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好像听到有人在身边痛哭着。叶蕙芷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却怎么都睁不开,身体没有丝毫的重力感,如空气般轻渺,好像悬在空中一般。
“兰儿,我的兰儿,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一定会好好的!”好似妈妈般的声音传进耳中。是妈妈!妈妈来看她了!
“我没事的,妈妈!我好好的!你别担心!”心中一阵激动,眼泪悄然滑落。瞬间被人抱在怀里,叶蕙芷安静的沉沉睡下了。
外边响起一片嘈杂,谁这么讨厌呀,打扰人家的美梦。她好像梦到了妈妈,十几年了,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的想念妈妈,现在妈妈终于来看她了,她真的好高兴,她有太多的话想和妈妈说,她不要醒来。
真的太吵了,害的她不得不醒过来。虽然她一贯性情温和,现在也忍不住要教训下打扰她做梦的人了。
这是那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月夜中燃烧着的广式宅院,因为夜晚有风,火势越来越大,红彤彤的火焰将天空映红了一半,许多人在奔跑着救火,而自己变的好小,被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抱着。
“这是那里?怎么会起火了?”谁能够告诉她呀?
“小姐,你终于醒了。我们的宅子起火了,你娘在里边没有出来!我爹他们正在救火呢!你别急!”男孩看她醒来,哭着对叶蕙芷说。
娘,我娘?他说的是妈妈,妈妈在熊熊的大火里边?叶蕙芷永远不会忘记——母亲就是在火中永远离开她的。
八岁的她,在奶奶的带领下,来到殡仪馆,见到了躺在鲜花里睡着了的母亲。距离上次见妈妈已经有三个月不见了,她记得妈妈答应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双新的红皮鞋呢。
趁着家人忙碌的空当,叶蕙芷尾随在推着妈妈的师傅身后,来到火化室外。她好想妈妈,她要叫醒妈妈陪她玩。
那成为她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一幕的。她趴在门缝边,眼看着母亲被移到一辆有轨的单架车上,然后朝着大大的炉子疾驰而去,当接近炉口的时候,炉门像张开的翅膀一样向两边打开,母亲被抛进炉内,烈火瞬间腾空而起包围了母亲,炉门紧接着关闭。
这一幕让她惊诧不已,叶蕙芷疯了一般踢打火化室的门,要进去救火化炉里的妈妈,赶来的父亲紧紧的抱住她,任凭她撕心裂肺的痛哭、踢打和挣扎,楞是带她离开了那里。从此叶蕙芷失去了母亲。
事后,叶蕙芷一次也没梦见母亲。为此她无数次的在心里责骂自己,为什么不救妈妈?而现在妈妈出现在梦里了,而且还是在着火的房子里,这次叶惠芷一定要去救她!
挣开男孩,叶蕙芷朝着着火的宅子跑去。“妈妈我来了,妈妈我来了!”
突然一阵眩晕,叶蕙芷失去了意识!
做了个奇特的梦,慢慢睁开眼睛,叶蕙芷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行进中的马车上。勉强撑起身体靠在一边的软垫上,叶蕙芷几乎要崩溃了,她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马车里面相当宽敞,自己躺在靠里的位置,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张黑色的小桌,一个留着长辫、穿着棉长袍的男孩趴在桌子上看书。在他旁边坐着位正在绣花的中年妇人,穿着对襟长衫、百褶裙,亦是清朝时期的服饰装扮。
男孩看她醒来,欣喜若狂,打开厚厚的门帘,朝外大声喊道:“爹,爹,小姐醒了!你快叫白神父来看看!”
“谢天谢地,小姐你可醒了,来,快披上,别再受寒了。”妇人赶忙停下手中活计,拿了一件披风为叶蕙芷披上,不断的抹着眼泪。
这是哪里?她怎么变成女童了?难道还在梦里?叶蕙芷狠狠的朝自己的手指咬去,男孩一把握住她的手指,牙齿咬到了男孩手指,男孩疼的皱紧了眉头。
“小姐,你这是干嘛?”
“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叶蕙芷用稚小的手掌拼命地推搡着男孩。
“小姐,你别怕,我是少涵呀,这是我娘,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在北上的路,你已经睡了二十多天了,白神父说你受惊过度,还染上了风寒,又亲眼看着宅子起火,夫人……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说到这,男孩怕自己多语,再引起小姐的伤心,停顿了一下,偷偷摸了下泪。
“不过他已经给你吃了他们带来的药了,你不会有事情的!你别担心,以后我和我爹会保护你的,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男孩在叶蕙芷面前,拍着胸脯说。
厚厚的门帘被撩开,两个男人进到车内。在前的是四十多岁,棕色头发、穿着灰色长袍的法国传教士白晋。看到叶蕙芷,在胸前轻轻划了一下十字,低头在心中默念了句上帝保佑。
“Bonjour,Monsieur!Lecombinesommes-nousaujourd‘hui?(先生,你好!今天是几月几号?)”望向那双刚抬起的透着温和的蓝眼睛,叶蕙芷向前抓住白晋的手。
“Vousparlefran?ais?(你会说法语?)”白晋面露惊喜,不可思议,这个小女孩尽然会说法语。
“神父,小姐和你说什么呢?她没事情吧?”妇人担忧的很。
“哦,她问我今天是何年月。”白晋用流利的汉语回答倒。
“您会说汉语?太好了!您能告诉我,您是谁?我现在在哪吗?现在是那年那月那日?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吗?”叶蕙芷改用汉语问道。
“我的孩子,我是来自法兰西国的传教士JoachimBouvet,我的中文名字叫白晋,你可以叫我白神父!今天是康熙三十八年二月初十。我们现在在北上江宁的路上。你受了些风寒,昏迷了二十几天了。不过,感谢上帝,你终于醒了。”白晋忙回答叶蕙芷。
康熙三十八年二月初十?北上江宁?她不是在法国巴黎的?怎么回事?怎么会来到这里?
认真拼凑着最后的回忆。那是在2011年夏天的法国巴黎,塞纳河的两岸,绿树葱葱、花繁叶茂,到处充满着巴黎特有的文化和高雅。
惬意的坐在左岸咖啡厅门外的小桌旁,品尝着淡雅的咖啡,享受着浓郁法国风情的下午茶,叶蕙芷认真在网上收集自己需要的资料。
不经意间,夜色低垂,华灯初上,收拾起东西,买了单,朝车站的方向走去。这时,周围的人才注意到这个素颜白衣长裙,却绝艳清秀的、高挑的东方女子,竟然左腿残疾。
左腿的受伤源自08年夏天那场车祸。为救一个横穿马路喝醉的女子,叶蕙芷的左腿被车撞成粉碎性骨折。自此之后,二十岁的叶蕙芷就彻底的告别了陪伴她十几年的粉红色舞鞋,和她为之付出无数心血和汗水的舞台。
伤好后,看着家里人悲伤的眼神,面对他们比以前更为体贴的关爱,叶蕙芷选择独自远走法国进修。
两年来,她一个人拖着跛掉的左腿,骄傲的穿行在拥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里,来往于塞纳河畔,完美的绽放属于她的美丽。
面对路人眼神里善意的怜惜,叶蕙芷礼貌的对着他们微微一笑,没有丝毫在意和伤感,自然而清雅的一跛一跛走着。
一阵轻快的音乐传来,叶蕙芷开心的停下脚步,拿出手机,不用猜就知道,是自己调皮的弟弟行远打来来的。
春节回国的时候,行远在叶蕙芷的手机上把属于自己的来电铃声设成了花儿乐队的“穷开心”。叶蕙芷明白,行远是希望自己永远开心。
“我说叶少,晚上好呀。奥,现在好像北京时间应该是凌晨了吧?大晚上你不睡觉,小心少白头,到时候没有女孩喜欢呀。”叶蕙芷亲切的说着。
“姐,你别调侃我了。我才不稀罕呢。没有才最好呢。”
“你呀,还以为自己是潘安在世呀。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课呢。”
“姐最近还好吧?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呀,最近真是很忙,有个作品下月要交,这几天在酝酿呢。”
“姐,你没出什么事吧?我刚梦到你了,说你出事了,吓死我了。”明显的感觉到,弟弟行远不像平时那般调笑嬉闹,而是多了许多关切。叶蕙芷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刚想安慰他几句,突然叶蕙芷被人从背后扯了一把,刚转过身,一个白人青年抢过她的包就跑,紧接着握在手里的手机又被另外一个白人青年抢走。
叶蕙芷只好提起裙子去追,跛着的脚怎么能够赶上健全的成年男子。眼看那两个男子要转弯了,叶惠芷只好大声呼救,路口咖啡店外,一个高大英俊的亚洲男子猛的站起,将抢包的男子摔倒在地,同时一记后鞭腿将另外一个抢手机的男子踢晕。
“谢谢。哦,mercibeaucoup(法语非常感谢)”。叶蕙芷气喘吁吁的追上,接过男子递上的背包和手机,轻声道谢道。
“小姐是中国人?我是台北人,晨文辉。”男子听到后笑着用汉语说道。
“是的,我是北京人。我叫叶蕙芷。刚才真的很感谢!”《穷开心》的音乐又响起,叶蕙芷歉意的对晨文辉说道:“抱歉,我能先接电话吗?是我弟弟,刚才我们在通话,然后我被抢了,他一定担心死了。”
“快接吧,我处理下这两个人渣。”
“喂,行远,我是姐姐。“叶蕙芷忙接通电话。
“姐,姐,你还好吗?姐,你别吓我,刚才我都吓死了!怎么回事?我喊半天也没有声音。你没事吧?”行远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行远,我没事,刚才我的包和手机被人抢了。幸好一个台湾帅哥帮我拿回来。”
“你被抢了?那你没有受伤吧?”行远的心提到嗓子眼上。
“没有,我很好,别担心。”
话语刚完,叶蕙芷看到被踢昏的白人男子醒来,他挣扎着爬起,顺手抢过咖啡店服务生托着的酒瓶,朝蹲在地上用领带捆人的晨文辉砸去,来不及多想,叶蕙芷猛扑上前挡在晨文辉身后,酒瓶狠狠的砸在叶惠芷后脑上。
殷红的鲜血急促的流下,洁白的衣服晕染上了大片的嫣红。叶蕙芷望向转过身来抱住她,满脸惊愕和震怒的晨文辉,展开了她独有的迷人微笑,顷刻间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