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之看那香囊,正是和自己送给新安的一模一样。本待发作,但他毕竟是个古代文人,仍旧极力克制为保全自己的尊严,顾及到主人自己的二哥和二嫂的面子,然而看见谢玄又忍不住心中难受,便早早告退回府。
新安担心于是跟了出来。王献之本来有腿疾,走路不快,而这次因为心中气恼故意加快了步幅,新安怕他摔了便紧紧抓住了他,谁想王献之不领情,狠狠甩开了她的手:“走开!谢将军还在等你呢!你可以留下来,明天我就向太后奏明,和离!”
新安莫名其妙:“王子敬,你这是怎么回事?我和谢玄有什么错吗?”
“男女不得无故私自相与,这条规矩你不懂?!”王献之上了羊车,将要赶上来的新安推了下去,命令车夫赶车,径直离去,只留下新安独自怅然,莫名无语。
转过身,谢玄默默站在身后。
新安苦笑:“他误会了,真是对不住。”
她在风中站立,衣袂飘飘,脸上无法掩饰住那种悲苦失落的情绪,像是轻轻飘落的一只蝴蝶,谢玄忍不住想要将它捧在手心,然而他克制住自己内心不断翻涌的感情。对公主无礼,这不可以!
“为什么不解释?”谢玄问她。
“他若信我,自然不必解释。他不信我,解释又有什么用。他怀疑我,因为他不了解我,他对我并不是那种一往情深,只是亏欠之后的弥补和自以为是的占有,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哪怕前面挂着那么多的名头,我也只属于我自己!所以他闹他的吧,难道我要像男人一样去哄吗?”新安默默地一路走着,打算走回王府去。
谢玄跟上来说:“我送你吧,你一个人不安全。”
“玄,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很绝情的人?”新安忽然问道,她从没有觉得自己可以像现在这样冷静地面对王献之,面对争吵。她记得他们第一次争吵,她愤然出走,歇斯底里的哭泣。然而现在她像是苍老了十岁,二十岁,她变得如此淡泊,甚至是淡漠。
谢玄看着她说:“安儿,有时候爱使人丧失了独立性,所以绝情一点有何不可?”
“玄,你说得对,我已经不是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胆怯的女孩子了。我和他隔着河,我一直以为是郗道茂夫人的阻隔,事实上是我们之间的隔阂,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玄,我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因为我看出来你也很决绝,你和我一样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你知道你要功名,我要墨玉蝴蝶。”
谢玄静静地听着新安说话。她是他这辈子最靠近他心灵的女子。然而他们未尝不是隔离的。她对自己是礼貌中带着知交的苍凉,而自己对她却是怜爱中带着疏离的防范,他提醒自己不能沉沦坠落,然而却清醒地看着自己不断陷入这片温柔的沼泽。
夜里的风很凉,谢玄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新安披上。
“安儿,我……”谢玄突然很想留住新安,不希望她再回到那深宅大院的王府去,也许有那么一丝可能,她能够到达自己身边,留在郊外的别业内,在自己身边成为和自己秉烛夜游的人。然而他在下一秒就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不行,他必须要为家族负责,于是他转口道,“安儿,无论发生什么,我在你这边!”
“谢谢你,玄,我相信我可以回去!”
不觉已经来到了王府。朱门紧闭。
新安敲开门,却见新招来的小丫头急急来了。
“公主总算回来了啊。真是担心死奴婢了。”
小丫头看见谢玄倒也不紧张,嘻嘻一笑道了个安说:“谢公子护送公主我们也就放心了。不过公主何不奏请太后从宫中抽调士卒保护安全呢?”
“从宫中抽调士卒太过麻烦了。况且我只是一个公主何必借天子的仪仗作威作福。”
谢玄见那丫头生得唇红齿白倒也可爱,问新安:“这是你新招的丫鬟?果然聪明伶俐的模样。”
新安道:“玄,倘若你想要我可以送给你做个通房丫头,只是你以后可要给她个名分啊!”
谢玄听新安如此说,心中有万千心事,依旧不好说出口,然而憋在心头难受,不自觉道:“倘若没有你这样贤惠的妻子,多少通房丫头我都不想要的。”
新安听了脸不由发烫,又恐他们这些丫头小厮觉察忙转开话题问道:“老爷呢?”
“回主子,老爷在桃根姑娘那儿。”
新安路过桃根的住处,果然听见里面撩人的呻吟娇喘。她原先默许了王献之,不许他进自己的房间,然而此刻听见这种声音,仍忍不住一阵晕眩,险些栽倒,小丫鬟失声叫道主子,谢玄已经扶住了新安。
“我是不是很没用?”新安看着谢玄,忍住眼泪道,“我以为我已经放达到不在乎,原来我还是逃不出可怕的嫉妒心。”
谢玄无声只是用力握住她的手。
谢玄送新安平安回到听水阁后便离去了。
后半夜,王府忽然灯火通明,小厮、丫鬟乱作一团,直呼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