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终于坦白了心事，沈兰这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提及任东明。
“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她笑着说。
“你觉得我配得上老任吗？”
“我听说他喜欢自己中学的一个女同学。”周华神色黯淡。
沈兰当然知道所谓的中学同学是个并不存在的事实。任东明这样的人，为人正派热心，确实是很多女生会喜欢的类型。虽然不够帅气，可并不是每个女生都只钟情于脸。像冯玲，她完全可以追求任何比高斌还要帅气的男生。
周华开始讲自己和任东明一起练习毛笔字的往事。
“这次如果不是学校搞改革，我也不会报计算机班，他也不会报美术班，这样，也许会多了很多机会相处。”她笑笑：“像我这样的条件，如果我不说是学习毛笔字，也许他也没空理我吧？”
周华的骨子里隐藏着深深的自卑，她在心里把任东明看成了一个计较美貌计较家庭状况的人。但是她似乎又不甘心，只是对沈兰说：“沈兰，以你对任东明的了解，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沈兰的确经常去任东明的单人宿舍。宿舍里放了一张很大的书桌，周末的晚上，任东明就在这个地方写写毛笔字或者帮老师抄抄教案。任东明的生活其实并不像同学们羡慕的那样潇洒，很多时候，他其实和住小阁楼的敲钟师兄一样，简单又枯燥。
而且，任东明对她一直都是很坦然的态度，不像张子军那样忽冷忽热。虽然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因为张子军的关系才和沈兰要好，但是沈兰觉得，即使没有张子军，两个人也能成为好朋友。
君子坦荡荡，她就喜欢那样的男生。
她也不是一个人去任东明的宿舍，大多数时候，都有周明一起。
任东明还曾笑着对她说：“沈兰，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很善良，很好打交道，性格也很好，没他们说得那么恐怖呀！”
她总是傻傻的笑笑。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找他教我写字了。我知道有其他班的女生给他写了情书。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生气。”周华仰着头，眼神发呆。
“沈兰，你说，那些女生怎么就有那个胆子呢？为什么我就不敢呢？怕被他拒绝？怕他以后不理我？都不是。其实就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一想到他是邻县人，自己是宁成人，就不再愿意往前走了。因为听说他家里的经济也一般，我不想看不到以后。”
周华的语气相当冷静。沈兰也不知道为何口口声声说没有未来的周华会陷入这样的怪圈。任东明参加了美术班的培训。他的大伯是个人民教师，大伯说，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赵丽娟有些恐慌：“什么，这个意思是我们毕业都不管了吗？我们读的是小学教育，不安排工作我们能干嘛？工厂需要老师？”
裴蓓蕾不慌不忙地劝解赵丽娟：“小姐，你以为人人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呀！分配？你想得倒美呀，咱们是自费生，好意思喊分配？”
沈兰在校园里算是出了名。新专业的同学原本很多都认识，这一下相处得更亲热。杨慧吃饭的时候都要和沈兰手挽手。对于此，沈兰感觉好像自己换了一个生活。
“要是早点和这些同学同班就好了。”她在心里想。
“啊呀，不对，这样自己怎么认识陶君和周明，裴蓓蕾和任东明，寇黎和温燕清她们呢！”她发现自己的想法居然也有些幼稚和荒唐。
杨慧说自己又坚持着给任东明写了两封信，他又回绝了。
新班级有个帅帅的男生，是三班的班草，西装笔挺的，写得一手好字。
“你怎么不去追求你自己班里的帅哥呀？”她开玩笑。
“你说宋力呀。”杨慧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吗？宋力读了三年中师，就只有那一套西装，他家庭状况是我们班最不好的。”
宋力是个挺阳光的男孩，笑起来有那么一些像陶君。宋力经常和任东明合力办校报。初认识宋力这个人的时候，沈兰一直认为那可能是个教师子女或者家庭不错的男孩。三年只有一套衣服，大多数同学并没有这种穷的概念，恐怕连张子军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吧？
杨慧讲了宋力的过去，又说：“我挺佩服他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又自信又努力。”
听得出来，她对宋力并没有丝毫鄙视，反而有些赞赏。
“我倒是想追求他，可是他在追求你的朋友。”杨慧笑笑。
“朋友？”沈兰惊讶了。
高芙蓉？吴美姿？万利？
“就是那个杨梅呀！你俩不是经常一起吗？”
沈兰这才回过神来。对呀，高芙蓉有了杨小波，吴美姿有了新男友，万利有了教书的师兄，只有杨梅还是单身呀！
“不过我听说那个杨梅挺傲气的，一直没有答应哟。”
杨梅确实是有一点小傲气，还在六中的时候沈兰就了解了。不过，本来从小到大就被父母呵护的独生女，学习成绩又优秀，小傲气也只是一种习惯，而并非天生的不近人情。相对于董丽华来说，杨梅更让她感觉舒服。杨梅人长得很标致，大眼睛，圆圆脸，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有精神。如果和宋力走在一起了，也会是特别登对的恋人。
“我朋友那人还不错。”她说。
沈兰后来才从杨梅那里知道，那时候追求她的宋力下了不少功夫。宋力虽然家庭贫穷，但是因为来自邻县，邻县教委又改变主意不分配，所以对于学生会宣传副部长的宋力来说，某些荣誉就变得那么无足轻重了。但是对于杨梅来说，邻县陆续有人被分配，只要拿到的荣誉越多，被分配的可能性就越大。杨梅是在乎荣誉的，否则，她埋头自考是为了什么？
“他把技能考核的等级全部让给我了。”杨梅回忆这件事的时候，笑了。
“四级。学校就两个名额，一个是蒋白杨，一个是他。他找了领导，把自己的那个名额让给了我。我们就在一起了。”
杨梅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在叙述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他喜欢她，她喜欢四级，他给了她，她如愿以偿优先分配了。
他没有分配工作，但是她并不介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答应他了。”她说。
“他对我是真心地，我从来都不否认。”
宋力选择留在了宁成，和杨梅在一起。
如果是从前，沈兰一定会对此话特别反感。因为等级是经过考试的，怎么可以说让给一个人就让给一个人呢？因为她是喜欢的人就可以让给她吗？这对宋力公平，对其他同学公平吗？
陈亮也做过那样的事，把班干部的职位让给了周晓英。
杨梅继续说宋力的好。她说宋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宋力虽然家里贫穷，但是和学校领导的关系一直不错。毕业后也在一家单位谋到职业。宋力是那种天生就有碗饭吃的，不管是后来从事保险业，还是进入金融界，都如鱼得水，所向披靡。
“我现在的工作岗位，还是他找人给我调动的呢。”杨梅回忆说。
沈兰看着杨梅房间床头挂着的结婚照，心里想，也许宋力是真的很爱杨梅的。所以，但杨梅提出要分开后，宋力答应了。和杨梅分手后的宋力没有了去处，去了遥远的城市拼搏。结婚照是杨梅和现任老公一起拍的。一百多平米的新房，豪华装饰，这都是宋力给不了的。如果不是两人有个共同的孩子，也许，那一段曾经纯真的感情，早就被杨梅抛弃。
“觉得我有些可恶吧？”杨梅苦笑。
怎么会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只是说不出口。新老公除了好的家世，并没有什么能够与宋力媲美。因为两地分居，新老公总是在网络上和陌生的女性调情。她也只能忍了。宋力走后，只是回来看过一次孩子。不是宋力不愿意看孩子，而是她不愿意和宋力再有接触。
“带孩子太累。我把孩子放在全托幼儿园，袁柳英在教。”
那年袁柳英夫妻请沈兰吃饭。吃完饭之后沈兰去袁柳英所在的幼儿园玩耍，看到了杨梅的孩子。很内向的孩子，远没有爸爸那样阳光自信。
袁柳英心疼地看着孩子：“这么小父母离异了，可怜的是孩子。我听老公说宋力的老家状况也可怜的很！人的命运真的很难说，宋力那么帅气能干的人，什么都没有了。哎。”
沈兰从袁柳英那里得知，杨梅和宋力的分开不是因为感情问题。宋力职场上的老总出了问题，宋力被牵连了。
杨梅说最初和宋力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在县城租住了一套小房子，她在家里不用做饭不用洗衣服，都是宋力一个人完成的。
“如果早知道选择我会这样，他当初就不应该把四级让给我，四级对我是多余的。”杨梅说。
杨梅在毕业前拿到了自考专科文凭。即使不用宋力让出来的四级，她也可以顺利参与毕业分配。因为宋力提前给了四级，她才感动地接受了他的感情。杨梅说自己对宋力的家人也没有什么感情。她只去过宋力家一次。宋力的妈妈在老家种田，爸爸是个长期病人。而现在的婆家，父母都是教师，丈夫也有固定收入，根本不用她出半分钱。
“我就是现实，我喜欢钱。”杨梅面无表情，“当初太小，什么都不懂，太容易感动。”
杨梅讲宋力的时候，语气冰冷。沈兰却觉得她是在故意掩饰。
对于有着小傲气的杨梅来说，离异是一件耻辱的事。
“我离异两年都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再婚。”
因为新的丈夫在部队，空旷的房间大多数时候只有杨梅一个人。平时吃吃单位的饭菜，周末回家还得自己下厨房。杨梅站在镜子前试穿新买的衣服，就在前几天，老公刚刚给她寄了一笔钱。
“他前任妻子结婚半年就离婚了，所以还是比较在乎我。”杨梅回过头，“沈兰，你看我这条裙子好看么？”
“好看。”沈兰不想让杨梅觉得自己不礼貌。
杨梅和前夫的孩子，跟杨梅姓。
记忆拐了个弯，又回到了杨慧提起宋力的时候。于建强和谭林进入了非常热恋，两个人吃饭下课都粘在一起。宋波无奈做了单身狗。田安和李明川看起来却挺稳定。为了田安，李明川已经很久不和女生们打打闹闹。袁柳英站在宿舍门口，谭林路过的时候，她还是会咬牙切齿。
温燕清每天看小说看得乐哈哈的。那片山的开发已经进入了正式规划，温燕清说有关部门已经统计了人口。只要钱入了账户，父母就会拆掉家里的老房子，建起楼房出租。
“我以后就收收租过日子。”温燕清很满足。
寇黎还是惆怅的样子：“我那里没租可收，我是女的，总不可能跟我爸一样去做门卫。”
“还是简叶好啊。”周华感慨地说。“熬过这段时间，只要和唐先生都考上了大学，就双宿双飞了……”
“周华，胡说什么呀，我和唐先生还是学生呢！”简叶急忙辩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