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好过,大娘和爹爹整日在家里吵的天翻地覆,论武力,大娘自然是差了些,但是说到斗嘴开骂,十个爹爹也不及她的万一。
通常,爹爹都是沉闷着一言不发,偶尔爆发起来就是用的巴掌,但是随着日子久了,大娘便不再怕他,好几次在爹爹的巴掌才伸出来一半的时候,她就破开嗓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引的街坊邻居们纷纷来指责爹爹的不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了我爹爹喜欢赌钱,而且还输了我姐姐窦娥。
而这个时候,我顺带也成了大娘的出气筒,一有心情不舒服的时候就对我又打又骂,然后为我姐姐窦娥叫屈,说我是她们的克星,为什么不和我娘一起早早的去见阎王云云。我起初见她为了照顾这个家出过力气,并没有和她计较,任劳任怨的不吭声,但是她居然骂我娘是个贱人,我再也没办法保持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当然选择的是爆发,那次爆发的时候,大娘正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我和爹爹骂的惊天地、泣鬼神,她见我怨恨不满的瞪着她看,心里一阵气恼,顺手拿过一根鸡毛掸子就往我身上打过来。
爹爹显然想不到大娘会出手打我,而且当时他站的位置距离我很远,这带着大娘一身修为的雷霆一击眼见就要落在我的脸上,却给我的小手紧紧的抓在半空。
大娘一愣,接着又继续吐沫横飞的骂我,同时手上用力想把鸡毛掸子抽回去,而我则是死名拽住不放,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服输……
可我终究年幼,而且对敌经验明显不足,几次真真假假、似推还拉的手法把我弄的不知所措,最终不仅鸡毛掸子给大娘夺回去,自己也失去重心,重重的趴倒在地上。
爹爹心疼的跑过来拉我,却给大娘鸡毛掸子一阵狂攻打的抱头缩了回去,其实他是怕了大娘了,最终只有无奈而心痛的看着大娘在鸡毛的漫天飞舞中,把我打的遍体鳞伤。
我没有哭,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因为我知道那样不仅得不到大娘的同情和怜悯,反而会增加她的凶性,那时候我就开始了这种伟大的坚强。
等到大娘发泄完,出去之后,爹爹才冲过来把我搂在怀里,而此时我的眼泪才卸闸一般滚滚而落,爹爹用药膏给我敷伤口,问道:“疼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还是点点头,爹爹老泪纵横的说,“嫦儿,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你娘……。”我只是哭,也不说话。过了一会,爹爹又说:“以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我没听懂这话里面包含的意思,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是却说不出来,惟有不住的点头,这时我看见了爹爹难得的笑容,笑的很爽朗、很开心……
第二天,爹爹突然把我支开到外面,而他和大娘则在屋子里面呆了整整一上午,他们出来的时候都带着笑容,我看的出来那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当时我奇怪的想,难道爹爹和大娘和好如初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虽然我对大娘的态度并不看好。
大娘对我也是突然性的变的非常关怀,第三天,我们在城里开了一家药铺,爹爹告诉我,这是他变卖古董得来的本钱……
也就在那天夜里,爹爹突然从家里失踪了,正当我心急如焚的时候,第二天管差把爹爹的尸体运了回来,是从河里面捞出来的,浑身都还是湿透,但是脸上却很安详。
爹爹居然自杀了,我只觉得脑中一黑,便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大娘拿着姜汤守在床边,一脸的焦急,我记得好象她见到爹爹尸体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表情,更没有流露出多少伤心。
“爹爹为什么要跳河?咱们家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又开了铺子,爹爹他为什么会寻死呢?是不是有人害了爹爹?”我呆呆的问着大娘,感觉心里面又少了好多东西。
大娘的眼泪这才扑簌而下,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呜咽着喊着爹爹的名字:“天章呀天章!你怎么忍心抛弃我们娘俩个呢……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大娘口中喊着不知怎么办,但是刚一过守孝期她就开始大力整顿药铺,我真的没看出来大娘居然是个经商的高手,短短的一年之间,就将铺子扩大了两倍有余。
直到我十五岁的那年,铺子生意开始淡下来了,我才知道这几年的变化只是因为爹爹去世之前设的一个妙计所致。
铺子生意差了,加上大娘对那些伙计苛刻的态度,实在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于是大娘在一个晚上跑到我房里问了要一样宝贝,这个宝贝的名字叫做‘聚宝盆’。
我疑惑的说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聚宝盆,而且连见都没见过,大娘起初还赔笑着说:“天章走之前拿出来开药铺的银子,他就说是从聚宝盆里面拿的,还说只有你们父女两个知道地方,现在咱们的铺子快要开不下去了,我们这两个妇道人家该怎么办呀?”
我真后悔当时没有将计就计的说自己有聚宝盆,那时候毕竟还小,涉世未深,在我坚持三遍说自己没有聚宝盆的时候,大娘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真诚。
她的脸当时就变白了,然后变绿再变黑,狠狠的骂了一句,“窦天章,你这个王八蛋,害我瞒我了这么多年……。”
我不知道爹爹当时开药铺的钱到底是从哪得来的,但是就是凭着这些大娘不知道的钱,他购织了聚宝盆这样一个骗局,然后巧妙的将它转移到我的身上。我能想象到那天他和大娘支开我在房里说的话,“聚宝盆的事我都告诉嫦儿了,你如果亏待了她,应该知道是没有半点好处的,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用,等到若干年以后有困难,再去问嫦儿……。”
现在想起来,我真是辜负了爹爹所托,或者可以说他把我想象的比事实上要聪明很多,因此这个谎言没能在我手上继续下去,而我则是又遭到了一顿破口大骂。
这件事情虽然让大娘识破,但是也把她气的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起来,过了没几天就做主把我也送到了蔡婆家,成了她那个傻儿子的小老婆。因为我姐姐并不怎么会做家务,服侍人,经常一回家就跟大娘那哭诉,而这件事情的露馅,则让大娘决定了把我也送过去,负责傻小子的衣食起居,算是对我的惩罚。
蔡婆的夫家在她生下这个傻儿子的时候就撒手归西了,留下了一笔不大不小的家产和一些丫鬟家丁,而我被送过去以后,那个服侍傻小子的丫鬟就给辞掉了。
傻小子跟着他娘姓蔡,叫蔡冬,比我大一岁,由于先天性的痴呆,都十六岁了还穿着开裆裤,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手指头伸进两片厚大的嘴唇里面,从早上吸到夜里,再从夜里的梦中舔到早上起来,乐此不疲。
我第一天过去的时候,见到他的样子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比别人要胖了两倍多,白了三倍多,幼稚了十倍多而已……,其实他也很可怜,整日里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觉,偶尔也会找我们姐妹两个一起玩,玩的东西主要包括石头、剪子、布,捉迷藏,甚至还扮成皇帝……
蔡冬其实长的并不算丑,只是奇胖,如果不拿手指头塞进嘴里,那口水就会立马泛滥成灾,每当这个时候,姐姐她就厌恶的跑开,而我则拿着手绢给他收拾干净,完了把他的手再帮他塞进嘴里,而他这时候则是傻乎乎的看着我笑。
相处的日子久了,他对我就慢慢依赖了,而我也认了这个情况,因为蔡冬虽然是傻,但是很纯真、对我也很好,有一次还红着脸叫我“娘子!”
而姐姐她却是在我来了之后,几天都见不到她的人影,后来我才知道她一直在外面招蜂引蝶,名声响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