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水泽后的时光,是夏小书这一生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她努力不去记起那些不快乐的回忆,鸵鸟就鸵鸟吧,反正她本来就是一个满是俗气的女人。她依旧每天换着花样的给斩洛泡茶,她依旧喜欢跑到洛河花岸跟梦离说话,她依旧跟两只小狐狸上山玩的一身泥泞,只是夏小书却又不是以前的夏小书,她看着斩洛的眼神不再遮遮掩掩,她不再固执的叫他先生,她会放肆的撒娇,她会在他那洁白的衣襟上留下她的脏手印,然后看他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
虽然不曾说过喜欢,可是夏小书是真的幸福着。她只是偶尔会安静,当她盯着装着绯色灰烬的瓶子,她会陷入莫名的沉默。
绯色,该是多爱那个人啊?当时她拿到了七宝鼎就跑了,虽然他们都没注意,可是夏小书却清楚的记得,她甚至没有取走那朵睡莲。可见,她从头到尾的目的都只是七宝鼎而已。
“小梦,你说,人可以自私吗?”
“书……”
“唉,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一朵蠢花怎么会明白这些呢?”
“书,你快乐就好了!”
“你就知道说这句话……唉!”
斩洛远远的看着花海里的夏小书,内心也在挣扎着,他怎会不明白小书看自己的眼神里赤裸裸的爱意?他想自私的把她一辈子留在洛水泽,不过问外界的任何事,不能成仙又如何,天劫又如何,只要这样就好了。可是他分明感觉到小书隐藏在心里的不快乐。即使她每天对着自己笑,那笑却让斩洛揪心的疼,或许只有她自己没有发现,连那株草都发现了,小书,是那么勉强自己。又想起从岁寒那得知的故事,内心更加辗转反侧。
……小书,这样的你可是真的快乐?倘若我把你留在洛水泽,这对你可是最好的选择?
尽管每天都有斩洛的陪伴,虽然斩洛依旧还是喜欢待在屋子里下棋,看书,可是夏小书能感觉到他的转变,他的纵容,好几次夏小书回头,都发现那双如水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眼里充满笑意,可是却有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而回来的这段时间夏小书已经明白了很多,明白小梦是因为自己变成的人,她也明白即使是离夏转身的第三世,她也有足够的力量将那片草长莺飞的花海变成人海,她也知道,自己可以活很久。
夏小书问斩洛,离夏都会死?那么我呢?
斩洛只是摸摸夏小书的头,小书,你只是小书,不是离夏,又有谁会来杀你呢?你要记住,你是夏小书,不是离夏。
而夏小书只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斩洛不知道,梦离不知道,他们不知道夏小书每晚都做梦,梦见绯色全身是血的朝自己爬过来,嘴里还一直念着,你要去找他,是你欠他的!是你欠他的!而每次醒来,总是吓的夏小书一身冷汗。
她曾经试图在斩洛那一堆书里找关于离夏的资料,可是一无所获,好像这个所谓的花妖从来没有在这世上存在过的似的,自从她死后,一切变被清洗的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丝痕迹。
当夏小书在一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她再也不能入睡,本想去洛河花岸走走,可是这样一来必定会惊醒小梦,于是本来欲前往门外的脚步辗转走到了位于树屋的第二层观星台。
侧身躺下,看着琳琅的夜空,夜风轻抚着头发,心情瞬间放松了很多。闭上眼睛感觉夜风,鼻尖传来阵阵花香,还有淡淡的青草香?夏小书瞪着个大眼睛,却见斩洛满目含笑的看着自己,轻轻坐在夏小书旁边,不无言语,只是含笑的看着她。
夏小书突然很想把头枕在他腿上,想看看他会出现什么表情,于是她就这么做了,而后者只是露出宠溺一笑,还顺带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好让夏小书躺的舒服些。
“给我讲讲故事吧……讲这个世界的故事……”
“这些你不都从书上得知了?”
“那你讲书上没有的……”
“那我给你讲几千年前的故事可好?”
“嗯!”
“这是一朵莲花的故事……”接着温润如玉的声音开始娓娓道来。
很久很久以前,天上的花神掌管着世间所有的花草,他每天都在自己的花园里照顾着那些花草植物,可是在那么多的花中,他最喜欢莲花,所以他在自己的浣花池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莲花,可是他总是觉得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于是,他用自己的一滴心血,孕育了一朵莲花,这朵莲花由于是用花神的心血所养育,开的异常艳丽,在浣花池一片洁白中,唯独那一朵,开的血红。花神很爱这朵花,每天都陪伴着它,他们一起感受朝阳晨露,暮鼓晨钟,而每当花神吹奏曲子给它听的时候,它也会随着曲调在池中摇曳,那朵花越来越美丽,越来越艳丽,而池中其他的莲花也相继枯萎,渐渐的,浣花池里只剩下这一朵莲花。可是花神并不介意,他的眼里只有那朵血莲,他甚至将自己的仙气渡到它身上,就这么日复一日,那朵花终于幻化成了人形,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花神给她取名离夏,那朵花由于吸收了天地灵气出落的越发美丽,也更加妖艳,渐渐的,花神自己也发现了,他花园里的花一朵朵开始枯萎,任他怎么挽救,也依旧不见成活,而人间也变的没了鸟语花香,花草树木不在生长,已经生长的开始枯萎,已经开放的,开始凋谢。而唯独那一朵,浣花池里的那一朵,开的那么美艳动人。
人间的灾难终于引起了上界的注意,他们唤来了花神质问他,可是花神也不明白,他只道他花园里所有的花草无一成活,他隐瞒了那一朵。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上界还是发现了它的存在,当他们来到浣花池,看那一朵开在池中的血红,大呼“妖孽”,实乃世间异象,并预言,若不将其毁灭,天地间将有一场浩劫。于是禀明了天帝,而天帝也下旨将其毁于轮回台上。
可是花神不舍,身为司花之神,他竟然对那朵莲花生出了凡人才会有的爱慕之心。于是,花神请旨说要亲自杀死他。
奈何“情”这一字确实伤人,神又如何,终究逃不出一个情字。花神摘下了血莲的一片花瓣,只见两朵一模一样的血莲出现在了花神手中,他悄悄将她放到了下届。而轮回台上毁灭的那一朵,只是她的一朵花瓣。
那朵花本就是神仙的心血所养,又凝聚了花神的仙气,又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长大,本就法力无穷,而她以为花神抛弃了自己,为了报复花神,竟然坠入了妖界。为了报复神界,大开杀戒,一时间,人界烽烟四起,生灵涂炭,妖怪横生。
而杀戮越大,她的妖力变的更大,她誓言要毁天灭地,直闯凌霄。她虽为妖,可是却是跳出了三界,跳出了六道,实在很难对付。终于,人界神界魔界三界联手,决定将她镇压与邙山下。
她一人之力对抗着三界,可是确是旗鼓相当,而这时,花神来了,原来天帝为了惩罚他竟将他关在了轮回台,而他好不容易冲破了结界,确是看见她一身血红,长发妖娆,眼里还闪着嗜血的光。
“离儿……”花神的这一声呼喊扰乱了她的思绪,而神界之神见她分心,便挥出了镇天锁,将她牢牢的困住。随后又催发了破灵镜,倘若被破灵镜一击中,任何妖魔鬼怪都会灰飞烟灭。
而正当此时,花神冲破了束缚,挡在了她面前,可是他忘了,他是神,破灵镜不会伤害神,所以破灵镜的光芒穿过了花神,直接刺到了她身上,一瞬间,她身上出现无数个发光的洞,可是却没有一滴血溢出,她的眼里的杀戮渐渐消失,一脸迷恋的看着眼前的花神。她哭了,从她眼里流出的竟是鲜血一般的眼泪,花神手忙脚乱的给她擦去,可是根本就是徒劳。那些血泪很快便在他们所在的地方积了一地。
“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人间……”这是她留在世上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便灰飞烟灭,只留了一地的血红。
“所以邙溪池就是她的眼泪变成的?”
“嗯”
“那后来呢?花神呢?”
“花神被永生永世关在了初云坞,并且被除去了仙籍。”
“再后来呢?”
“再后来就有人知道了。”
“那朵花,就是我的前生吗?”
“嗯!”
“那绯色所说的那人是花神吗?”
“……也许是。”
“……原来妖是这样练成的……”
此后,两人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等夏小书再次反映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醒来,原来她竟然睡着了。
此后的几天夜里,夏小书的梦里再也没了绯色,只是那句“你为什么不要我”时常出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