跑出的乱军纷纷投降,持续不到二个时辰的城战就落下了帷幕,荒野四处的散兵被大队人马追击,城内的兵士也在张璘的出令中,涌出城门,四处收缴。
崔安潜有了种快意,一种被埋在心头释放的舒爽,指挥着大军同路上残余的贼兵奋战,金戈铁马,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驰骋沙场般意气风发。
而在此刻,张璘四处收到城中空无一人的兵士回报时,心头感到蹊跷,立刻派出骑兵通知远离城池追击的崔安潜不要前进时,这一切,确已经晚了。
“嗖,嗖,嗖。”这是力量非凡的连弩炮,六百步之内,杀伤无数,当第一朵南面的火把燃起,四处奔逃的天平军纷纷趴倒在地,无数的火把也在无尽的黑暗中点亮了战场,比雨还密的箭矢铺天盖地的飞向前奔的兵士身躯,强大的力量穿透后,带着丝丝血迹又飞出老远,而被射穿的西川军硬是被带的朝后连滚,停息下来。
一眼望不到头,整齐排列的天平军在黑暗中突然就出现在眼前,这个结果是崔安潜始料不及的,当感觉到那万箭齐发的气势时,他也听见了那声音。
“放,放,放。”多么熟悉的声音,这喊声一直在脑海中盘旋,让崔安潜都会记住一辈子,而他,确在也不会听见,跟随了他数年的战马浑身血洞,带着沉重的呼吸扑通倒地,而这个为大唐征战二十载的节度使眉心之上,赫然插着飞矢,就被马儿压在了身下,五脏尽碎,顺喉而上的腥血从口中喷出,只剩下那合不上的眼睛看着天空,藏满了悲伤。
数不清的西川军,忠武军被利箭收割着生命,刚才还是斗志激昂的两军兵士,在这旷野中追杀天平军,可现在,自己确遭到屠杀,前奔的脚步转身了,全身的劲都灌注到双腿,朝后跑去。
“杀啊。”黄浩挥出手中的长枪,带着剩余四万多天平军一直趴在地上等待着机会的而蓄满了战意,数合弩箭的扫荡,让四野中的局面为之转换,逃跑的跳起追杀,而追杀的转身逃跑。
轻巧的连弩在奔跑的天平军手上“啪,啪”连发,一百五十步内的生命尽被收割,横尸遍野,惨叫不断,黄浩迈动着双腿在长枪点地的助力下带领着天平军收回着寸寸土地,已在数百步外的鄂州城门被朝廷军挤的水泻不通,实在挤不进去的便沿着城墙奔跑。
这也更加方便了弩箭的作用,站成一排的天平军在明亮如昼的城下肆意杀戮,敌兵纷纷被扎上墙面,而城门处更是尸堆如山。
步步推进,步步为赢,两翼展开绕城奔袭,进入城内的三军撞击战已然铺开,忠武军同西川军混在一起,接受着张璘四处而发的命令,同样不可小觑的战力在城中,城外,城墙之上展开激战。
黄浩的长枪在街道中尽情舞动,没有了弩箭的压迫,阻力也随之而来,三只军种都是百战之师,杀人搏斗如同吃饭,四处展开的争斗砍杀,都是一样的惨不忍睹。
小心在小心的策略,终究还是落入了贼军的圈套,让困在城内的张璘满目血色,不时有各军的兵士从城墙之上跌落而下,也是压迫着防线紧紧收缩,四个城门都已被堵,远在城外的江边也是让袭来的天平军挥杀抢占。
装备精良的天平军占据了兵器和盔甲的优势,在这城中的巷战推进起来确也是阻力重重,抢占房屋而上的持弩之兵制造着不小的伤亡,纷乱,后退,都在让两军节节苦撑。
张璘不断传令,聚拢众多的兵士,冲击着北门,他不能让两军丧尽或者投降,这是作为一个高级将官的耻辱,不管流尽多少血,牺牲多少军卒,都要撕开北门这个口,冲出退回江北,残破的大门早已没了屏障,绕城而来的天平军死死地堵在这里。
不容许敌人一丝的靠近,就算被扎在门上,塞入墙下被万人踩踏,都不会让他们生出半点退确之心,熟悉地形的天平军占领高地,不停地填满空空的矢盒,准备射击,四处飞舞的长枪被两军兵士相投,死伤着四处的弩兵,扎肚而过的枪体带着沉重的身躯刮碎房屋的瓦片,滑落下地,“喀嚓”地跌落在坚硬的地面,颈部骨折,面朝后背,在也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