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赤着脚站在岸边,将渔网拉上来,清了网,呼叫着同伙,准备回家。忽然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从河谷北面的斜坡上走了过来。来人越走越近,努尔哈赤站在原地仔细地大量,看着这位老人绛紫色的脸膛儿、扫帚眉、大眼睛和下巴上的一块伤疤,感觉异常亲切熟悉,脑海中一晃便想起来这就是当年在辽东边墙那位给自己烧饼吃的老汉。
探马领着老人走到努尔哈赤跟前,打千禀报:“这位老人找你!”然后转身对老人说:“他就是我们建州左卫的都指挥使——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慌忙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下:“老人家,您还认得俺吗?”
老汉过意不去地扶起努尔哈赤,紧皱双眉望着努尔哈赤,追忆着往事。
“老伯,您忘了,十多年前,一天清早在辽东边墙,一个骑·着青马的少年,饿得饥肠辘辘,用貂皮换您的烧饼,您给了我两个烧饼,不肯留貂皮……”
老人马上笑道:“对喽!对喽!当时俺说两个烧饼值不了几个钱,又说下回我再见到你时,如果我累了,骑骑你的马,你还跟我要钱吗?哈……”
在场的人都笑了。
“老伯,俺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努尔哈赤遗憾地说。
“姓范!”老人刚说出姓氏,又改口道,“姓万。”因“范”、“万”两字语音相近。他巧妙地打了一个马虎眼,接着笑着掩饰道,“名江鹄!”
“噢!万老伯!”努尔哈赤感激地行汉人礼,再次表示欢迎。
这老人本叫范江鹄,因离开甲版时,梨花再三嘱咐,一不要提梨花,二不要说出真名实姓。所以,只好逢场作戏,改名万江鹄。
范江鹄从腰里掏出一件四岁孩子穿的“法克列”说:“都督,这是尼堪外兰小孩子穿的小裤子,他正躲在甲版。听说此人凶残无比,谋杀了你家父、祖。往日在马市俺曾与你祖父多次交往,十分佩服他的为人,为此前来报信,望火速追拿仇人!”
努尔哈赤再次拜谢。当晚,努尔哈赤率领百名骑士,冒雨奔向甲版城。
努尔哈赤起兵三个月,攻破图伦城,智取萨尔浒,又接连攻取不少山寨,势力渐渐发展起来。他所住的新居,每天都有人来投军,兵马渐渐增多,操练之声,震撼山谷。于是人们就把他的住地起了个名字叫新兵堡。努尔哈赤的强大,引起邻近部族和部落的惊恐。他的堂叔龙敦与同族兄弟理岱,尤为忌妒。一天,龙敦与理岱,纠合哈达部数十人,将努尔哈赤所属的瑚济寨攻破,劫掠了大批牛马粮食和阿哈。
努尔哈赤得到消息,马上派安费扬古,领兵士追赶,追到苏子河边,只见龙敦与理岱正忙着在树荫下均分人畜。
安费扬古急速赶到,横刀立马,大吼一声,就抡起大刀向龙敦一伙乌合之众直冲上去,杀得对方措手不及。他们东拼西杀,眨眼间理岱统率的四十多人均变成刀下鬼,顿时血流成河,尸体遍野。
理岱与龙敦见势不妙,马上丢盔弃甲,先后骑上马,狼狈逃窜。
安费扬古带领骑士,收拾好被掠之物,集中起被劫的阿哈,胜利地返回新兵堡。
理岱在半路遇到龙敦,便邀他到自己的城堡——兆佳。他们回到城内,理岱把龙敦请到家里,坐在炕头上,一边为龙敦敬烟,一边调唆道:“额赤客,努尔哈赤起兵才三个月,对您做长辈的就如此无理,将来岂不是个祸根?”
小脑袋龙敦气急败坏,磕着烟袋锅,骂道:“这小子,没出生就与众不同。人家都是十月怀胎,他十三个月才生下。生下来,脚下还有七颗红痦子,李成梁说他是混世龙,抓了他几回,都没弄死他。将来他要翅膀一硬,谁还治得了他?”
“古人讲,先下手为强。”理岱凑近龙敦身边,挤眉弄眼地道,“额赤客,现在就要趁努尔哈赤翅膀没硬先弄死他!”
龙敦听罢一愣,随之嘿嘿笑了笑,放低声音问道:“他有兵马过百,依山据险,怎么能弄死他?”
理岱又挤了挤眼,从炕头柜子里掏出一把明亮的匕首,道:“就用这个。”
“谁去?”
“我自有办法。”
理岱怕隔墙有耳,就伏到龙敦的肩上,耳语了一阵儿,两人都得意地仰天大笑。
初秋的傍晚,尖嘴猴腮的理岱把大个子阿哈桑额叫到身边,先把十两白银放到他手心,然后交给他一把匕首,小声道:“努尔哈赤是我的仇人,我们虽是同族兄弟,但不共戴天。今晚午夜,你若把他杀死,回来我就再加白银十两,从此不再叫你当阿哈。”
说罢,理岱亲自到马棚给桑额挑选了一匹黑色的快马,牵出马棚,送到城外,又再三嘱咐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桑额谢过主人,然后翻身上马。约莫三更天,桑额到了新兵堡西南。他下了马,把马拴在榆树林里,然后越过围栅,悄悄地跳进努尔哈赤住的宅院。
当晚,天无月光,四处漆黑。桑额偷偷地潜入努尔哈赤住的上房,他轻手轻脚走到窗下,听到炕头有鼾声,心中暗喜道:理岱城主曾再三嘱咐,夜晚努尔哈赤好打鼾声。只要听见鼾声,下手就没错。他慢慢摸到炕沿、枕头、软软的发辫,然后从腰里掏出匕首,隔着被子就照鼾睡的人心口扎去。只听“哎哟”一声,鼾声停了。桑额摸黑在被头上擦了擦黏糊糊的血手,然后悄声跨出房门。由于一时惊慌,门槛绊住右脚,他扑通摔在地上,又将门前的一条扁担撞倒,倒下的扁担又打在水缸上,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惊动了看夜的家犬。接着一阵狗叫,惊动了满院里的人。
其实,今夜努尔哈赤并没在自己的住处歇宿。因为褚英和代善俩儿子都出天花,就住在东厢房陪着妻子一起看护孩子。努尔哈赤被狗叫惊醒,他自觉情况不妙,就马上把一个孩子从炕上抱到墙角,手持尖刀,走出房门大声喝道:“谁?”
桑额听见喊声,一惊,立刻掉头返回上房,用脚踹开后窗,惊慌逃走。
这时家人已点燃火把,分头去追。努尔哈赤从院子跑到上房,点着油灯往炕头一看,不禁惊叫起来:“刺客!刺客!”
努尔哈赤举着灯,走近窗下,揭开血污的被子一看,被刺死的原来是守卫他的包衣帕海。
第二天清晨,住在对面山上的安费扬古等诸兄弟听说后,马上进院问候。正当众人猜测刺客是何人时,追赶刺客的一个阿哈,进屋禀报道:“刺客跑回兆佳城。这是刺客丢下的匕首。”
努尔哈赤从阿哈手里接过匕首仔细一看,就瞧见了匕首上用蒙古文刻着理岱的名字。他暗自吃惊,愤然地向众人说道:“看来,理岱要置我于死地啊!”他将匕首往地上一扔,心中做了决定,家贼一定要除,否则外祸难免。随即便告诉众人加紧操练兵马,伺机攻打兆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