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披了衣服起来,刚出来便见翠微、烟绿急匆匆往这边跑了过来。烟绿眼圈红通通的,双丫髻缠着白色绢花,。两个人均是一身缟素。新安秉烛见如此情状,已经知晓大半,一颗心从里到外凉了半截。已经是五月榴花明艳的时候,却像是掉进了寒冬腊月的冰窟,血液倒流一般。
郗道茂夫人死了。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新安恢复了一丝精神,旁边侍候的丫鬟:“老爷去了没?”
翠微和烟绿说:“老爷听了一口血喷了出来栽了过去!”
“夫人是今天夜里过去的吗?”
“是的,夫人死前一直在念老爷的名字呢!”
听翠微如此说,新安更是忍不住心酸,然而仍旧冷静道:“叫梦酒备车,老爷现在身子差不能去,本公主去吧。”
她已经上了车,王献之忽然出现了。他被桃根搀着,拄着一支桃木杖,伸出手推开新安道:“你闪开,我去!”
新安拦住道:“你身体不好。”
“那你也不能去!表姐死都死了,难道你还要她见你?你还不让她安宁!你去做什么?你让她死都不死的痛快吗?”
那些话一句比一句厉害刀子一样剜在心上,新安也就忍住,任由他们搀着王献之上了车。临走之前又嘱咐桃根:“照看好老爷。”翠微和烟绿也就啼哭着上了车。府院里以前受过郗道茂好处的嬷嬷丫头也都陪着掉了几滴眼泪。新安忍住心痛,强力支撑着自己回府,不提防门槛,一个跟头栽了下去,慌得小丫头忙道公主,众人搀扶,新安的眼泪总是没能忍住,噼里啪啦掉了一堆。年张心善的嬷嬷忙劝她节哀。
夜里的风仍似乎带着些微寒气,从绢纱窗户里吹过来,直凉到心底里去。夜里的灯火也盖不住寒冷,偌大的房间似乎都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孟冬寒气。
新安想到了桃叶,仍旧怀疑,桃叶是一代名医,一个人怎么救治不好了呢?想来想去,终于动用了陶家庄的暗探,让他们找到桃叶,带来见我。
然而已经来不及。
第二天不宜出殡,占了黄道吉日准备发丧。
王献之对着郗道茂的灵柩哭了一夜,及至次日早晨眼圈已是红肿可怕,神色憔悴。众人劝着他去休息片刻,他也不肯道:“我和表姐做夫妻的时候也常说死生之事,没想到如今她真走到我前面去了,我不好好送她一程,一辈子也不能安生的。”大家无奈,郗家人说那也不能真亏待表老爷,又怕他身体不好沾染疾病,便让人去做银耳燕窝之类,请王献之喝下。
王献之推开碗道:“如今表姐死了,我活着还有心思吃饭吗?倒真不如死了好。”唬得大家发慌道:“表老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公主听了是要责罚的。”
王献之又想到新安,不觉更加气闷。昨晚她和谢玄私自相与,明明有内情,她却也不解释。又是她!当初她被太后强拉着送给自己,拆散自己和表姐,如今却又占据了表姐的位置,惹得自己频频不快。
他正烦闷,众人全解不开,忽然一人道:“名医来了。”
王献之抬头看,不禁呆住了。
桃叶也是第一次见王献之,她之前在陶家庄所见男子不多,但是出身名门贵胄,气宇非凡,陶画、谢玄这样的人也是当时俊杰。现在看面前的王献之也不觉有多出众,不觉奇怪,这样一个人如何就使得新安如此倾心。
王献之看着她却是极其激动,指着她道:“你……你……”话未说完已经急火攻心一口血噗了出来。
窝囊。
桃叶冷哼一声,叫人安排表老爷睡下。
新安查听清楚了桃叶的落处,决定自己还是要去一趟欷府,去见桃叶。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桃叶的计划。
外面在落雨,石榴花落了一地。小丫鬟不明就里问:“公主,老爷不让你去欷府,怎么您还要去啊?”
“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我身为公主,又是王家夫人,理当要去探望亲戚,另外以表朝廷体恤之心。”
“公主为何闷闷不乐?夫人过去了,您和老爷之间也就再也没什么阻隔了吧?”
新安听了这话悲从中来:“只怕从此无力回天了。”
小丫鬟不禁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