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远一点,再看远一点点,倏的眼前一黑,什么也没有了,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失败了,现在她已经可以透过这片桃树林,看到千里只外的事物,每一次她都会逼自己更近一点,再近一点,她现在已经没功夫去理会那本书,这么些天,她已经大概摸清楚了那本书的脾气了。没错,书也是有脾气的,它心情好的时候提示她一两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直接白着一张脸,夏小书索性不去理会,反正只要每达到一页的要求,下一页的内容就会随即出现,不过她最近时常有后悔就是了,时常后悔如果当时她直接看了结局,那是不是就不用受前面这些苦了呢!不过苦虽苦,但是她现在却是乐在其中,虽然她还没办法完全控制好自己的视线,可是她已经可以看的很远,很多时候都能看到些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她几乎都在忙,忙着偷窥,偷窥使她快乐。她管这个叫做偷窥,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它真正的名字叫神游。
被困在这里的日子,她几乎忘了时间,尽管每天拼命的学习,可是她的心还是止不住的担心,担心好多,担心斩洛的生死,担心梦离和秦炎的安危,还有,岁寒……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正想着想着,思维涣散之际,突然视角一转,直指紫府,莲花池畔,那抹让人心疼的紫,空洞无焦距的眼神,安静的坐在那里,手里紧紧捏着一个东西,她用力的靠近,突然,他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慌忙站起来,嘴里喃喃道:
“书书,是你吗?”愣了几秒,随即自嘲的一笑,脸上的失望和挣扎溢于言表,更加攥紧了手里的东西,她再次逼近,却被明亮的红所摄住。
睁开眼睛,她已是泪流满面,他手里攥着的,是一根火红的头绳,她记得那是她三年前不见的红绳,在第一次相遇之后……
那本书没有给她任何伤感的时间,它飞起来,落到她手中,自己翻了下一页。
“无界,忘我!”
四个大字大大咧咧的沾满了整整的一页,她盯着看着数十秒,果然,白纸黑字,那也书上确实只有这么几个字,转过身,不去理会。
她从来是不贪心之人,她也没那种自信自己可以万人宠爱。“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才是她真正渴望的,岁寒之于她的,正是她所期望的,不过,他却不是那个对的人。夏小书这个坑里已经种上了名叫斩洛的萝卜,容不下其他萝卜了。
正当夏小书被竹笙困在桃花林里的时候,外面却是腥风血雨。而她被伪装成斩洛的竹笙所救,一时间,两个关键人物都不见了,于是正派人士把矛头直指魔界。而魔界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神巫,一时间,烽烟四起,生灵涂炭。而魔界的也突然多出一位圣君罗刹,法力非凡,杀人不眨眼,带领着魔界打了一场又一场漂亮的胜仗。银色的面具下,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长枪直指一个人界士兵的脖子。
“她在哪?”
“……什什什么她在哪……谁?”
“你们口中的妖女,她在哪!”
“她……她不是被斩洛所救吗……我我怎么知道她在哪!”
银色长枪毫不犹豫的穿过那人的胸膛,利落的抽出,溅了一地的血,还有点滴滴落在他白皙的手背上,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丝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背上的血,然后丢掉丝帕,收回银枪,镇静自若。
他找她,很久了,一定要找到。
夏小书每日神游都看见满目疮痍,满目的血红,她不是善心之人,可是,她依旧觉得很难过,那是那么多的生命。这时候她突然想起,竹笙,他不是世上最后的天神了吗?保护凡人不应该是他的事情吗?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竹笙,你出来!你出来啊!我知道你听得见,你给我出来啊!”她站在小筑前大声的呼唤。
“或许那书里面应该多加一点知识,类似礼仪什么的,小书在这方面很不擅长啊!”
懒懒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一转身,见他优雅的坐在小筑前石桌上,手里还拿着那本书。
“你怎么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呢!你难道不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情吗?你是神诶?难道你不管的吗?”
“小书,有很多事情,也不是神可以管的。事情要朝它预定的方向发展,即使是神也是不能阻止的!”
“那你就忍心看着下面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是要是好的灵魂,都会得到超度,然后又是一个崭新的人生,生老病死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一世过去了,下一世还会到来!为何要伤心,我在这看了这么多年,他们不都是这样吗?所以人界是最软弱的也是最强大的,他们没有仙魔的法力和长寿,可是他们却在繁衍,生生不息!”
“可是……”
“小书,我很高兴,你乐意见我,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你应该关心的,或许,你更需要的是我告诉你,这几个字的含义,而不是在这里关心那些下届人的死活!”
虽然他的话说的句句在理,冠冕堂皇,可是夏小书却感觉到了话里透出了冷漠。身为一个神的冷漠。
“你错了,他们不是你桃花林的桃花树,你把人命当成了你桃花林里的桃花树,不管枯萎多少次,或者以怎样的方式枯萎,它依然可以再生。没错,他们可以再度轮回,生息繁衍,在你看来这或许都是一种重新存在的方式,可是却不是。因为人有记忆,有感情,就好比,你曾经认识一个人,她死了,后来又进入了轮回,然后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你面前,她的灵魂也同一个灵魂,可是又怎么样,她,已经不记得你。换句说,是她,却又不是她。人死了,就是死了,记忆,感情什么也消失了,重生以后的,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就好比我这样,我身体里是离夏的魂,可是,我就是我,我不是离夏。”
“你是!你就是她!”
“我不是!我想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她很高兴,在那一尘不变的镇定的脸上,看到了慌乱和不安,可是心里也同时泛出不忍,她强压下那抹不忍,努力忽略他眼中受伤的神色,
他默然的起身,神色暗淡。
“她会回来的,会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夏小书根本不给他机会,她现在就想看他受伤的神色,虽然充满了罪恶感,可是却让她感到莫名的快乐。
“她,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离夏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是夏小书,你看清楚!是夏小书!”
他挣扎着脱离她,他看着眼前这个固执的女子,他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是她,可是他知道,她还在,她回来了,不然,这桃花也不会如此开放,只因为她回来了,所以这些因她而重的桃花,才开的如此这般的绚烂。
“小书,她真的回来了,你比我更清楚的,她真的回来了……”
“回来?回来又怎么样,你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他也说,她会回来,可是我让我来告诉你,回来的,只是她的力量,她没有回来,很奇怪是不是,我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这个身体现在是属于我夏小书的,以后也是属于我夏小书,永永远远都只有我,只有夏小书!我会让你明白的,消失了的,就再也回不来了!”丢下这句话,她心里感觉十分畅快,看着他受伤的神色,心里升出一阵欣喜,同时也泛起一阵心疼的感觉。她努力的忽略了,转身,把他一人,留在了茫茫粉色中。
她也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否正确,只希望,她自己的对的,虽然看着他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安,可是跟那么多条人命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他可以办到。虽然到现在她依然无法知道为什么离夏梦里面的人为什么不是花神而是竹笙,可至少,用她去刺激他,这是用对了药房的,她从镂空处看着那依旧看在桃林里的身影,遗世而独立,心里说不出的怅惘。
直到看到他渐渐步出了桃花林,她才暗暗放下了心里那块叫做内疚的石头。
只是夏小书不知道,这不是她以前所处的世界,神又如何,即使竹笙他能救人又如何,她应该做的不是说服竹笙,而是阻止战争。
竹笙独自站在桃林里,看着那抹粉色的身影,倘若让她知道,这些生灵涂炭,这些血流成河,这些杀戮,都是因她而起,那她会是什么反映呢?想起她今天说的那番话,还有她眼神里的闪烁,他的嘴角上扬,或许,他们都在赌吧,她赌在赌他,那么他自己呢……看着手里粉色绣鞋,嘲弄的笑,爬上了嘴角。把鞋子轻轻放在她每天都会驻留的桃花树下,一边想着她发现鞋子时的模样,一边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