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的小店里,三个女人时隔一个半月重新聚在了一起。
“你这肚子才几个月啊就这么大了!”谭悦摸着王曳圆咕隆咚的肚子惊叹不已,怀孕五个月怎么看起来跟快生了似的?王曳捧着一杯温水,脸上洋溢着慈爱的母性容光:“这孩子发育得太好,最近害得我都不敢多吃。”
苏锦踟蹰许久,还是问到:“孩子生下来没关系吧?”王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怔了许久。就在苏锦后悔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王曳怅然长叹一声:“根本没有什么遗传病……”要不是因为石碣的坚持,真相也许将会被时间的尘埃淹没。
王曳前脚逃回老家,石碣后脚就追了过去。为了说服王曳的养父母,他开始调查王曳亲生父母的家族经历,还有她亲姐姐张应星的病历。结果令人震惊——在精神病院里关了十年的张应星根本就没有精神病!所谓的家族遗传精神病史更是个弥天巨谎!
王曳和张应星姐妹俩是对双胞胎。亲生父母家条件艰难,家徒四壁,且在她们之前家里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因此姐妹俩出生不久就被送人了。张家是有钱富商,这家的女主人无法生育想抱养一个孩子,因为婆婆的反对这个愿望始终没法实现。婆婆临终时终于松口了,但坚持只许她抱养女孩,经人牵线,匆匆抱回了一个女孩。而王家是户殷实的教师家庭,夫妇俩结婚多年没有孩子,结果检查下来是王老师的问题。因为对喜爱孩子的妻子的愧疚,王老师经人介绍主动抱回了王曳。这对双胞胎的命运从此天差地别。
王曳在养父母的呵护下快乐成长着,养成了古灵精怪的活泼性格。
而姐姐张应星,命运跟她开了个大玩笑。张家养母是个懦弱的女人,在家一切事务都做不得主。婆婆在时听婆婆的,婆婆去世了丈夫就成了这个女人的天。虽然有优渥的物质条件,但张应星在这个家里从来没感受到家庭的幸福,而可怕的事在她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一天晚上,她的养父醉酒之后闯进她的小房间将她强暴了。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懦弱的养母只知道抱着她哭泣。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事情在之后持续发生了几次,而小应星竟然怀孕了。从发现的那天开始她被关在家里再没去上过学。养父哄骗着她把孩子生下来了,他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个儿子。再后来,张家新来的正义心泛滥的小保姆发现了这件事,她告诉已经被关在屋里三年的小应星她有办法救她。小保姆报了警,但结果却是关押小应星的地点从大宅子换成了精神病院。张家对外一直宣称小应星生母家里有遗传性精神病,所以才把她关在屋里。张家给了应星的亲生父母一大笔钱,还帮衬着他们从贫穷的山村搬了出来,住进了城里的大房子,条件是他们必须一口咬定他们家确实有精神病遗传。本来这件事情在张家的极力粉饰下即将尘埃落定。没想到却冒出个小应星的双胞胎妹妹询问精神病遗传的事——当初抱孩子的时候张家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一对双胞胎。两家咬死精神病的事确有其事,还列举出早八百年没有往来的王曳亲外婆家谁谁生下来就是傻子,谁谁长到多少岁开始犯病。
王老师夫妇只得满腹忡忡的带着小王曳去医院检查——她们可是同卵双胞胎。可是医生却说小王曳很正常,只是性格太活泼了点,比较喜欢恶作剧。
“砰!”谭悦气得眉毛倒竖,鼻孔喷火,一脚踹翻椅子,双手握拳挥舞不止,似要把那些人一个个捶死。“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苏锦也被气得直呼“禽兽”。
王曳长叹一声:“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石碣揭开了这件事,那个人已经被捕了。”那些为虎作伥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自己那个可怜的姐姐,被关了十几年已经完全没有办法适应社会生活了,好在爸妈愿意帮自己照顾她。因为怕自己隆起的肚子会刺激到姐姐,王曳只能离开老家到石碣身边来养胎。王曳只能通过电话与姐姐联系,如今还不知道她能不能重新适应新生活。还有那个姐姐生下的孩子。他才十三岁,该怎么面对自己有个禽兽不如的亲生父亲?和那个遭到非人对待的生身母亲?听说他被张家人送出国了。这样也好,等他长大了再面对这个局面可能更适合一点。
“便宜那个畜生了!真想狠狠揍他一顿。他应该被判死刑!”谭悦边吼边猛踹翻倒在地的椅子,把进来的好几拨客人都吓跑了。苏锦站起来在店里来来回回转了许久也没有办法平复心情。
这时苏锦的手机正好响起:“说!”是康漠。
“怎么了?吃火药了?”
苏锦这会可没心情跟他说笑:“有什么事快说!”
“你去医院看看,孟常意又找到干妈家去了。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把外婆给气得送医院抢救去了。我这边一时半会走不开。”
“知道了。”
苏锦闭上眼气沉丹田缓缓吐息,尽快让自己沉静下来。然后拜托谭悦跟王曳帮忙看店,自己拦了辆出租车往医院赶。
苏锦到达医院时,宋越茗正脸色铁青挥舞着扫帚捶打孟常意。医护人员劝解无效之下只能把他们请到了庭院里,在那里闹最起码不会妨碍抢救病人。
“这下你满意了?!害了我还不够还要害死我妈?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宋越茗拿着提包狠狠地拍打着孟常意。孟常意面如白纸,愣愣地不知反抗,随她为所欲为。来往的行人很快将他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苏锦完全没有办法拦住狂暴的宋越茗,甚至反而被她推得跌了出去,幸亏周围有好心人扶了她一把。苏锦咬咬牙,还是重新冲了上去。
“茗姨,外婆叫你呢!”只能先骗骗她了,苏锦拼命拉住宋越茗的手将她拖了出去。宋越茗听说母亲叫自己也顾不得再泄愤了,甩开苏锦的手踉踉跄跄地朝急救室跑去。苏锦匆忙看了看孟常意,见他除了看起来很狼狈之外没有任何伤口,跟他道了歉便匆匆追宋越茗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急救室时正好医生在叫病人家属。吴老太经过抢救已经清醒了,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需要留院观察。留下宋越茗陪着老太太,苏锦跟着护士去办手续。回来只见宋越茗气势汹汹将孟常意拦在了病房门口,坚决不许他进去。
苏锦看到吴老太在向自己招手,忙越过他们挤进病房里去了。吴老太气若游丝地对苏锦道:“把你干妈叫过来,我有话跟她说。”苏锦忙招呼宋越茗。
宋越茗顾不得再跟孟常意对峙,连忙跑到病床边坐下:“妈,你怎么样?”吴老太挣扎着要坐起来,苏锦连忙上去扶她坐好,将枕头垫高。吴老太喘匀气息却没有理会女儿,反对站在病床不远处的孟常意说:“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蔚蓝真不是我外孙女?”
孟常意沉重地低下头去,语气十分疲惫:“真的,她亲口告诉我的。阿茗为了骗取伯父原谅雇她演了一场戏。”苏锦震惊地扭头去看宋越茗,只见她紧紧抿着唇眼神决绝,表情一派慨然丝毫没有否认这个消息的意思。所以,宋越茗才会那么干脆地就同意让蒋蔚蓝去做配型——她知道非亲缘人群配上的几率有多低,不可能随便找个人就正配型成功。
吴老太强撑起来的身体顿时软倒下去。颤抖着唇,吴老太来回喃喃着:“怪不得呢怪不得呢……”怪不得承诺初五回来的蔚蓝直到今天都没有返回,而自己打电话催促她回来她总是吱吱呜呜地推说过两天就回来;怪不得阿茗对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丝毫不见亲昵;怪不得蔚蓝在家都不肯化淡妆,原来她是靠化妆才能看起来跟阿茗长得有七分相像!
从前吴老太不是没有怀疑,但满心沉浸在女儿和外孙女都失而复得的欢喜里她哪里有心思去细究那些?
吴老太死死攥着宋越茗的手,厉声喝到:“你的亲生孩子在哪?那孩子在哪?!我的亲孙女!”宋越茗闭上眼,不去看伤心欲绝的老母亲:“找不到了,不可能找到了。”
孟常意不肯相信,上前一步握住宋越茗的肩膀激动不已地道:“你把孩子的信息告诉我,我去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哼!”宋越茗冷笑。“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给你那个宝贝捐骨髓。有这功夫纠缠我还不如去找其他人呢,老天无眼或许能叫你瞎猫抓到个死耗子。”
苏锦看到几近疯狂的孟常意十分不忍,想起那天自己也抽了血去做配型的,忍不住道:“不知道我跟那个妹妹的配型结果怎么样?”
孟常意看了一眼苏锦,失落地道:“半相合。”当初只是觉得反正血都抽了那就试试配配吧,结果比较意外,但就算配上了苏锦也无法向女儿捐赠骨髓。
苏锦低头想了想当初在网上查询的资料,又问到:“那小印能做脐带血干细胞移植吗?”
孟常意摇摇头:“没有合适的脐带血。”虽然经过治疗目前小印的病情比较稳定了,但一年内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小印的生命就再也无法得到保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