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1号早上,老廖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当地办过爆竹厂的人员清单里面,果然出现了我小叔暮清雄的名字。意外的是,王局的小舅子也被列在其中。
“很明显,王局的妹夫是不具备作案动机的,我们询问过他闭厂后原料的处理情况,他说都转卖给了其他的厂家,并取得了相应的证明。其他人里面,暮清雄的嫌疑是最大的,大概是五年前,他的烟花厂因为一场意外事故而倒闭,还赔了很多钱,剩下的一些原料,他没有出售给任何商家。这样的话,他就很有可能与苏美悦合谋制作了炸弹,协助她谋杀了李宗平!”老廖开始了他的推理。
“这只是猜测而已,要拿出根据才行。”局长回答他。
“我们下午就会去他家仔细调查,不出意外的话,张荣他们今天下午就会把那两个逃逸的帮凶带回来了,到时候就交给局长来处理了。”
“案子太杂乱了,我都不知道检察院和法院会怎么受理。”局长满脸的烦恼。
“也该让他们头疼一下了。”老廖觉得事不关己,没必要自找烦恼。
我一言不发走出了警局,试想,之前的案子,美悦属于正当防卫而致林浩死亡,她最多也就受到隐瞒实情的轻微处罚。倘若李宗平的死真的与她有关,那么,她就会因为故意杀人罪而被判重刑,这个花季少女的一生就彻底被摧毁了。
今天是星期六,她刚好在家,我要打个电话过去,把这件事问个明白。但我失败了,她听着我说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一声不吭的把电话挂了。
傍晚五点十分,美悦被老廖带回了警局,他们俩的表情都令人猜不透。王局随即问了老廖情况,他缓缓说道:”她已经承认是自己杀了李宗平,我们现在要正式拘留她,待供词落实以后,就送去检察院公诉科。”这对于我而言,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根据美悦的供词,李宗平在案发之后,曾威胁她管住自己的嘴。老廖撤掉对美悦的监视以后,校长果然派人试图抓到她。11号晚上,为了躲避他们的追赶,她在门卫室藏了一个晚上。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想到家里还有些制作烟花爆竹的原料,如果把它们做成炸弹,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炸死校长,那么她才可能真正的安全。于是,十二号那天,她回家制作好了定时炸药,又准备好电话。十三号那天中午放学,她打电话告诉校长,她会带着那段视频在大巴车上跟他会面。校长上当后,坐上了指定的大巴车。那辆车上放有一个两小时二十分之后自动启爆的炸弹,在这之前疏散走那些无辜的乘客,这个坏蛋就会同大巴车一起灰飞烟灭了。
“好像大体上没什么问题,但是还是有几个值得怀疑的地方。”老廖对美悦说:”司机接到的那个电话是个男人的声音,这点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用了从杂货店里买来的变声器。”
“据目击者描述,校长当时之所以昏睡,是因为喝了一瓶水,你怎么能确信他会喝那瓶水呢?”
“水?我……我跟他说,要拿到东西,就得照我说的做……”
“就算你能说的过去吧!你说12号那天制作了炸弹,可是那天你们一整天都在上课,你哪儿有时间回家做炸药呢?”
“我是放学之后匆忙的赶回去,上课之前又赶回来了。”
“好吧?那我问你,黑火药的三种原料,配比分别是多少?”
“我……忘了……”
“苏美悦,我怀疑你在撒谎!真的是你制作了炸弹并实施了谋杀吗?还是你在故意袒护什么人?”老廖厉声问道。
“真的是我!我早就想要亲手惩罚这个坏蛋了!我现在做到了,虽然你们不相信,但我确实做到了!”美悦激动的答道。
“暮清雄,也就是你的舅公告诉我们,他的爆竹厂倒闭以后,剩下的原料有一部分分别给了暮云华,暮云勇,墓云霆以及苏从杰和罗涛。而你的父亲苏从俊当时人在Y省,根本不可能拿到火药原料,你又是从哪里弄来的原料呢?”
“我后来让我大伯和云霆叔叔分了一些给我,我从小就贪玩,过节的时候喜欢用这些东西做些威力很小的炮仗。”
“是这样吗?暮警官。”
我木纳着没有反应过来,老廖又提高嗓门叫了我一次,我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在作梦,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么危险的东西,你们也会送给一个孩子吗?”
“五年前,我已经十三岁了,具备自我保护意识!而且我经常在我舅公家的烟花厂玩,观察过他们怎么做爆竹。”美悦抢答了老廖对我的提问。
“哎!既然你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那我就照你说的把证据提交给检察院了。如果想起点什么的话,法庭上再对法官说吧!”老廖虽然觉得案情蹊跷,但是结案心切,也就没有再多想。
我刚想为美悦辩解,但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两面为难当中,美悦已经在供词上按下了手印,而我那一刻,就像是个吃了黄连的哑巴,站在一边着急的说不出话来。
“到时候你可能需要出庭作证!”老廖对我说。
“什么?我!”
“嗯,当时她是从你们这里弄到的火药原料,但他大伯现在还在外地,所以只能由你来证明了。”
这种感觉无异于是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巴掌,很痛,但是却又没法抗拒。
“什么时候开庭?”
“不知道。我们等下会写起诉意见书,并把相关的证据和纸卷交到检察院,他们会在一个月内给我们答复。如果公诉科认为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在州中级法院开审了。”
“但是这其中涉及了不同的几起案子啊!包括尔吉案,林浩案,张志成案,还有李宗平案。”
“但是涉案人都是同一个!除了尔吉案,苏美悦充当目击证人以外,林浩案和李宗平案都与同一当事人有关,可延长庭审时限,一同受理。”
“我想,那个丫头的话不可以全信啊!你不觉得吗?”我用商量的口吻跟他说。
“要不然呢?”
“应该继续取证……”
“暮警官!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件案子由不得我们做主。”
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死的是李宗平,所以就要这么快给出个交代吗?我一时怒不敢言。
那天,林浩的同伙被押送回来了,等待他们的是暗无天日的看守所。美悦的父母也从外地闻讯赶来,他们虽然见了面,但是由于许久没有接触过了,显得有些生疏。
美悦进了看守所的事情在学校也炸开了锅,许多人只听说是她杀害了林浩和校长,并不知道内情,都疯传她是蛇蝎美女,不希望再看到她回学校,除了向婕和姚芊羽她们!这几个女生在公安局门口站了很久,才开口跟值班室的人说想看看自己的好朋友,不过美悦不愿意见她们,她已经丧失了见任何人的勇气。
“小婕,你们先回去吧!”我跟她们说。
“她要被关多久?”她们显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过别担心,我会帮助她的。”我安慰她们。
“暮警官,我们相信你!”向婕还是那句话:”校长现在已经得到了惩罚,你答应我的事情已经办到了!那个小锦囊就快完工了,在你离开这里之前,我们会写一些祝福语放进去,把它送给你留做纪念!”
我眼睛有些泛红了:”谢谢你!也谢谢你的朋友们!”
(2)
4月28日,C县检察院公诉科通过对案件提供的材料核实,写了公诉书,正式向B州中级人民法院对几起案件提出公诉。法院在两日后给出答复,介于劳动节休假问题,案件将在五月8日至6月中下旬的一个半月内进行审判,所有涉案嫌疑人均要在五月五日前送往州公安局看守所,做好庭审前的准备。
五月四日,青年节,对于我而言是个难以忘怀的日子。下午两点过七分,四名特警,负责将吴成贵三人以及我的侄女送往州看守所,我和葛辉同路打道回府,正好一同负责押送疑犯的任务。葛辉开着警车紧紧跟在特警冲锋车后面,跟以往不同的是,我们两身上都配有县公安局下发的9㎜警用转轮手枪。
泸沽镇,位于P高速附近,只要过了这个镇,就意味着可以上高速了。但在抵达泸沽镇之前,依旧会穿过一段怪石横生的山路。就是在这条山路上,我们遇到了袭击!
当时,路面上事先放置有两个挡道的箱子,我们不得不为此而停下车来。囚车上负责驾驶和副驾驶的特警下车准备查看箱子。突然间一阵巨响,泥土四溅,他们措手不及,瞬间就被被炸翻在地上。我和葛辉见状后,连忙开门下车,想要守护车里的犯人。这时候,冲锋车上的另外两名特警也下了车,还没等我们站稳,远处两辆摩托车就飞快的朝我们驶来,我看见他们手里拿着引燃的炸药包,两名特警慌乱中开了两枪,也不知道有没打中,两个丢过来的炸药包就分别在我们身边爆炸了。反应灵敏的我连忙扑倒葛辉,只感觉耳朵轰隆隆的响,等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美悦接上了车,往泸沽镇方向开去。我迅速奔跑过去,开了两枪,但是只打到了他们的车轱辘。
有人劫走了囚犯!四名特警受了重伤,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葛辉还处在惊吓之中。所幸的是另外三名犯人除了跟葛辉情绪差不多之外,都毫发无损。
“太可恶了!实在是猖狂!我从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王局愤怒的在办公室里面踱步。
“王局,我早就觉得苏美悦的案子不止她一个凶手,现在这件事足以印证我的判断。这伙人劫走了她,又往泸沽镇方向逃去,无非是想上高速公路逃往外地,请立刻联系交警在缴费口进行截堵。”老廖提议。
“嗯!现在州局已经介入了该案的调查,我这就把你的建议告诉他们。”
大约在五个多小时以后,沿途追捕的警察发现了两驾被丢弃的摩托车,可以判断的是,他们中途出了高速,应该是改乘汽车逃往Y省方向了。
“他们是做足准备的,在哪里动手,如何动手,从哪里逃跑,都策划的很周详!”王局叹道。
“我去苏美悦家查过了,她父亲和刚回来不久的大伯有重大涉案嫌疑!”
“州局已经准备对嫌疑人发起全国范围内的通缉,你把他们的资料整理一下,发到处长邮箱去。”
之后,还不到两个小时,检察院的人又找上门来了。
“你好!暮云霆警官是吗?我是检察院反渎职侵权调查科的负责人雷松,这两位是我的同事,想要跟你了解一些情况!”领头的是一位穿着笔直西装的中年男人,他一脸严肃的跟我说。
随后,葛辉和信勇也同我一起,坐上了开往检察院的公车。
“这么晚还把你们找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是接到上级指示,想要了解案发当时的一些细节。希望三位可以理解。”
见我们点了头,他又说:”暮云霆警官,本次你来C县主要是负责什么工作?”
“按上级指示,我负责协助3。23杀人案的侦破工作,主要是提供技术援助。同时也会对案件侦破过程进行记录。”我如实答道。
“3。23杀人案的涉案人员之一,也就是在逃犯苏美悦,是你什么人?”
“是我侄女!”
“你认为自己在办案过程中,是否有意或无意的对其有过包庇行为?”
“我认为没有!”
“是这样吗?廖警官。”他把目光转向了老廖。
老廖顿了顿,恳切的答道:”我认为暮警官在本案中恪尽职守,不存在侵权或包庇的行为。”听到这个回答,我内心涌来了一阵温暖。
“但是我听说你们为此事有过非常激烈的争论。”雷松不依不饶。
“没错,但我们是完全按照相关规定来进行讨论的,大家对案件的理解不同,发生争吵是很常见的。”
“葛辉警官呢?你觉得你的上司是个怎么样的人?”他转问葛辉。
“虽然跟暮警官一起工作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他在生活上就像大哥一样扶持我,在工作上就像老师一样指导我。而且他是一名出色的警察,多次得到局里的表彰。”
“今天下午案件发生时,你都看到了什么?”
“请原谅,那对我而言就像一场噩梦!我是个法医,平时根本没可能有机会加入到这种行动中来,那两个箱子爆炸后,我完全慌了,我正在思考该怎么应对,就看见身前的两个特警同志被炸飞了,然后是暮警官扑倒过来救了我。与此同时,另一枚炸弹在我们身边爆炸了。等我清醒过来,摩托车已经走远了,我看见暮警官正追向他们,同时开了两枪。我这才拔出枪跟上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看见了墓云霆警官开了两枪对吗?”雷松向他确认。
“没错,是两枪!”
“之前他有没有开过枪,或者说,其他还有什么人开过枪?”
“之前?两个特警好像对摩托车开过枪,此外,应该没有了。”
“应该?这么说就是不确定喽?”
“当时接连发生了爆炸,我确实没留心关注枪声。”
“实话告诉你们吧,医生在一位受伤特警的身上发现了一枚子弹!而这枚子弹,正好与9㎜警用手枪所用的子弹是同一种!”
这话一出,我们三人不寒而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雷松又说:”现在四名特警都还在抢救当中,当时车里还有另外三个犯人,他们中的一位说最后一次爆炸发生后,他又听到了三次枪响,第一次与后两次间隔时间要长一些。”
“会不会是他听到的是特警的枪声?”信勇问他。
“特警是在第二次爆炸前开的枪,这点两位警官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你怀疑是我开枪打伤了那个特警?”我质问他。
“谁都有可能,只是你的嫌疑比较大。毕竟葛辉警官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过枪。”
“我的枪已经归还给县局指挥部了,至于转轮里面还剩几颗子弹,你们可以去核实!”
由于当时已是凌晨一点过了,他暂时放了我们回去休息,母亲还担心着我的事情,又给我打了个电话,但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细听了。
第二天,雷松他们去局里仔细查看了我和葛辉的配枪,同时也询问了王局一些情况,走出来以后,他笑着对我说:”昨天真是抱歉!看来两位的枪支都是没有问题的,是我们多疑了。”
我对他的反应感到吃惊,但还是礼貌性的回应了他。
“也不知道逃犯能不能追回来?”他问王局。
“目前正在联和Y省警方进行搜捕,不过难度很大。他们后来应该是开了一辆皮卡连夜沿着国道进了Y省境内。”
“那可能就难办了。”
“已经发布了通缉令,就算他们躲也不会躲的安稳。我们正在对他们的家人做工作,希望能从这方面取得效果。”
雷松走后,王局对我和葛辉说:”3。23系列案件也算告破了,现在通缉苏美悦的案子也是由州局负责的,你们两可以准备一下回队里去了。”
我们两向王局敬了个礼,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在很多地方都照顾有佳,一时竟有些不舍。
老廖和心怡拉着我们聊了很久,心怡差点哭了,我连忙说了个冷笑话改变了气氛。我不喜欢太煽情,但有时候又会不自觉的动情。
还有向婕,听他们说,她来晚了一步,那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她后来沿着马路追了很远,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要送我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