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阿茹的话随着墨迹奔跑的节奏，断断续续地飘入梁晏的耳中。
梁晏假装没有听见，任由她悽惨的呼声随风飘散在夜色里。
狂风刮过，阿茹觉得自己此时一定连花一指都认不出她了。她倒挂在马背上，随着马的奔跑上下摆动。每一次墨迹跳起落下，她的脸都结结实实地砸在马肚子上。
梁晏俯身压在她背上，防止她被墨迹颠到马下去。阿茹感觉到他的胸口很温暖，只是，姿势不对。
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要被拐到哪里去卖了！阿茹欲哭无泪，都怪花一指不教自己空手搏击，教了个发暗器的功夫却没有给她暗器。现在可好，好歹也是练过武功的人，这样被挂在马背上掳走算个什么事情！
他们一路狂奔，偶尔停歇也只是一会儿。大概几个时辰过去，就在阿茹胃部不适到快要把昨天的晚餐都呕吐出来的时候，墨迹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的阿茹已经到了玉山西面。这里距离大梁城已经有百里地，背靠玉山，前方是举目无垠的树林。这里树木茂密，每颗树只怕都有几十年的年龄，正是一片藏身的好地方。
墨迹在一处营帐前停下，闪着微光的帐篷中冲出一个人来。见到梁晏的坐骑，立即单膝跪下，抱着拳低声道：“皇上！”
皇上？阿茹一怔，终于没憋住又吐了一地。她虚脱地用袖子蹭了蹭，试图寻个舒服的姿势挂着。夜风中，她觉得自己甚是凄凉。想起方才自己与梁晏说的那些浑话，她全身都抖起来，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怕。
梁晏翻身下了马，将墨迹和挂在它身上的阿茹一并交给了过来接应的黑衣人。
“少长，人都到齐了吗？”梁晏道。
那被换作少长的黑衣人楫手道：“回禀皇上，除了花一指，所有人都在树林里侯着了。”
阿茹一听，浑身精神一振，也顾不上自己犀利的模样，从马背上翻倒在地。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冲着满脸诧异的少长，激动地颤声道：“花一指？你说花一指要来这里做什么？”
少长目瞪口呆，竟然忘了要回答阿茹的话。
这也难怪，任谁见了阿茹的模样都要吓一跳。她此时披头散发的，因为被吊在那里许久，头发几乎都竖起来，几撮搭在脸上，刚好遮住大半的面容。一路上她不知道吐了几次，浑身一股子酸臭味道。少长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叫花子！
不等少长反应，他已经被阿茹一把抓住。阿茹蓬头垢面地杵在他面前，在月光下寒森森的看着他，一双幽蓝的眼睛盯着，瘆人得很。
这人眼眸怎么是蓝色，莫非是妖怪？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少长虽然是个稳重的人，也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这人是皇上带来的，皇上没发话，他是动也不敢动的。
阿茹见少长一脸惊恐，扭头茫然看了看梁晏。梁晏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又忍住了。
阿茹皱着眉，突然伸出双手搭在少长肩上。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路上震的，她感觉自己说话还有些“余震”。
“我，才不，是东西！”
一旁的梁晏终于不厚道地喷了。不过他也不能太失了身份，别过脸咳嗽了一声，道：“咳，少长，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啊？”少长一张嘴张大成圆形，好半天没合拢来。都什么时候了，皇上还在路上捡来个叫花子给他，还要看好了？
梁晏再次咳了一下，少长连忙合上了嘴，躬身对阿茹行礼，满脑子的问号。不过他跟了皇上很多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于是也没有多问阿茹的身份。“不知是何处的高人，少长失礼了。”
梁晏看了看少长的动作，扭头便进了营帐，并没多解释，也未曾吩咐要将阿茹送去哪里。
少长看看营帐，看看阿茹，又看看营帐。终于咧嘴笑道：“那个，兄台怎么称呼？”
“叫我阿楚吧。”
“在下是皇上的护卫，秦少长。”少长抱拳道：“阿楚兄弟，你是和花先生一样，来助我们找到巫族所在的吗？”
一脸苦笑地摇头，阿茹冲秦少长道：“不是，我就是不小心得罪了你们皇帝，就被掳来了。”
阿茹的苦笑在少长看来，更像是阴冷邪气的嘲讽。配合她幽幽的蓝眼睛，像极了山中的鬼魅。
秦少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壮着胆答道：“那……好吧。”
阿茹这边心里也犯嘀咕，这北梁皇帝长成一副美貌的样子，花一指又是那副德性，她实在想不透他们能谋划什么正经事情。阿茹虽然与花一指相识不久，但好歹也是他的徒弟。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是浑然不知。
阿茹此时头大得很，根本不想理睬秦少长的追问。她急忙撇清关系：“你们干什么都行，可千万别带上我，我怕死，也帮不上忙！”
秦少长却回道：“这不是在下说了算的，一切都要听皇上的意思。阿楚兄弟不要着急，皇上英雄盖世，不会让我们身陷危险之中的。”“英雄盖世？分明是个小气鬼......"阿茹小声嘀咕。
“阿楚兄弟，不如先到营里等候吧。花先生想必子时之前就会到了。”
下意识拨开了眼前一缕头发，阿茹才意识到自己此时还是个颓废的模样。难怪方才秦少长根本不敢正眼看她。
阿茹无奈，看了看累得精疲力竭得墨迹，又看了看黑漆漆的树林。她一狠心道：“好，你先带我去整理下头发。”
秦少长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但是这次几乎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摊手做了一个请，引了阿茹去营房。阿茹随着他引的路，去了一顶离梁晏不太远的毡房。
秦少长方才吃惊全是因为，他以为这位阿楚兄弟本来就长成一副鬼使游魂的模样，这副恐怖的形容也是因为某种怪癖而有意为之。却没想到，阿楚兄弟也是要梳头束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