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老道士叹息道,“那个姑娘和你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是个很萧瑟的秋天,这天刮起了很大的风,那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风了,浩荡的仿佛要把这个王朝毁灭掉一样。我们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等到很久,大概是七天七夜之后吧,风停了,清晨我出来打扫寺院,听见女子嘤嘤哭泣的声音,我走过去一看,只见在庭院里的枣树上坐着一个女孩子,湿泠泠的,穿着奇怪的衣服,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们救了她,问她从哪里来,她说她叫李梦,别的都不肯说。
后来我们给她治伤,意外看见了她背上的七只黑色蝴蝶。我一个师兄问卦,占卜出凶相,不知道该如何避免灾祸,又不忍抛弃李梦,不顾她的死活,因此把她锁在了寺里,不敢放她出去。
新安听老道士这样讲倒觉得像是在听《西游记》,似乎有个公主就是被妖怪摄风卷走的。
老道士继续讲故事:后来陶画公子到寺院来和我们论道,看见了她。两个人似乎很投缘,不顾我们反对带着李梦下山了。可是后来陶画公子发现李梦与前秦有秘密来往,李梦也时刻准备离开陶画,最终陶画拔剑杀了她。
“她死了?”
新安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那样死了呢?
“没有。”陶画皱眉道,“我总觉得她没有死。”
“什么?”
新安更糊涂了,乱七八糟的,这个女人到底死没死啊?而这一切和自己回去有什么关系呢?
“她死前让我把她埋在菇霞山旁的河边。我今天来就是要和大师一起去验墓。”
“挖坟?”新安不由得吃惊,“这不是很不尊重死者吗?你们这样太荒唐了,而且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和密钥有什么关系呢?”
“每一个来自另一时空的人在穿越蝴蝶隧道的时候都会留下印记,阴阳相生,虚实相克最终达到一种平衡,要想回到以前的时空,必须要达到这种状态之后才可以回去,姑娘,你知道你为什么回来到这个时空吗?”
“很奇怪啊,我听着《庄子》睡着了,醒来就在这个世界了。”
“世界上不存在巧合和偶然,所有的事件背后都存在着必然性,而姑娘之所以会穿越,或许是因为《庄子》,庄周梦蝶,时空隧道的形状据说就是蝴蝶的翅膀,蝴蝶的翅膀每振动一次,这时一些灵魂就会通过隧道穿越到不同的时空,但是或许在另一个世界遇到一个与自己相对的人,两个人达到制衡最后一起回到原来的状态,从而不会改变历史。”
“也就是说……我必须要找到李梦和她相克才能回去?”
“是的。”
“如果她死了,我就永远回不去了?”
“那么姑娘就要等到下一次蝴蝶翅膀振动的时候了,或许也会有灵魂穿越到这个时代。”
“蝴蝶翅膀多久振动一次?”
“这个我们并不清楚,事实上蝴蝶翅膀都只是老祖留给我们的传说,只是姑娘和李梦的出现印证了传说的可能。”
新安听了老道士很淡定地讲着这些,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不知道蝴蝶翅膀多久振动一次,要是一千年才震一次,自己不就得在这个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冰激凌的世界里活一辈子了吗?连死了都得埋在这里。
唉,最可怕的就是希望。
以前自己没有想到有机会回去的时候,日子浑浑噩噩就过去了,就连和王献之吵架准备一骑红尘扬鞭而去,从此逍遥江湖,归田园居,也没想过会回到原先的时空,而现在萌生了这种希望,便要为他的破碎而难过了。
新安又问道:“所谓阴阳相生、虚实相克,如果她活着,那么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不过通常都是需要借助一些宝物的力量的。”
新安并不能完全理解道士的话,目前只能祈祷那个叫李梦的人没有死了。
老道士和陶画带着人刨开了墓地,打开棺材,除了一封帛书什么也不剩了。
新安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叫李梦的还活着。
打开帛书,上面的字不是很好看,现代人写毛笔字好看的不多,用的也是简体汉字。新安知道陶画他们看不懂,只好念出来道:
亲爱的陶画,请原谅我骗了你,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因此我要离开。而你也只是四处流浪的蝴蝶,是要漂泊的,不要为我而失去春天,而我也不希望为你放弃梦想。我要离开,我也知道离开的办法,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这封书信,而此刻为你念信的人也就是我要找的人。
读到最后一句,新安的心不由得砰砰乱响,像是钢琴不合时宜的强调音。
此刻为你念信的人正是我要找的人!
“她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她预料到了一切,可是她到底想做什么呢?找到我是要和我一起回去吗?”然而直觉告诉新安不会这么简单的,李梦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回去。
“她还活着。”新安说。
“是的,并且设好了圈套,等着你。”陶画看着新安,他的脸上前所未有的冷郁,先前一贯的漫不经心完全消失,“你怕吗?”
“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而且我也要找到她,我们在互相寻找不是吗?”
“可是我觉得背后就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我都知道,我在找她,也在找你,而她利用我找到了你,想必她此刻应该知道你了。”
新安有些惊恐地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去睡觉。”陶画转而又绽出一个笑脸,仿佛一切危险都不存在一样。
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家伙。新安无奈地跟着陶画回到寺中,天已经黑了,今夜她打算睡在寺中。
小道士对老道士说有客,新安跟着去见却发现原来是王献之寻来。
他们面对面,新安觉得他就像是油画,隔着冰冷的玻璃,她想去说,去告诉他事实,可是却无法打碎玻璃罩子。
王献之看着新安,只觉得她越来越陌生,桓济、陶画,他们和自己一样驻守在她的生命里,一点一点去占据自己原先的地方,一点一点去改变她,她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不敢去问,不敢去碰,她的眸子里带着一种忧惧惶恐,而究竟是什么使她这样,她却不肯说。
他们隔着河相望。
河水汩汩流淌着。
“你还好吗?”王献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