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姑娘,现在开始就好。”乔鱼淡淡地提醒。
苏盛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昊王看了我半天,然后伸手拦住了苏盛:“我相信安姑娘,若你不放心,我们在门外守着便是。”
我微微笑着说:“如此甚好,那苏盛,你便在门外等着我吧。”
昊王转身朝阁外走去,轻飘飘地说:“不,是我和苏公子一起等。”
“好了,既如此就开始吧,安姑娘。”朝王看到我们之间相互交谈显得他自己很没有存在感,所以有些不耐地催促我们。
提灯笼的小婢女将门轻轻关上,夜风带着寂凉的气息淡淡吹进碧疏阁内,书架上的一卷书籍被微风吹起了几页,乔鱼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朝王与苏盛他们在庭院内的小石桌旁等候,透过糊窗的明纸可以看到他们三人隐隐绰绰的影子。起先是苏盛坐着,朝王与昊王站在两侧谈话,而后苏盛似乎觉得这样不妥,就徐徐站了起来,与他们形成三足鼎立的格局。我觉得苏盛有一些尴尬,毕竟两国国君的谈论,想是苏盛也都说不上什么话。但是,以他的性格,也许他能够恰到好处地为自己制造话题。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便回头准备问问乔鱼公主的故事。
只听到她的声音悠悠传来:“安姑娘,你能否帮我忘记一个人。”
“那是自然,只要你愿意,我进入你的记忆中,将那人出现的记忆都交付月凉石就好。”
“嗯,你会看到我过去经历的种种吗?”乔鱼低头摆弄着她长裙上的花饰,像个孩子一样。
我笑着说:“不会的,你且放心,只有你愿意让我知晓的回忆我才可以看到,而且,我到底是个局外人,除了能与你沟通以外,并不能改变你的记忆。”
乔鱼轻轻地点了点头:“好,那..便回到我十四岁那年吧,初见顾南的那天。”
“顾南?你的心上人吗?”我很吃惊,我以为她曾像朝王所说的一般,经历过什么可怖至极的事情,以至于难以忘怀,不能同昊王成亲,原来竟是有不能忘记的心上人。
乔鱼没有回答,算是默认。“那别忘了呀,去找他,他如今,还在吗...”
“在的,只是...”乔鱼声音有些哽咽,“你不会明白的,皇家公主,从来就身不由己。”
我也没有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倒不如忘了干净。看她这样痛苦万分,想是也做过无数次的挣扎与努力,可是难逃皇命。
月上柳梢十分,窗外不知名的昆虫开始鸣叫,“虫声新透绿纱窗。”乔鱼低低念了一句。我知道此刻不便多言,于是将月凉石从我的额上摘下,覆在她的额头上,牵着她的手轻轻念起咒语。
我和她说:“到你经历完你要忘记的那段记忆之时,你同我说,我便将你那些记忆消除,永不记起。”
“多谢...”这是我在进入乔鱼记忆前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闭着眼睛,月凉石发着柔和的光芒。
春去秋来,沧海桑田。
渐渐的空气中淡淡的青草香味,碧书阁内摇曳的烛火慢慢消失,暖暖的日光洒在我的周身。
山间阡陌小路,乔鱼带着我回到了她当初见到顾南的日子。
在月凉石重现的记忆里,我和乔鱼都会被隐去身形。说来也有道理,隔着多年的时光,乔鱼与记忆中的种种完全处于不同的时空之中,自然没人看得见我们。
我与乔鱼站在小路之中,觉得奇怪非常,莫说什么顾南顾北,就连一直小鸟儿都没有,只有路两边层层叠叠的杏花树,山坡本就不倾斜,坡度不高,放眼望去同云霞一般。
乔鱼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接住随风吹落的杏花瓣,然而刚刚触到手心,落花却毫无阻碍地慢慢飘落。自然,我们到此,改变不了分毫,就连一朵花的飘落轨迹,都是影响不了的。
“公子,你的箫声真好听,能否再吹一曲?”我正奇怪为何一个人影都不见时,只听到清脆的嗓音从远处密密的杏花林中传来。
我与乔鱼顺着声音往前走着,却发现真有一位白衣翩翩的男子长身玉立于杏花林内,右手执箫,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位约莫十四五岁的天真少女。
其中一个少女衣着叫华贵些,虽是年少,但是眉目间已经可以看出乔鱼的模样。当真是美丽非常,只是她的气度,相较于现在的乔鱼,显得更高傲世俗一点。另一位眉目淡淡,身姿服饰皆是平平,大抵是个侍女。
乔鱼看到白衣公子之后,似乎压抑不住悲伤与思念,确确不只是单纯的悲伤,还有隔着数年的光阴日日积累起来的思念。她的眼里慢慢蓄起了泪水,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位公子面前:“顾南,我是乔...你认得我吗?”
“不如姑娘也吹一曲与在下合奏?”顾南依旧保持着他那惯有的微笑,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他安静的看着年少的乔鱼。
乔鱼微微一怔,伸手想拉他的衣袖:“不要不理我好吗,顾南,毕竟我,等你了那样多年。”可是,她的手指直接穿过他的衣袖,紧紧的攥在了一起。乔鱼似乎猛然醒悟,慢慢的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