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涯此行带了两万五千士卒。
延庆帝从京郊八营中抽调1万骑兵、8千步兵、2千弓箭手交予他亲领。同时,又从各地征调5千士卒交由信王萧亦昙统领。
萧亦昙自玉泉山别过寇清颜,带了十几名部属驱马急弛,在约定时间内与白无涯在仓亭驿会合。
白无涯此人,年过不惑,善骑马射箭,能左右开弓,百步之内箭无虚发。他因家境贫寒而投军入寇定波部下,随之转战南北,颇受寇定波赏识,因战功突出,延庆二十二年被任命为正五品云麾将军。后又奉旨入京任兵部郎中。他的幼妹白无双本是惠安宫宫女,因长相乖巧而被惠贵太妃赐给了延庆帝,被封为宝林。随着白无涯的屡次提拔,如今为琼华殿的丽妃,膝下有一女年方六岁,为永宁公主。
萧亦昙于驿馆匆匆用过晚饭后便去了白无涯房间商议大军行程。
白无涯虽知信王萧亦昙并不受宠,然而他为人方正,并不因此而轻视于他。
他客气地朝着萧亦昙行了礼:“殿下。”
萧亦昙冲着他摆了摆手,自己寻了位置坐下,神色严峻:
“白大人不必多礼。我来此只是想和大人商议一下行程之事。”
白无涯愣了一下:出发之前,延庆帝单独召见他,要他在六月中旬必须到达庆阳,并言明大军军务,一律由白无涯负责,信王不得插手。如今是四月初十,他算了下,如果星夜兼程,大约在六月初能够到达。只是这样一来,他带的这两万人马,只怕大军到达庆阳便只能休整一段时间了。因此,他的打算是尽量在六月的初十到达庆阳。之前,延庆帝明旨他统领大军,到达庆阳后另5千士卒才交予萧亦昙,由他在云州期间调度。
白无涯迟疑了下,仍然恭敬地问:
“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萧亦昙自然知道延庆帝的打算,嘴角微微勾起:
“白大人不必误会。我也并无插手军务之意。只是着急云州事务,想要早日到达,也好早些了解如今的状况。咱们现在得到了消息都是经了下边人的口传来,也不知实情到底如何,心中委实是有些担心。”
白无涯见他如此,心中自然又放心了一半。
白无涯放松了下来,再将自己心中的打算一一叙述了一下。
萧亦昙听闻,眉头皱了起来。他站起来,踱了一会儿,方开口道:
“白大人,我有一言,不知可愿一听?”
白无涯狐疑地看向他,拱拱手:
“殿下但说无妨。”
“大军一旦到达,军中兵士驻扎的一应事项都需准备。如今庆阳、昭乌两地的县令均已下狱,城内情形不知如何。我想与大人相商,先行赶往庆阳,一来了解当地情形,二来也为大人之行作个先锋。”
“这--”白无涯有些迟疑。内心虽然也首肯萧亦昙的说法,只是信王才十六七岁,此前虽数次代巡过边防,到底从未真正独掌过一方事务。若让他只身前往,万一途中有什么变故,自己如何向帝京交差?
萧亦昙瞧着他,眸色平静:
“白大人久经沙场,我的这点子担忧想必自也料到了的。只是,云州的状况,从胡贵上报帝京的奏章所说,并不太好。故我也忧心此行的艰难。大人身负重责,不可分身。我本是代掌云州事务,早日到达也方便接手。大人带着大军在后,更有粮草缁重随后而来,我先行打点,心里也安心一点。”
他恳切地看着白无涯:“白大人不必忧心我的安危。我带着随从,星夜赶路,约在月底便能到达。外人并不知我与大人分道而行。况,我奉旨而去,又有这身份摆在那里,未必就有那起不知好歹的人来生事。”
白无涯默了下,的确有些心动:按理,本来大军出发之前便该先派出人前往打理的。只是因着他身边可信的也不过就曹棋、曹胜两兄弟,京郊营原是苏家在统领,他才接手的这一万多人,他也需要时日去收复。这后来的5000士卒人员混杂,他不敢大意,早叮嘱了曹棋替着留意着。大军所需的粮草在后,他又留了曹胜督查。如今他身边也不过两三名平日得用的长随,他也不敢再分了人手出去。
想了想,他对着萧亦昙拱手相谢:
“殿下所言,白某感激。如此,先谢过殿下先行一步替白某料理之情。”
白无涯也不是个扭捏之人,既已想好,立即便作出了决定。
萧亦昙神情淡然,对着帝京方向拱拱手:“大家都为朝廷而已,白大人多礼了。”见来意已达成,也不多话,颔首而去。
回了自己在驿亭的房间。萧亦昙静静地坐了半晌,吩咐道:“福喜,叫沈年过来。”
一名内侍模样的少年应声而去。
不过片刻,一个年纪约二十三四的男子,国字脸,面庞黝黑,步子沉沉地进来。
萧亦昙坐在靠窗的高背椅前,怔怔地出神。
信王府侍卫长沈年跨进来,悄没声儿地在离他三步的地方笔直地站着。
萧亦昙没有看他,带着平常一贯的神情:
“阿年,明日,你带了我的印信,带六个人护着方先生,先行前往庆阳。”
“是。”沈年干脆地应了。
萧亦昙却又沉默着,眼里有一抹既近且远的微笑:
“这时节,阿元该安睡了罢。”微微叹口气,收回目光:
“云尉带了老太傅的书信,这会应当是到了陇原了。你到了庆阳便派人和他联络,瞧瞧那边儿是个什么光景。到了也别急,听方先生的吩咐,先细细打探下当地的情形。”
沈年应了,他复又细细地叮嘱:“遇事别毛糙,先细细撸清楚。凡事,记得先保重好方先生和你自己的性命要紧。”
沈年心里一暖,低低地“嗳”了一声。
“我带人走另一条道,先走昭乌。有什么要紧事儿,福喜会想法子和你联系。”
“殿下,您自个儿也要保重。”沈年一径应了,出门前复转头殷殷地道。
萧亦昙挥了挥手,沈年默默地行礼退了出去。
沈年出了去,在院子里站着想了想,调头往随从房里走去,同行的张从九、高无庸等人俱是他调教出来的,他细细地叮嘱他们在途中必得要仔细照料主子、务必保证殿下的安危。说得一众侍卫耷拉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吭,方才罢了。
翌日清晨,一行十几骑顶着晨露从仓亭驿悄然而出,急驰过孟县后分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