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不过是跨不过人心,而人心却只有执念最长。
他心里藏着愿意为之画地为牢的女子。
曾经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去送死,这于他而言又是多么痛苦难耐的事情?
黑夜里明月皎洁,白霜从窗台倾斜而下,角落的烛火时不时的摇曳,阴冷的小居内,白连城一杯接一杯往自己口中灌酒,仿佛是要宣泄内心的苦闷一样。
白连城喜酒,不滥酒,如今却借酒消愁。
无境进来的时候,看见他模样,神色已经淡然,波澜不惊,像幽静的古井一样。
“我早就应该猜想到,以姝风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启动‘它’,没想到你还助了她一臂之力。”他苦涩的笑着,悲哀的自嘲了一声,弃杯用壶,仰头大口大口地猛灌,最后堪堪的停下,被呛的狼狈的咳嗽起来。
无境的目光短暂的迷离了一下,“你知道了?”
“若不是赫连曦告诉我,你就会一直隐瞒下去?”
“有这个打算,”无境道,他不觉得这样不好,于是看起来也是心安理得,“我以为白连城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是啊,很可笑吧?可怜我还自诩聪明过人呢,以为你……”接着又是自我遣弃的一声嘲笑。
“连城,我跟你说过的,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想要的。”
“既然如此,那无境有没有没兴趣告诉我,十年前在大雪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你想知道?”
白连城勾唇一笑,答案不言而喻。
无境不疾不徐地取过酒杯,静静地夜里,只剩下酒碰撞着杯壁而发出的声音。白连城看着他的动作而凝起了神情,却不催促的等候着。
那一股辛辣在唇齿间化开,灼烧着肠喉,将心呛的赤痛酸麻。
一杯酒中,仿佛是糅合了人一生的七情六欲,五味杂陈,勾勾拌拌成了最后无数的甜酸苦辣。
他面不改色的咽下这无声的苦楚,沉思了起来,仿佛是在酝酿着应该从何说起。
“当年,我们赶到大雪山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已经遭遇了袭击。找到南落朝时,他跪在大雪里,躯体不倒,却已经死去多日。”
当年的一切又重新呈现在了眼前……
‘我知道所有人都死了,可是我永远不相信你死了!’
姝风抱着南朝落的尸体,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血的腥甜,泪的炽灼,还有那哭泣……真真假假,越来越不能明辨。
那种痛越来越清晰,无境的双眼也越来越清明。
不知何时,白连城坐正了身体,认真的听着,“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南朝落的鬼魂?”
无境摇了摇头,眼中已是麻木的悲凉:“是姝风复活了他。可是,让一个已经死去整整三天的人复活,不是没有代价的。”
他们动用了禁术,然而代价却不仅仅只是灰飞烟灭这么简单。
做阴曹地府抢人的这种事情,的确是她姝风行事的风格。
“当年是你把十年梦喂给南朝落喝下的?”为的就是让他将所有人和发生过的事情都忘记了。
“姝风的牺牲不能白费,若是南朝落醒来之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苟活于世。只可惜,十年梦只能维持十年,之后,记忆就会回流。”
“那你为何要告诉他这一切?”
“如今已然不是我能如何选择的了,就当是我最后一次为姝风做点事吧。”他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帮助她救了南朝落,当年已经是大错特错,而现在却只能一错再错。
“姝风是南朝落的妻子,就算是当年的事情他都已经忘记的一清二楚,难道这一点就没有其他人告诉他吗?”
“南朝落的部下全部都死在了那场浩战中,加之南诏王府被秘密肃清,所以熟知真相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不然你以南靖皇把青鹿安排在他身边是为何?”
“既然南诏王能过从那层层的监视中脱身来到长安,就证明他已经发现了这十年的端倪。”
这已经和他无关,对此,无境不置言语。
世人只知南诏王,南靖皇忌惮他的权势滔天,恨不得他当年就死在了与大周的战争里。后来,大周国力日益壮大,虽然十年来两国相安无事,但是南靖不得不防备,这也是南靖皇狠毒了南朝落,却又保全了他的原因。
南朝落的修罗战神之名,能震慑外敌,使之不敢来犯。
大错已铸,再深究,也已经是无济于事。
“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姝风?可是在你和他之间,姝风选择了南朝落。”
天地之大,有心栖处,愿化指尖滴水,方寸之间,恋半掌温柔。
“因为她的出现让我认识到了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快乐痛并着。”
情深是罪,爱上起祸。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飞蛾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