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到了。昨夜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整个德州都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气温也下降得厉害，好多房檐都挂上了冰凌。在霍木的印象里，只有自己童年的时候才见过这种现象。他隐约记起，中国的明朝后期好像正赶上有史以来的第五次小冰川，导致气温大降，甚至长江以南的洞庭湖等水域都结了冰，北方卫运河更有长达数月的封冻期。
霍木以前住惯了有暖气的房子，对于这么冷的天气还有些不适应。几天前，他专程回高大锤铁器厂，催促高大锤抓紧把暖气试制出来，要他最好做两个，除了给高巧儿的那个外，自己也需要安一个，否则屋子里都不能办公了。
高大锤还真遇到了不少难题，所以进度特别慢。霍木看了后发现了问题所在：高大锤聪明是聪明了，但还是没有现代人的概念，好多东西不明所以。更糟的是，他缺少趁手的工具，有些东西，没合适的工具是做不了的。霍木赶紧让高大锤停下手中的活，先按照自己的要求制作一批专用工具，其实无非是钳子、扳手、能固定工件的简易工作台、螺丝刀等。等这些东西一做出来，高大锤才发现工具的妙处，简直要把霍木敬为天人。从此以后，霍木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没说过半个不字。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脑海里似乎有一个无边无尽的世界，他永远也摸不清楚。
刘嫂清扫了一下粮囤，用高压锅熬了满满一锅腊八粥。霍木捧着热乎乎的碗，喝得吸溜有声。烫烫的粥冲进肚里，浑身都感觉暖和起来。一旁的刘嫂见他吃得投入，不禁笑道：“阿木，你小心别把舌头吃下去！”霍木头也不抬，嘿嘿笑道：“谁让嫂子做的粥好喝，已经有好久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了。”刘嫂接过他的碗，又给他盛了一勺，道：“你也该找个媳妇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总不是个样子。”霍木摇了摇头：“一两年内先不考虑了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生活不稳定，也不敢连累了人家姑娘。”刘嫂摇头道：“阿木，你也不要这么想，要是找个好姑娘，说不定还能帮你持家呢。我看你周围的这几个姑娘都不错，小月，甜妹，都是可人儿，你要是还有中意的，让你大哥给你去保媒。”旁边刘君责备刘嫂道：“人各有志，不可勉强。阿木对终身大事是很在意的，你就别叽叽咕咕的了！”
吃完早饭，霍木把刘君、刘冲、小曹子都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起研究高压锅的春节销售问题。几个人策划了半天，定下了计划。首先要印刷一些使用手册，详细说明这锅怎么用，怎么注意安全问题，毕竟高压锅弄不好是会爆炸的。同时手册上附赠一些煮粥、炖肉等的配方，这样整个下来，手册要有四页，在当下印刷业不发达的时候，成本是很高的。但霍木觉得高压锅主要是针对高门大户，这点成本还能承受得起。另外，此时普通百姓的识字率非常之低，也只有面向高端市场的产品说明书才会有人能看懂。
印刷册出来后，先把锅给德州的一些酒楼送些，让他们试用。估计很快口碑就能传开来。后面要跟进，利用一些关系向大户人家推销，最好的突破点是让他们像爆米花一样当成礼物送到济南府甚至是北京这样的城市。仅靠德州一地的销量是很有限的。
安排完这些计划，霍木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带上小曹子出了门。他要出来透透气，看看白雪皑皑下的德州。
根据城隍庙所在的位置，霍木默默为现代的德州标着地图。这个地方应该就是新湖的位置了，现在还是一片民居。再往西走，应该是电影院的位置，现在却是一条骡马市。火车站就位于电影院的西边，现在还是一片荒草地……
见霍木嘴里喃喃自语，小曹子问道：“爷，您这是干啥呢？”
霍木才从自己的那个世界转回来，微微一笑：“小曹子，你是哪里人哪？”
“爷，我是济阳人，前年跟爷爷讨饭来到德州的，后来爷爷死了，我就到得月楼当了伙计。”
“父母呢？”
“父母早就死了。我是跟爷爷长大的。”
“哦。”霍木听了心里也是一阵伤感，随口安慰道：“那就在得月楼好好干吧，将来娶房好媳妇，爷爷在地下也就安心了。”
“爷，说真的，你和刘掌柜的待俺很不错，没有你们，可能我现在早就冻死在这雪堆里了！”小曹子说着动了真情，“俺会好好干，报答你们的恩情！”
霍木语重心长地道：“光埋头傻干不行，要记得多长点心眼，凡事多看多想，多思考道理！”
“这个俺知道，我天天跟着爷学呢，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我觉得爷全身都是道理，满心都是主意呢！”
这两句话把霍木说笑了。他回忆了一下，不禁点头道：“的确，在这些伙计里，你是最有头脑的一个了。只要有心，没有办不了的事。对了，你能识几个字吗？”
小曹子不好意思地挠了脑头皮：“爷，俺从没念过书，家里就没有个识字的。倒是看掌柜的记账，认识一二三四几个大字！”
“嗯，以后我们把伙计组织一下，业余时间认认字，再学点做人的道理，将来我们的买卖做大了，我也好多些个帮手。”霍木现在才发现自己手下人才的重要性。这不是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大学生多得遍地是。古代能认字的就是人上人，要想把自己的事业发展下去，这人才的培养自己是必须要做的。
一席话把小曹子说得乐翻了天，内心鼓荡着一种要为知己而死的愿望：“爷，您说的是真的，我们这些下人们也能识字了？那真是俺们祖坟上冒青烟了！”
两个人边走边聊，也没觉出天气冷来。走了一会，身上竟都有些微微冒汗。抬头一看，已经走到了运河的大堤上。只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运河迤逦而行，宛若一条平整的高速公路伸向远方。在码头上，是一些被冰封在河里的船舶。虽然天气很冷，仍有些人穿行在码头之间，为了生计而奔波。沿堤再往前走，离码头越来越远，人也渐渐稀少，直至了无人迹。霍木的心里却是越来越清明，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了自己，这白茫茫的世界，不正是自己施展拳脚的天地吗？
自河堤上，远远地一顶小轿颤颤而来，为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平添了一丝亮色。霍木不禁驻足，看这到底是谁家的女眷大雪天还出来。只见小轿越走越近，竟然在霍木身边停下了。轿帘一掀，一位绝色美女从轿子的小窗探出头来，冲霍木叫道：“霍公子，好雅致的情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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