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而后行
每个帝王的处世作风是不一样的,雍正的才能、性格给他的政治道路带来了重大影响,使其施政,特色鲜明。
雍正处理事务,非常认真。即使是细微之处,也能明察秋毫,常能发现臣下的疏忽大意,草率从事或掩饰之处。
雍正元年(1723),年羹尧上一奏折,大学士已经议论回复;后蔡铤有同样内容的折子上奏,大学士没有察觉,呈交雍正,雍正注意到了,批评他们“漫不经心”。
有一次,署理浙江总督蔡桂上奏折说明侦稽甘凤池之事,雍正批示:
“前几天已奏过。今天又照样抄誊上奏,这是什么意思?”
上奏人忘了这是重复奏报,但日理万机的皇帝对其前折倒是印象很深。
雍正办事之小心处处可见。
他说:“朕于政事,从来不惮细密,非过为搜求也。”
可见,他不是挑大臣们的刺,而是他本身办事认真精细的习惯,并不一定要臣下和他一样紧张忙碌。
雍正不许官员设立戏班,原因是多方面的。怕他们贪污腐化,耽于朝政,败坏风俗,则是首先考虑的。担心“以看戏为事,诸务俱以废弛”。
由于官员们办事拖沓,因循迟延,加上个别怠惰早退,使雍正极为恼火,于是命令他们每天到圆明园值班,日未出时就要到宫门,日落后才能下班。
雍正每日召见大臣,议决事情。当西北两路用兵时,一日面见军机大臣数次,晚上也要召见,他看官员的本章、奏折,认真、及时。今天的事今天了,是雍正的风格。
如在河南巡抚田文镜三年四月十七日奏折上来批,询问年羹尧向河南运送资财的去向和河北镇总兵纪成斌的为人。五月初六日田文镜回奏报告说已派人了解年的问题,并谈了对纪的印象。四月十七日至五月初六日,头尾算上才十多天,他们君臣的笔谈。就进行了一个来回。
五月二十六日,田文镜进一步上奏说明年、纪二人的情况。雍正阅后,在朱批中又问及道员佟世磷的为人。同一天,田文镜还进呈了一谢恩折,雍正也写了朱批,到六月十三日,田文镜就见到这份朱批了。田文镜随后于二十一日向雍正奏报了佟世磷的问题。这其中总共十六天。
开封到北京的路程来回三千二百里,这些奏折,都由田文镜家人呈递,不可能像驿站传送公文那样,可以日行达三四百里,四五百里,所以这些天,主要是路上来回占用了。
雍正一收到奏折马上批阅,随即发出。他常以不过夜的态度看臣下的折子,因而很快掌握了各方面的情况。并不因为是些平常的事情而拖延,可见行政效率之高。
对雍正事无巨细均亲自处理的作风,有些大臣不以为然。认为雍正胡子眉毛一把抓,希望人君不要亲理政务。
雍正对此辩解说,他是效法康熙六十余年的勤政精神,并且强调自己正当年富力强之时,不可稍图暇逸。
他说:“如果大家都效忠为国,努力做事,奏章再多,我个人也乐于阅览,并不觉得是一件辛苦的事。如果众人都苟且颓唐,导致政务废弛,一天没有一份奏章,我心里倒是忐忑不安。”
处事果断
雍正认为“毫无定见,天下无可办之事”,这是对做事不果断者的批评。处理事情果断,不以偏见看人,这是他的处世准则。
雍正性格刚毅,他对一件事情的利弊,一旦有所把握,就作出裁决,力求达到目的。
雍正五年(1727),雍正朱批指出浙闽总督高其倬办事优柔寡断,于是写了一段话来训勉他,雍正这个批示不仅道理讲得极透彻,比喻用得很好,文字很是优美顺畅,逻辑性强。全文如下:
“现汝办理诸务,必先将两边清理精详,周围弊效讲透彻,方欲兴此一利,而又虑彼一害,甫欲除彼一害,而又不忍弃此一利,辗转游移,毫无定见。若是则天下无可办之事矣。夫人之处世如行路,然断不能自始至终尽遇坦途顺境,既无风雨困顿,又无山川险阻,所以古人多咏行路难,盖大有寓意存焉。凡举一事,他人之扰乱阻挠已不可当,何堪自复犹豫疑难,百端交集,如蚕吐丝,以缚其身耶!世间事,要当审择一是处,力行之,其余利害是非,概弗左盼右顾,一切扰乱阻挠,不为纤毫摇动,操此坚耐不拔之志以往,庶几有成。及事成后,害者利矣,非者是矣。无知阻挠之辈,不屏自息矣。今汝则不然。一味优柔不断,依违莫决,朕甚忧汝不克胜任,有关国家用人之得失,奈何!奈何!”
雍正性格的刚毅果断,表现在政治上就是决策果断。
如实行摊丁人地,又如诺岷倡议耗羡归公,最先都遇到大臣的强烈反对,但正是雍正的极力坚持,才全面推行。
雍正在推行新政策和整顿吏治期间,罢黜了许多不称职官员,同时破格提升了不少人才,别人批评他“进入太骤,退人太速”,但他对此毫无顾忌,坚持到底。正是雍正的坚毅才使得他的许多重大的社会政策能延续下来。
雍正少年时代就有性格不定的倾向,忽喜忽怒,性格暴躁难以控制。
康熙说他喜怒不定,教训他要“戒急用忍”,雍正把父亲的教诲置于床前,每揣摩思考,以“动心忍性”。
后来,他认为自己已界而立之年,尽心行事,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喜怒无常,特向父亲说明,并请求不把当时的谕旨记载在档案里。康熙同意了雍正的请求,说这几年来他确实没有这种情况了,可以免于记载。
雍正是在努力改变他的急脾气,如在储位斗争时,雍正大搞佛学研究,大概也有动心忍性的意思。当上皇帝后,在给李绂的朱批中写道:
“朕经历世故多年,所以动心忍性处实不寻常。”
对待官员,雍正更是喜怒不定,让手下官员个个胆战心惊。“伴君如伴虎”,此话不假,更不说天性暴躁的雍正了。
如雍正对福建陆路提督丁士杰原是赏识提拔,后因小事遭到雍正的破口大骂,过了十几天,雍正又重新夸奖起他来。雍正喜怒无常的性格由此可见。
清史专家冯尔康这样概括雍正的性格:雍正的自信心有助于他的坚强果敢,但是自信太过,作为皇帝,就容易阻塞言路,影响了政治的改良。
雍正的刚愎自用,当时朝中颇有微词,说他“性高傲而又猜忌,自以为天下事无不知无不能者”,“群臣莫能矫其非”,“为人自圣”,等等。
有人说雍正听不进不同意见,不能采纳大臣的建议,这也有一定依据,但不完全符合事实。其实,雍正对于自己所犯的错误还是勇于承认的。
如雍正四年九月,甘肃巡抚石文焯为了禁绝私钱,建议在甘肃开炉铸钱。雍正最初朱批不允。但不久,雍正就改变了态度。
他写道:“禁私钱一事,如果真有利于民,就去办吧,朕可能过去考虑不周,现在准奏了。”
承认自己原来考虑不周全,对于一向圣明的皇帝来讲,的确难得。这样,雍正很自然地把事情改过来。
雍正标榜自己说:“朕并非圣人,怎能没有过失,有错即改,这是明智之举呀!”
雍正是个为政务实的君主,不可能事事都文过饰非、刚愎自用。但他确实有许多过于自信而匆忙行动的措施。大概是由于改革心切而又未能动员各方力量所致,他的勇于认错也多少弥补了这点不足。雍正时代因为雍正鲜明的个性而打上强势改革的印记,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既往不咎策略
雍正上台后,面临的事情很多。那时,许多地方官吏还有一种靠隐瞒田产来逃避税收的办法。对此,明察秋毫的雍正自然也不肯放过,将其作为整顿世风的内容之一。其办法十分高明,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清查隐田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隐田的涉及面很广,从普通百姓到地方头面人物、官吏乃至朝廷大员,都有隐瞒田产的情况,如果要全面清查,难度太大。另外,由于当时各级官吏在为官的同时。也多置有田产,在官官相护的封建时代,若清查整个官僚集团的田产,势必会引发朝野上下的不满,但若只清查民间的田产,势必又会引起整个社会对官僚集团的反对情绪。
因上述原因,雍正采取了让社会各界自首隐田,既往不究的办法。就是说,假毒口你有隐瞒田产逃避官府税收的行为,官府允许你自首,并同时不再追征你以往逃避的赋税了,但你必须以自首隐田这一年起,开始以田亩数目向政府纳税赋。雍正还承诺,对于官吏从前失于考察的行为,也不予追究——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在当时,由于官绅勾结的情形非常严重,以至于全国各地都有许多隐瞒田产的情况。假如要追究官吏以往的过失的话,势必会使他们不敢认真执行这项政策,反会使他们竭尽全力隐瞒事实,并借此掩盖自己的劣绩。
不追究各级官吏以往的过失,才能保证他们认真执行这项新政策——给官吏一个自新的机会,给隐匿田产的人一个改过的机会。
这可谓是先礼后兵。自首隐田政策实施后,雍正就不客气了,他逐渐加大了打击力度,对拒不自首隐田、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按隐匿罪给予了相应的惩罚。如江西监生周作孚指控族人欺隐田地六百余亩,结果反倒查出他本人也有二百多亩田产欺隐未报。于是雍正下令没收了周作孚的隐田,同时向他追收往年的钱粮。
对于官绅勾结隐瞒实情拒不上报的情况,雍正也给予了相应的惩罚。
如唐县隐田多达五百七十万亩,该县知事却隐瞒不报,被雍正查出后,没收了所有隐田,并追罚往年钱粮,知县本人也被革职查办。
全国各地自首隐田的政策实行之后,虽然也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是仍有许多田产隐匿未报。为此,有些地方官建议落实清丈工作,即重新丈量土地。四川巡抚马会伯就曾向雍正奏请:“随着人口增加,该省垦田日多。隐匿太多,而且民间因土地纠纷所引起的诉讼也在激增,因此要求重新清丈,以解决上述问题。”
为此雍正指出:“清丈乃系必不可行之事,视乎其人,因乎其基本斟酌万妥,然后举行一二处。”
其意是说:这件事是行不通的,不过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再根据当地实际情况,细细斟酌研究出完善的方案,然后尝试着搞一下试验还是可以的。
从雍正的这番话看来,他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但他仍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就是说,他有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
雍正六年,雍正终于采纳了四川省的建议,派遣给侍中郎高维新等前往四川督察办理清丈土地的工作。事实果然不出雍正所料。由于地方上某些清丈官员借机勒索、受贿,结果被原本就不乐意清丈的地方头面人物抓住了把柄。于是,那些地方绅士开始借机反对,并鼓动起那些有少数隐田的地方民众共同反对清丈工作。这样,整个四川省的社会局势就动荡不安了。在个别地方还有人拉起旗帜,聚众闹事,数千人围攻清丈官员。如忠州等地的杨成勋、王可久等人也暗中运作准备聚众抗议,结果被地方官发觉,杨成勋自缢身死,同伙陈文魁、王可久、杨成禄等被缉拿归案等等,不胜枚举。
在发现四川严重势态后,雍正只好停止了这项清丈土地的工作,并命四川巡抚减少了额粮较重的一些州县的田赋,及时地进行了安抚工作。
情况变了,工作方针就得变化,由此看来,雍正此举是非常明智的。
既然实践证明此事不可为,及时勒马回头而不为,也为上上之策。虽然清丈政策以失败而告终了,但由于他及早地停止了这一政策,却避免了大规模的社会动荡局面的形成。
做人不能太傲气
雍正自律:做人“切忌恃才自傲”。
雍正皇帝有许多宠臣,但宠而不娇,最终结局或被杀,或不用,善始善终的很少。
在这很少的人中,怡亲王允祥就是其中的一个。允祥,康熙帝第十三子,敬敏皇贵妃雅氏所生,小雍正九岁。雍正八年死,享年四十四岁。
雍正继位后,命允祥总理事务,封怡亲王。雍正后来回顾说:“为政之初,阿其那包藏祸心,扰乱国事,隆科多作成福,揽势招权,这都是亲王的不和引起的。”
雍正继位之初,允礼(康熙第十七子)反对雍正,是允禩集团中的成员。
康熙逝世那天夜里,隆科多护送遗体回京在西直门外遇见了允礼。隆科多告诉他雍正继位之事,允礼听了大惊失色,慌忙回府,也不去接驾。
雍正继位后,罚允礼到遵化守卫康熙的陵墓。允祥则规劝允礼服从雍正,允礼表示了后悔之意后,允祥就向雍正奏称:“允礼居心端方,乃忠信亲上、深明大义之人。”
允祥极力保举允礼,请求雍正能够重用和善待允礼。雍正也采纳了允祥的意见,于雍正元年,封允礼为郡王,命其管理藩院事。《诗》有所谓“此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愈”之名。是说如果善待兄弟,和睦相爱,家境就好,如果不善待兄弟,就会兄弟相害。这真是如同允祥所说的一样。《诗》中还谓“兄弟既翕,和乐且湛”,意思是说兄弟们在一起和气快乐情谊深厚,这也是允祥的心愿。
雍正初即位,总是惊恐回顾,以为到处都是纂位之人,所以用苛多,用亲用善少。在这种情况下,允祥的作用不可低估。
怡亲王允祥为人谦恭逊让,每逢赏赐,都表示辞让,允祥被封为怡亲王,雍正提出按照自己当年封雍亲王时的规矩,赏允祥白银二十三万两。
允祥坚辞不受。雍正强迫其接受,允祥只得接受了一半的赏赐。
春秋时大臣多辞赏,怡亲王允祥可见是深明春秋大义。
后来,雍正封允祥的儿子为郡王,允祥仍坚辞不受封,说:“我有很多的兄弟都不是郡王,却封我儿子为郡王,当侄子的怎么能越叔伯而为郡王?”
由此又可见允祥的兄弟情谊可说是很深厚的。他为自己有很多兄弟不是郡王而难为情。阻止自己的儿子受封为郡王,不是明理之人,也是做不到的。
徐茂功把兄弟看得比子孙重要,允祥也有此心。
雍正初即位,年羹尧去主持青海军事事务,隆科多妒忌年羹尧,从中加以阻挠。允祥就向雍正进谏说:“军旅之事,即已委任年羹尧,应听其得尽专内情之道,方能迅速成功。”
雍正听允祥谏言,于是青海的平定迅速成功。
雍正初年,雍正所作出的许多重大的决策都是由允祥负责执行的。允祥主持户部,全权负责清查亏空,敢于得罪达官显贵。
雍正七年。允祥担任军机大臣,参与进攻准噶尔部的军事部署。雍正朝后期,允祥又逐步从国家政务中解脱出来,给皇帝当大管家,负责皇宫的大小事务,并统率圆明园的御林军。雍正皇帝深为依重他,称赞他是:
“自古以来,无此公忠体国之贤王。”可惜允祥寿夭,于雍正八年即英年早逝。
尊重朝中大臣
雍正曾说“鼓舞群束之气概,令人人知向前”。可见他的英雄气派,这与他善待大臣的心胸是分不开的。
在雍正所依重的朝臣中,鄂尔泰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鄂尔泰,满州镶蓝旗人。康熙十九年(1681)生,三十八年中举,二十一岁为御前侍卫。官场并不得志,到康熙五十五年才补为内务府府员外郎,终康熙之世居于此职,为此心中很是不快乐。四十二岁时作诗自叹:
“揽镜人将老。开门草未生。”
他又在《咏怀》诗中写道:“看来四十犹如此,便到百年已可知。”
他后来知遇雍正,为一代名臣。
鄂尔泰为人处世刚直不阿。还在雍正为皇子时。曾叫鄂尔泰为他办事,鄂尔泰以“皇子直毓德春华。不可交给外臣”,拒不承应。正缘于此,雍正继皇帝位后,马上召见他,赞赏地说:“汝以郎官之微,而敢上拒皇子,其守法甚坚,今命汝为大臣,必不受他人之请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