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眉正对着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默默流口水,脸上还要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心里着实纠结,一听外头有丫鬟扯着嗓子喊了声,大爷回来了,立刻便两眼放光地提起裙裾就跑,却和迎面走进来的尚锦元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尚锦元下意识地将人抱住,却见笑眉两家绯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会说话似的,忽闪忽闪地瞅着他,闪着希冀欢愉的神采。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有人饿坏了正等着吃饭呢,反而以为这娇滴滴香喷喷的小妻子就这么眼巴巴地盼了他一天。
才从赵夫人那里嚼了一肚子的冰渣子雨点子回来,此刻软玉温香抱满怀,叫他顿时心情大好,不由捏着小妻子的小手凑近她耳边打趣。
“奶奶这么冒冒失失的,若哪里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岂不是要疼死人么?”
他说话的语调很低很腻,可到底也就这么大的屋子,笑眉听见了,守在桌边布菜的画荷和绣屏也听见了。
画荷照旧专心致志地摆筷子,绣屏却刷得白了脸,紧紧咬着下唇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笑眉淡淡地看着她,这姑娘可真不讨喜,这是怎么说呢?当即用力捶了某人的胸口一拳,尚锦元也不恼,反倒顺势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扫向绣屏的眼神却越发结了冰一般。
要说从前他也颇动过三两分将她收在房里的意思,那如今是半点也没了。
过去看她清丽脱俗不同其他奴婢,又温柔体贴很会揣摩他的心思,可这么看来竟是半点人事也不知的蠢材!
任他怎么抬举她,她也不该当着人的面给大奶奶难堪,这话传出去只怕连他的名声都要带累了!
早上他已经警告了她,没想到晚上才回来,她又跑到面前来作怪。
看来笑眉果真豁达,并不曾嘴上不计较背地里责罚她,反倒纵得她越来越不像样了。
这天长日久的,留下这起子刁奴,笑眉将来又如何辖制她们?
当即皱了皱眉,朝着绣屏抬了抬下巴,“姑娘既在此间伺候得如此不痛快,咱们也没有看你眼睛鼻子过日子的道理,若就这么回了太太,只怕又生一场是非,要叫你出府去,你老子娘又得进来哭哭啼啼,不如这么着,以后姑娘就不必到里头在服侍了,看你委屈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奶奶怎么作践你了呢。”
一番话说得绣屏越发嘤嘤哭出了声,扭着身子就是不肯出去,也不开口求饶,笑眉看不得她那轻狂的样子,也掉过头去不看她,却被尚锦元最后一句话说得心里一动。
原来他说了这么多,都是怕她难做人。
一个女人堆里被捧着长大的男人,能对妻子有这么一番心思,倒也当真不算太坏了。
不是她一个现代女孩子居然能有如此深刻的男尊女卑的自觉,实在是穿越的时间久了,在盛府待了那几年,着实什么能接受的什么不能接受的,都看透了。
要说什么“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美好爱情,别忘了这句话前头还有个愿字!而这首诗的主旨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可见这一心人到底有多难。
自从到了这个时代,她才算明白以前看过的那些古代言情小说,果然都只是美好的爱情幻想而已。什么穿越成娇俏王妃吃定邪魅王爷之类,真让她穿来试试,你不鸟王爷你冷艳孤傲,有的是比你更美更温存更哄着他的人。
当真保留着现代女人的傲气,那只好等着把冷板凳坐穿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听见尚锦元问她,“里头的事本来全凭奶奶做主,不过你才来,到底拉不下脸来,我就替你处置了,你看如何?”
虽是说话,他却不肯老老实实地好生说,一张俊俏的脸面几乎要贴上她的脸,热烘烘地烧得她脸上滚烫。
经过了昨晚,笑眉对他的脾性多半有了点子了解,你越是躲,他便越是要逗你,不如泰然处之反倒好。
便索性抬起头迎上他笑意盈盈的双眼,“多谢爷想着,爷说得很对。不过绣屏到底是太太给的人,就这么白叫她到外头去伺候,只怕惹人闲话倒给太太没脸,我倒有个小见识,白天听云鹃说起绣屏的女红针黹技艺一流,爷身上里里外外全都经过她的手,闲了还做着太太屋里的活计,着实也很辛苦。何必就趁着如今干脆将她腾挪出来,只一门心思做针线上的活?”
一番话说得尚锦元也连连点头,看来他不曾看错,这小妻子确实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专门腾出来做针线,说出去怎么都比惹爷生气了不许她到里头去伺候强。
“看来我竟多虑了,奶奶是个绝顶聪明的,我只需放开手由着你便可高枕无忧。”
“尽胡说。爷说了这么半晌肚子饿不饿?我可饿坏了。”
笑眉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特地扮了个可怜兮兮的鬼脸,尚锦元也被她逗得乐了,忙拉起她到饭桌边坐下,“全是为夫的不是,怎么能饿着奶奶。”
这里画荷早半拉半推地将绣屏弄出了门,月桃和红菱伺候着夫妻俩用罢饭,又添了茶方识趣地捂着嘴忍笑退下。
奶奶倒是没什么,可大爷看着她们那恶狠狠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就要忍不住开口撵人地样子呢!
明知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笑眉也没打算拿腔作势,不过半推半就,由着他搂着腻歪了一阵,便双双滚床单去了。
尚锦元并不是个好色纵欲之人,原配妻子身子又孱弱,床第之事竟跟个逢年过节一样的成了稀罕物,后来收了云鹃,因是赵夫人强塞给他的,打心眼里先不喜了,她生得又并不出众,也不会讨好他,他就更难往她屋里去了。
直到纳了素凤,那么个温柔婉转的人品,其实自她跟着冯氏进门,他便对她另眼相看,她对他也伺候得格外尽心,不过顾及妻子,他并不曾把心思露出来而已。
冯氏过身之后他生怕两个孩子无人照管,又没了顾忌,正好将素凤收房,倒也心满意足了好几年,至于续弦,本是赵夫人的意思,他也原没指望这继室能有多好,实没料想是这么个水灵灵羞答答的一个大家闺秀,要模样有模样,要心机有心机,要温存就更贴心,叫他如何不喜出望外?
长夜芙蓉帐暖辗转缠绵,两下里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年。
笑眉是在浑身的骨头酸得发痛的感觉中起来的,想起昨晚的荒唐,不由捂脸。
要说古代人含蓄,可当真没在那冤家身上看出来!缠着她什么花样都试了,可怜她的老腰,这会子该折了!
“奶奶可是醒了?奴婢进来啦。”
画荷轻声叩门,笑眉忙应了一声,又用被子将自己裹紧了些。
这可怎么好?晚上穿着的亵衣早已不知踪影,自己总不能就这么露着肩膀等丫头们进来服侍吧?
谁知那画荷倒乖巧,隔着帐子双手捧进了一条家常穿的裙子。
“奴婢们已经烧好了开水,这就预备下去给奶奶洗澡,奶奶先穿上吧。”
恩。
笑眉用蚊子哼哼的音量答应着,一面穿衣服,又开始犯愁这满床的狼藉可怎么见人。
却听见画荷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轻轻一笑,“奶奶莫急,全由奴婢们收拾吧。这洞房花烛的本就是应该的,奶奶千万别不自在,说句不怕奶奶恼的话,我们太太可正等着今儿早晨呢!”
呃……难道跟肥皂剧上那样,几个老女人凑在一起笑得龇牙列齿得看新媳妇的落红?
笑眉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囧到了,木木地由着画荷伺候她漱口洗面,又见她端过来一只细瓷小碗。
“这是什么?”
“奶奶只管喝吧,喝了身上便能松快些。”
画荷说得隐晦,却也足够笑眉烧红脸的了,古代人想得也太周到了吧!
仰脖一口气喝尽了,还好不苦,有点甘甜的滋味。
饶是这么着,画荷还是从手边的小罐子里取出了一枚蜜饯送到她唇边。
笑眉就着她的手啜住,味道不错。
“奶奶真是好福气,奴婢伺候了爷这么些年,屋里两位姨奶奶,可不曾有谁叫他这么上心过。”
画荷半带钦羡半带讨好地说着,忽然自觉错口地捂上了嘴,满心里惴惴不安。
该死的,怎么能拿奶奶跟两位姨娘想比呢?
笑眉却并不在意,反倒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没有旁人在,你也不必这么小心,我不是那起子小肚鸡肠的人。”
说着说着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原来不是赵夫人的安排,是尚锦元的一点小心思,倒怪叫人窝心的。
----------------------------------
谢谢flyingB和翡翠出云童鞋的PK票哦,呵呵,包包会努力码字回报大家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