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罕大军才刚停稳,就见其中军骑下冲出一骑,直到哲别面前十几步才停下,高声喝道:“来者可是铁木真大汗?大金国天使与克列部王罕大人驾到,快让铁木真前来迎接!”
哲别和速不台对视一眼,速不台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哲别在马上拱了拱手,大声道:“我们是铁木真汗部下速不台和哲别,专程来迎接大金国天使大人,不知天使何在?”
王罕的使者见铁木真没有同来,喝了声“你们等等”,又跑回去汇报。不一会,郭靖就见数十骑从对面军中驰出,直向他们面前跑来。
忽然听到旁边的华筝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都史……那个臭都史果然来了,王罕也来了!”
说话间,那数十骑已经到了阵前。郭靖定睛看去,从记忆中的形象认出了那个披着红披风的老者就是王罕。看他的年纪也有五六十了,想不到还能骑马长途跋涉。紧跟在王罕身旁的是一个身穿白甲,骑着白马的小将,虽然多年没见,郭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都史。心中不由骂道:“靠,你以为你真是白马王子啊?头顶上再加一顶尖帽,就成白无常了!”
不过凭良心说,这小子长得很是不赖,穿着白衣白甲,看起来更是亮眼,要是放到中原江南,说不定还能迷倒一群闺中怨妇和富家千金。只是在军阵之中,他那副轻浮嚣张的样子,让人一眼就知道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先不说他的品格,在崇尚勇武的蒙古人中,光是长着这样一张脂粉气太重的小白脸,就无法让人喜欢。怪不得华筝一提起他就感觉厌恶。
华筝和郭靖站在哲别身后,万绿丛中一点红,对面的都史一眼就发现了他们。不过他没有把郭靖放在眼里,也没看到华筝正对他怒目而视。还以为华筝知道他来,专程来迎接他的,高兴得小脸发光,骑在马上手舞足蹈。如果不是王罕喝斥住,说不定他已经脱离队伍跑了过来。
郭靖没有注意华筝和都史两人的“眉来眼去”,只听王罕指着一个约四十来岁,长方阔脸的金国官员大声道:“这位是大金国来的‘天使’,太常卿赵之杰赵大人。我儿铁木真何在?”
这官员头戴六梁冠,绯罗大袖,杂花晕锦玉环绶,紫衣绣花,身佩金带金鱼。身后跟着持节侍从,及数十名铁甲卫士。蒙古骑兵多是皮甲,嫌铁甲太重,即使偶尔缴获铁甲,也还是宁愿着皮甲上阵。很明显这些卫士都是金使的护兵。
郭靖在心中暗“靠”了一百遍:这金使居然不是完颜洪烈!本想看看完颜洪烈是个什么样子,在发生什么大事的时候,完颜洪烈也可以作作主。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把他杀了,顺便报了杀父的大仇。
完颜洪烈是赵王,这金使虽然姓赵,却不是王。不论官职还是长相,比起完颜洪烈都差了十万八千里。看他样子明明是个汉人,却跑到金国去做了汉奸,真不知他妈是怎么教的!
郭靖虽然明知大宋北方先后被辽、金占据了两三百年,汉人在辽、金朝为官的多如牛毛,却还是忍不住对这个赵之杰一阵痛恨。宋朝懦弱,却总以为北方的百姓会朝思幕想着王师北上,谁知大部分士子,早就不以宋朝为正统,而一心辅佐异族了。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在士子和百姓心中,宋朝也好,金朝也好,反正都是被奴役,在哪边都要纳税征粮,有什么好抗争的?
郭靖收回怒视金始的目光,却见哲别和速不台早已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地,拱手道:“铁木真汗帐下千夫长哲别、速不台,参见赵大人!”
又转向王罕拜道:“见过大汗!铁木真汗正在大帐准备欢迎仪式,命我们来迎接‘天使’和大汗。”
王罕“哈哈”一笑,抬手道:“我儿有心了,你们都起来吧!前面开路!”
哲别和速不台挺身而起。金国使者赵之杰却两眼向天,看也不看两位将军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铁木真,札兀惕忽里(金国封给铁木真的官),好大的架子啊,我从大金国远道而来,他就打发两个小小的武夫过来,哼……”
“你……”哲别大怒,左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怒视着高踞马上的赵之杰。
他身后的蒙古兵见主将受辱,也纷纷鼓噪起来。
王罕大声喝止道:“哲别,你想干什么?不得胡来!”
速不台抓住了哲别握刀的手,狠狠地瞪了赵之杰一眼,向王罕道:“铁木真汗确实脱不开身,请王罕原谅。”
王罕赶紧打了个“哈哈”,道:“我儿事忙,并非瞧不起赵大人,赵大人请多多包函!”
哲别甩开速不台的手,退后两步,翻身上了战马,离开那个所谓的天使远远的。
但哲别的退让,却没有让赵之杰放过他,他似乎故意想让王罕难做。嘴角轻蔑地笑了笑,向已经骑上马背的哲别道:“怎么啦?叫你武夫还不服气?”
这下连郭靖都觉得这姓赵的太欠揍,看来他妈确实没教过他做人的道理。可没想到,哲别反而忍住了。大概是想起了此时的使命,又有王罕在旁边压着。但也由此可知,金人或许和郭靖打的是一样的心思,无时无刻不想挑起蒙古人的内乱。只是这个金使赵大人实在是个蠢材,现今蒙古已经露出了强大的面目,他不知笼络,反而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岂能收到离间的效果?
速不台没有理会赵之杰的挑衅,转身跳上马背,喝令众将调头,向来路驰去。“天使”大人讨了个没趣,向地上呸了一下,和王罕并肩跟着哲别的大队而去。
队伍一调头,郭靖和华筝反而落到了后面。郭靖不想再陷入千军万马,只好慢悠悠地跟在大队尾部。
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完颜洪烈,郭靖有些失望。不过,看到这个金国的使者和那个纨绔子都史,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能够成事,此行也不算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