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正中有一盘炭火燃得正旺,可貂蝉走进去,是从头到脚彻骨寒,那侍立两侧的近百名侍卫手中的利刃闪烁着寒光,坐在正中案台后的董卓投来两道寒光。貂蝉走近案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已经预知个大概。
“她就是貂蝉?”董卓眯缝起眼盯住眼前丫环装扮的人,这跟记忆中那个娇媚的人儿相差太远。
紫嫣有十足的把握:“太师,她就是貂蝉,是易容来探狱的。奴婢侍候过她,她身上特有的这兰花的幽香,奴婢一嗅就知道了。”
恨得貂蝉狠狠地盯了紫嫣一眼,有种把紫嫣掐死的冲动,要不是遇到这个可恶的奴婢,就凭自己这易容术是可以全身而退的。这一眼,恰遇上紫嫣投来一个淡淡的笑,那微笑中有太多复杂的内容,报复的快意,自以为聪明的自负。貂蝉恨意增了几分,不自觉咬牙暗想:“紫嫣,你等着,这笔帐我会找你算清的。”
“带她去恢复容貌,她要是不听从,将王司徒拉出来打一百大板子。”
这冷森森的话,貂蝉不敢怀疑只是单纯的威胁,衡量再三,为了父亲不受苦,乖乖地跟从紫嫣到隔壁。一盏茶的时间后,貂蝉跟随紫嫣重新回到屋子内,已经洗去易容药水的她重现往日的娇容,一身普通的丫环服饰遮不住天生丽质的魅力。
董卓落在貂蝉身上的目光再难移开,眼前这个不施脂粉的年轻女子两腮红润,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娇,水汪汪两潭秋水微透寒霜,凛然不可侵犯的傲然另赋予她一种独特的韵味。
“太师找小女子来,有何话要吩咐?”冷若冰霜的话语,落到在场男子耳朵里,却是婉转中听。
紫嫣是屋子中唯一听到后不舒服的人,她为表示自己对太师的忠诚,尖着嗓子喝令:“放肆!敢这样对太师说话。”
“多嘴。到外面候着。”被讨好的人不领悟,董卓很不高兴自己跟貂蝉说话时被人插嘴,盯了紫嫣一眼,凌厉无比。
紫嫣一震,小心翼翼退出了屋外,为刚才的忘情惊出一身冷汗,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太师跟前哪有自个说话的份。
貂蝉柳眉不禁轻轻上挑,看拍马屁拍错地方的人灰溜溜离开屋子。董卓刚要回答貂蝉的话,无意之中瞟见侍立的侍卫们都不眨眼地望貂蝉,心中火苗窜起,他恼怒地挥手将人都赶出屋外。董卓睁大眼睛端详貂蝉,这个倾国倾城的佳人再逃不出自己的掌心了,他已经预想到她在身下承欢的画面,心情舒畅无比,两眼闪出兴奋的光。
情不自禁地哆嗦一下,貂蝉发自内心感觉恐惧,是那种即将被人宰割的惊悸。笼罩在两束寒光中,貂蝉快喘不过气来了,她不能再呆下去了,只想逃离这个地方,摆脱这种压抑,她匆匆地:“既然太师无话可吩咐,小女子要走了。”
“走?你能走到哪里去?”董卓冷哼几声,“你父亲私通朝廷钦犯,你已经沦为官婢,已经是我太师府的婢女了。”
早听说王司徒的养女美貌无双,董卓亲眼目睹貂蝉的芳容后,每每想到这个比自己小儿子还小几岁的女子,他就寝食不安。手掌江山,坐拥美人,是多少英雄好汉的梦想,现在董卓已经紧紧攥住汉室大权,为将貂蝉占为已有,他可费了不少心思。曾几次明里暗中夸王司徒的养女,无奈王允这个书呆子就是不开窍,董卓只好费心机去夺取了。
现在,这个小美人就惴惴不安地站在自己眼前。
貂蝉握紧右手,不让那浓浓的惊惧暴露,她越过案台观察那个肥胖的贼人,差点儿要咬碎银牙。要不是少年皇帝执意要立自己为皇后惹火了赵云,这个贼人在中秋节时就身首异处了。父亲他们策划的那些事,貂蝉也参与其中,这贼人一口咬定父亲私通钦犯,不知他对那些事掌握了多少?貂蝉心中没底。
“太师,可有证据?”这反问的话,底气不太足。
“只要有嫌疑,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貂蝉浑身一震,这个凶残、野心勃勃的贼人,已经对父亲动杀机了。将董卓的话串联起来,貂蝉不禁冷笑:想得美!既想杀害父亲排除异己,又要把自己占有,想一举两得。貂蝉冷不防拔下发簪,悲声呼唤:“父亲,女儿先走一步了。”
“等一等。”董卓急得喝止。
乌黑的秀发,衬出白皙的脸庞更加的洁白无瑕,淡淡的嘲弄浮上来:“太师,你高高在上,你一言九鼎,我不能阻止你的宣判,可我有权选择一了百了。家人即将去了,我一个大家闺秀沦为奴婢,苟活世上有什么意思。”低头看锋利的发簪,貂蝉真想直刺进去,这样干脆、干净。
不能,不能这样,死对貂蝉来说都是一种奢望,她不能抛下牢中的家人不管。想起父亲蓬头垢面的模样、二弟志坤饿得站立不稳的情景,貂蝉就痛楚。
“貂蝉小姐,你还有另一种选择。”视杀人为乐的董卓,突然很害怕,害怕眼前这个年轻女子血溅当场,尝试着劝说:“你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如果王司徒肯为本太师做事,过去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只要我父亲肯为太师效劳,你就可以对他既往不咎?就这样简单?”举起的发簪迟疑了,让亲人化险为夷,是貂蝉迫切需要的,以两世对董卓的了解,貂蝉知道他绝对不是心胸开阔、慈悲为怀的人。
只怕是,另有所图吧?
董卓笑了,他拍了几下掌,就有几个侍女捧进酒菜来。董卓举杯冲貂蝉:“你若是肯陪本太师喝酒,只要你父亲肯归顺于我,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沉默。
貂蝉默默地望董卓,这个贼人不再掩饰心中的欲望,丑恶的嘴脸暴露无遗。貂蝉暗暗盘算,摆在自己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拒绝,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与牢中的家人在黄泉路上相遇,不知道远在老家的大哥、嫂子,躲在长安城内的伊婷,可能避免?二是接受,忍辱负重与恶贼周旋,既可以保住家人性命,也可以伺机报仇雪恨。
“希望太师信守诺言。父亲是个识时务的人,貂蝉也......”貂蝉的咽喉卡住了,她闭上眼睛。
“哈哈——”。一阵狂笑在屋子里回响,得意忘形、不可一世。
几滴泪珠由睫毛后溢出,悄悄滑下白嫩的肌肤,貂蝉的心在撕碎、身体在颤抖。
怎能不痛?上辈子承受的耻辱,这辈子仍要她再亲历一遍。
苍天,你让貂蝉重生,原来仅是一场戏弄。
董卓走来,夺走貂蝉手中的发簪,捧起柔滑的下巴,贪婪地欣赏着。貂蝉一个激凌,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浑浊、色迷迷的眼,惊得她闪开身子。
“怎么,刚刚答应过,就后悔了?”
貂蝉困难地摇摇头。
“既然这样,陪本太师喝酒。”董卓举起一杯酒,递给貂蝉。
“太师,要我陪你喝酒可以,先放了我的家人。在太师手下求生很难,求死却有无数种方法,如果太师出尔反尔,你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要是自己的忍辱不能救下家人,貂蝉宁愿一死了之,也不会忍受这恶贼的蹂躏。
“你敢威胁本太师。”董卓摔掉酒杯,恶狠狠地盯貂蝉。
貂蝉面无表情:“太师,要么你让我们一家去死,要我陪你喝酒,你就先放了我的家人,保证他们平安。”
暴戾地盯住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花一般娇艳,花一般柔弱,只要他伸出大掌,随时都可以将她捏为粉碎。但是花凋落了,就不再复生,到哪里去寻找这般花一样的美人?
那个书呆子王允,翻不出大风浪,就暂且饶了他。
“好,答应你。”肥厚的嘴唇吐出几个字,就有几个鲜活的生命从鬼门关走回来。
大牢里。
填饱肚子、穿上厚衣服的王允、陈夫人、王丽琼和王志坤挤到一块。牢头突然来了,将这一家四口带出大牢,送上两辆马车。得知是让自己回家,四人先是难以置信,继而欣喜若狂。
“查清我是无辜的?”王允试探性地问牢头。
牢头回答:“是太师吩咐放你们回家。”
一家人更是如坠梦中,高高在上的太师,会亲自过问、吩咐人饶了自己?王允本就抱了必死的心,没有想到居然可以平安离开大牢,他感觉到不对劲。不过,目前最紧要的是让家人离开这可怖的大牢,他催促家人,急急登上马车离开了刑部。
夕阳西下。
貂蝉坐在马车里,纤细的指尖挑开帘子,遥望家人在大门外下马车,互相搀扶着走入内,直看到他们走入大门,身影已经消失了,貂蝉仍怔忡地望王府大门。
一只肥厚的大掌抓住貂蝉白皙的指尖:“本太师已经放人了,现在该到你信守诺言了——到太师府陪本太师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