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解开了,心更空。
人便是这样,没有意义也要说,没有意义也想听。
秦玥进门之后,心疼得说不出话来,肖露和秦颜就分别找借口躲了出去,给她们单独说话的空间。
云夕宽慰秦玥,说:“我运气很不错了,撞一下就没命的也大有人在,这颗脑袋算是硬的了。”
秦玥嗔怪道:“真是姐妹,和颜颜一样的乌鸦嘴,越大越没分寸了。你这是得罪了谁啊?”
“我人缘本来就很差。”云夕转移了话题,“给我带的什么?”
“现在你也吃不了什么,就煲了汤做了几样点心。颜颜说你来的时候穿的衣服沾上了血,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
云夕道了谢,问出萦绕心头很久的疑惑:“最近,我稍有风吹草动你就会出现,以前怎么会一直隐形呢?”
秦玥勉强笑着,“我和容莉倩,好比农奴和地主,我怎么会斗得过她。而且,你爸也一直犹豫,总觉得时机不成熟,一直劝我等,我就等了一年又一年。后来又有了肖洋,就像你订婚那天一样,他不给我机会靠近你,他也说,等等吧。”说到这儿,她已泪盈于睫,“以后你有了孩子,就能理解那种心情了。”
母亲再三告诫她不要去怪谁,如今看来真就是一团乱麻,没有谁是对的,没有谁是错的,也没有谁是幸福的。云夕避重就轻,“别难过,不是等到了么?”
“是等到了,你也开始让人不放心了,听颜颜说,最近把你爸气得跟谁说话都没个好脸色。”
“只是和朋友们喝喝酒,没外人说得那么严重。”云夕笑,“他和别人还算好的,经常数落我呢,一生气就长篇大套引用古文,听得我一头雾水。”
秦玥不免担忧,“你这样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到最后连身体都毁了。”
不这样,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酒精最起码可以帮她入睡,否则就会整夜失眠。
住院是件好事,药液中有助眠的成分,云夕忍不住打个呵欠。
秦玥便起身道别:“你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晚上,萧彦辉去月光之前来了医院,不由分说把云夕摇醒。
“干嘛干嘛?”云夕生气地问。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时涛出差了,你只管好好养伤。”萧彦辉看看云夕的惨相,不知该哭该笑,“你说你,惹什么人不好,和一个上年纪的女人较劲,都没办法帮你出气。”
“出差了?”云夕松一口气,转怒为笑。
“能猜到原因么?”
“说说看。”
“时涛做的是装潢,生意本来就半死不活的。那小子是可哪儿买地皮盖房子,市里的房地产公司都得给他面子,你想时涛的日子能好过么,只能到外地去拉单子。”
在萧彦辉嘴里,‘那小子’就是肖洋的代称,让人怎么听怎么别扭,云夕便打击他:“这样啊,原以为是你做了好事呢。”
“得,我就不该告诉你。”萧彦辉有点泄气。
“谢啦,麻烦你和医生说一声,让我多住几天。”
萧彦辉做一个OK的手势,吊儿郎当地走出去。
住到第七天,云夕已经复原,仍旧不想出院,把病房当成酒店住,叫秦颜搬了一堆书籍过来,偶尔看看肥皂剧,竭尽所能地消磨光阴。
这晚,云夕捧着《呼啸山庄》细细研读。这本书她已看过多次,每次重温还是很感动。
“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怎么样,对我都是有意义的;但是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多美好,它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漠,而我就象一个孤魂野鬼。”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她被击中了,错不开视线,无法继续阅读。
云夕把书扔到地上,换上一套秦玥带来的新衣,手碰到门把手时又反悔了,便熄了灯,和衣卧在床上,数到近千颗星星时,终于入睡。
黑暗中,是谁的一双眼,含着温柔,盈着深情。
是谁?
每天默念无数次的那个名字,她竟浑然忘却。
怎能忘记?怎能忘记!
黑暗被光明代替,那双眼消失不见。
你不在,我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你不能离开。
云夕喘息着醒来。
病房里多了淡淡的香水和烟草气息,还有较为浓烈的酒气。
是她熟悉怀念的气息。
云夕翻个身,猛地坐起来。
第七天,他终于出现了。
他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手里的烟在黑暗中寂寞地燃烧着,那光亮却是温暖的。
“肖洋。”云夕轻唤他的名字,以此证实梦境的荒诞。
“来看看你。”他说。
“谢谢。”
“你没事就好。”他拉开窗户,把香烟弹出去。
“孩子做完手术了?”
“嗯,很成功。”他走到近前,开了灯,“你还好吧?”
“你觉得呢?”云夕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糟糕透顶,额头的伤口、手臂上被玻璃扎破的疤痕都很明显,恢复原貌有待时日。而他,一如初见般从容优雅,情事沉浮又怎能伤到他的筋骨。
“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云夕不冷不热地说:“我感觉蛮好啊。”
肖洋挑起她一缕发丝轻捻,又缓缓地轻轻地拍拍她的头,“我该走了。”
“你本就不该来。”
“休息吧。”他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逗留至今,不过是想他来,来了,却不能好好说上几句话。
云夕看着腕表的时针,心里估算着:他进电梯了,到一层了,到医院门口了,上车了……
不知道他是回家陪妻儿,还是到新欢家中留宿。
万恶的男人。
他喝了很多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出事。
云夕拿起病房的电话,拨了他的号码,他手机关机。
他虽然一向沉稳,今夜却是不同,和任何一个酒后驾车的司机没有差别。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云夕跳到地上,鞋子都顾不得穿,追到医院门前,又发足狂奔,跑出去长长的一段路,没有见到他的踪迹。
明知不可能的事,她还是傻兮兮去做。
云夕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然后,她坐在地上,观望着车水马龙。
过了好一会儿,黑色路虎开过去又退回来,在她面前熄了火。
就像是自己写出了一个黑色笑话,云夕站起来,又笑得弯下了腰。
肖洋笑问:“怎么这么开心?”
“和自己开了个玩笑。”
“要去哪儿?”
“嗯,送我到月光吧。”
肖洋沉下脸来,“不送,回去休息吧。”
“好吧。”云夕这才觉得双脚被路面硌得生疼,便慢悠悠往回走。
肖洋追上来,叹一口气,抱她回到车上。
车子穿过妖娆的夜色,离开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