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好茶。”蓉蓉刚喝了一小口就赞叹道,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些茶比在其他地方喝到的好,还是给足了郑岐扬面子,“如芸妹子,你不是亲手为大公子做了饼饵么?还不拿出来。”
赵如芸忙不迭地应着,把盒子放在小桌上打开,“这都是我亲手做的,那天是我不好,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还请你原谅。”
“呵呵。”郑岐扬松了口气,看来她今天不会再那样了,“好说好说,不过郑某觉得赵小姐以后还是像今天这样比较好。”
“我……”赵如芸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难受,那晚之后,赵如芸想了很多。那天她虽然莽撞了些,说话大声了点儿,可说出来的都是她以前想说而不敢说的心里话。如果郑岐扬不能接受,那又如何能与她共度一生。
“好了,都过去了。来,大公子尝尝如芸的手艺。”蓉蓉期待地看着他,良好的厨艺是贤妻良母的招牌。
郑岐扬放佛没看见她的暗示,淡淡地笑道,“谢赵姑娘美意,我刚用过饭。”
“那公子留着以后用好了。”赵如芸很是伤心,泪水在眼中打转,强忍着才没落下来。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面对,可是事到临头却仍然无法面对。
简直不可理喻,蓉蓉心里痛骂了一句,面上却很平和,给了赵如芸一个安抚的笑,“如芸妹子,你先回去,我要和大公子好好谈一谈。”
“那如芸先告辞了。”赵如芸回头看了看装饼饵的漆盒,忍住了没再说话。她想不出蓉蓉会和郑岐扬说什么,应该不外乎是那些好话。她曾经想着无论怎样都要嫁给他,可如今她忽然觉得好累。不再试图揣测这场交谈,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郑府。
赵如芸一起身蓉蓉就开始往自己的茶碗里倒水,一碗灌下去,赵如芸下了台阶,第二碗灌下去,赵如芸出了院子。第三碗满上,她强忍住没把它泼到郑岐扬脸上,“大公子,我胡蓉蓉做冰人久了,没脸没皮惯了。今儿以茶代酒,等会儿说了什么不对的,你可别见怪。要是吓得你以后都不敢出门了,也千万别怪我。”
上一次蓉蓉把人吓得不敢出门还是在唐朝的事务所,她跟一个书生拼酒,酒后忘形变回了真身,在那个书生面前乱蹦乱跳,把人家吓得病了半年。
“胡姑娘不要误会,方才郑某只是觉得不该再与赵姑娘见面,并不是针对你。”郑文扬见赵如芸不在,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我没误会。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蓉蓉拍案而起,宁可佣金不要了,她也要问个清楚,“敢问大公子,你平时在外面的莺莺燕燕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没有五十也有二十,她们跟你‘我爱你你爱我’的说了恐怕不下一千遍,你怎么还敢到街上到处逛?”他躲起来,自己是舒服了,可赵如芸却抬不起头了。
“我……那是游戏之事,娶妻当然不同。”郑岐扬轻咳,这个胡蓉蓉比赵如芸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不是该考虑把媒婆也一并换了。
好啊,这号有色心没色胆的男人又叫她碰上了,蓉蓉食指一伸,直指着他的鼻尖,“有什么不同?大公子,难道你成亲之后就会一心一意对你的妻子么?凭什么别的女人想怎样都行,你的妻子却要循规蹈矩视你为天?你以为你是谁?对你这种花名在外、把事情都推给弟弟的大少爷,如今还有两户人家肯把闺女嫁给你已经不错了,何况人家赵姑娘对你这么好。”
“郑某只是觉得赵姑娘不适合郑某。”这是郑岐扬第二次被人堵得如挨闷棍。
其实之前他并不反感赵如芸,甚至还觉得她那种矫情的羞涩很可爱。直到那一天他面对她赤裸裸的目光,他忽然发现他无法承受这个女人的感情。他不是别人,他是郑岐扬,他注定无法把心留在一个人身上太久,即使那个人是他的妻子。等到那时,别人也许会选择接受,或者过上一段时间也会渐渐平复。可是面对那般炽热的目光时,他忽然明白赵如芸不会接受。她的感情要么炽热如火,要么天崩地裂,这样的感情对他来说太过奢侈。
蓉蓉继续展开攻势,“赵姑娘不合适,那张姑娘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想像以前一样这边偷点香那边沾点粉是不是?搞清楚点儿,是你说要早生儿子告祭祖宗才找我来做媒的,如今就这么两个人选,你不要也得要。要不你就当从来没找过我,我也不收你的佣金,我也好赶紧给她们另外找个好婆家。”
“听说我二弟也找了你?”郑岐扬不答反问,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蓉蓉点头,眼看着将要把这个大少爷风liu倜傥的面具丢到地上了,怎么又被他从半空中捞起来戴上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郑家的人果然都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主儿。面对心思诡异的郑文扬,她只有一拳挥过去的冲动,可面对胆子小色心大的郑岐扬,她真有变成真身吓死他的冲动。
“那你就先办好他的事吧,我的事等些日子再说。胡姑娘,不送。对了,下人说我二弟正在柳凭栏买醉,姑娘也许该去看看。”郑岐扬直接起身走到书架旁,他挪动了一下角上的小香炉,旁边豁然开了个小门,他一进去立刻就把门关上了。
蓉蓉揉揉眼睛,小门处已变得和旁边的墙壁无异,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大少爷还给自己打造了这么好的一个龟壳,她也忘了这种花心大少一早练就了刀枪不入之身和比城墙还厚的脸皮,这样的人是不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忘了刷他的一贯作风的。她走过去用力敲了敲,这么厚的墙,想必她喊破了喉咙里面的人也听不见,真便宜了这个缩头大少爷。
她报仇似的拿了半盒饼饵往帕子里一包,边走边吃。气死她了,头快冒烟了,嘴快起泡了,在古代开事务所真不是狐狸做的。天天面对这些不知尊重女性为何物的自大狂,还不能使出狐狸的看家本领,真快把她憋死了。
哼,既然刚才郑岐扬还没有辞掉她,她就一定要撮合他和赵如芸。不单如此,她还要好好改造他,让这个封建社会的大少爷彻彻底底地重新做人。她就不信她会拿他没办法,现在她实行的是暴力打击法,接下来她还有更厉害的招数,她就不相信做不成这单生意。
蓉蓉这个人冲动起来脑子充血快,但等“炸弹”出了她的势力范围她冷静得也很快。她一出门就想起了郑文扬正在她的地盘买醉,这事可大可小,要是他醉起来抱怨她的工作可就遭了。影响了其他金主,她还怎么养活阮四的柳凭栏、支持胡峦检的发型艺术设计。
路上蓉蓉扳着指头算了算,寻思着还能怎么开源节流,能省的地方都省了,长安城里除了皇宫里的钱她都赚得差不多了,难道真得冒着元气受损的危险去赚银子?算了,21世纪还有那么多人过劳死呢,她又算得了什么。关键还是得早点儿成仙,然后放心大胆地赚尽三界宝贝。
“咦?真的是胡姑娘啊,好长时间没见了。”
“胡姑娘,能不能帮我看看……”
“是啊是啊,奴家回去凑钱给你送去。”柳凭栏里几个用饭的客人见她进来,连忙上来围堵,七嘴八舌地问着,完全忽略了此刻蓉蓉阴晴不定的脸。
蓉蓉见到青青,先让她立下做通郑岐扬工作的军令状,就上了二楼找郑文扬。郑文扬正坐在雅间的角落里,端着坛子大口大口地灌着,神色很憔悴,气色很不好,跟之前那个神清气爽的人完全不一样。
她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做到郑文扬面前,捧起旁边的一小坛闻了闻,这味道,真不明白他怎么能喝得下这么多。看来她是时候把王老伯介绍给阮四做师父了,毕竟当选酒仙要看资历,更要看实力。她拍拍烂醉如泥的郑文扬,“二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郑文扬重重地放下酒坛,桌子猛地摇晃了一下,他抬头眯着眼,越来越多的蓉蓉在他眼中出现、不断地晃动着,他傻笑一声,喷出一口浓浓的酒气。
这一下子喷了蓉蓉个劈头盖脸,蓉蓉气得直想把坛子里的酒浇到他头上,好在冲动就是魔鬼这句话再次教育了她。于是她难得贤淑地掏出帕子在郑文扬脸上抹了抹,直接从他身上摸出酒钱交给阮四,搀起他往楼下走,今天马车钱是省不了了。
“我说这位姑娘,你怎么带了个醉鬼?”车夫捏着鼻子指着郑文扬。
蓉蓉很义气地拍拍他肩头,“我朋友,去郑府,我给你加车钱。”
“可别弄脏我的车。”车夫笑呵呵地叮嘱,肯加车钱什么都好商量。
“知道了、知道了。”蓉蓉把郑文扬推上马车,刚想进去,背后却有人轻轻地推她,她回头一看,隐约记得这人是谁,“张大娘?”
“胡姑娘,借一步说话。”张大娘一脸为难,羞答答地拉着蓉蓉的衣袖,“胡姑娘,这郑二公子的花名可是遍布大江南北,你跟他这样会吃亏的?”
还以为什么事儿,蓉蓉尴尬地笑笑,“不会不会,他只是我的主顾而已。”
张大爷也凑过来:“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你张大娘也是到我的豆腐坊送豆腐,然后就……”
“死老头子,还有脸说,一边儿站着去。”张大娘用力拧着张大爷的耳朵,往墙根儿上一推,“大娘跟你说,这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跟郑二公子这样的人在一起,拉拉手都会出问题。”
“你放心,我没拉他手。”蓉蓉急着回马车,转身要走。
张大娘轻轻一推她,小声说,“还没有?方才他扶着他,他碰你的肩,还摸你的腰。真是的,光天化日之下,放浪,太放浪了。”
“大娘,谢谢你,不过打死他也不敢打我注意。”蓉蓉几步跳上马车,朝张大娘、张大爷摆摆手,马车缓缓地向前行去。
“老婆子,别看了,又是一个可怜的姑娘,郑家这两兄弟啊,唉。”张大爷拉起老伴儿的手。
张大娘摇摇头,跟着老伴儿往家走,“真可怜,要是郑二公子能负责就好了,蓉蓉可是个好姑娘。”
这二人说得感伤,蓉蓉却丝毫没觉得,她正在马车里套郑文扬的话:“二公子,你为什么喜欢卫盈?她太单纯了,一点儿不像你会喜欢的类型。”
“我喜欢……”郑文扬醉眼半睁,透着一股暖暖的魅惑。
蓉蓉没理他,鉴于他已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决定已长辈的身份对他实行帮教,“看你这个样子,居然喜欢上一个青瓜蛋子。唉,一个人风liu并不全是这个人的错,可你风liu到一个这么单纯的女孩儿头上就不对了。不过你既然是我的客户,我一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哦。”郑文扬应了一声,打了个酒嗝,马车里酒气弥漫,“她长得很像……”
“我知道她长像仙女一样好看。”蓉蓉拍拍他的肩,人家以前本来就是仙女,“不过你也不差,追你的姑娘怕是能绕长安城好几圈呢。文扬啊,你可不能妄自菲薄。文扬、文扬,还挺顺口的,你看咱们也没差几岁,你又喝醉了,就让多叫几声,占占便宜。”
郑文扬皱皱眉,兀自醒了醒神,压抑着喉间的翻涌,“她像我娘。”今日也是他娘亲的祭日。
“什么,你娘?”蓉蓉睁大眼睛瞪着他,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你不会是因为她像你娘亲才喜欢她的吧?你很缺少母爱吗?”
不知道郑文扬是真的在点头,还是被她摇晃的。蓉蓉只知道她很激动,激动得不知道车夫在外面大喊了一声“到了”,甚至没意识到马车唰地一声停了。但她最终还是感觉到了,可惜她感觉到的时候她和郑文扬在马车外面,她的半个身子正处在马车与地面之间,而郑文扬正压在他身上。
郑文扬大概是想站起身来,一个劲儿的用手撑马车,可因醉得太厉害,硬是使不上劲儿,于是两只手就彻底的成了在蓉蓉袖子上来回揉蹭。他一时模糊间仍没忘了刚才的话题,“娘,娘,你不要走,娘……”
发生这样的事,蓉蓉本想一拳打上去,可发生这样的事她真的很想哭。银柳仙人的这一世不仅很恐怖,搞不好还是个人格分裂症患者。
蓉蓉这边无语问苍天,赵安却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他还想在郑府呆下去,他非大叫几声“快来,快来看啊!”,好在他很快调整好了思绪,向后一招手让两个家丁把郑文扬抬了下去,然后很谦恭有礼地说,“多谢胡姑娘送公子回家,改日定当拜谢。”
(想看乾嘉宫赋内容的可以看霜霜的旧坑《后宫之乾嘉宫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