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莫斯科斯巴达对外友好协会和法国高级专家协会的邀请,我随宁波口岸考察团从宁波转机北京,再经八小时飞行,终于降落在莫斯科国际机场。我迫不及待地伸展在坐椅上折叠了八小时的躯体。作为海关人员,我渴望体验角色转换的滋味。
旅检通道在一个低矮不规则的大厅,等候通关的蜿蜒长队像几条将死之虫,很长时间才向前蠕动一下,陆续到来的旅客已排到楼梯上去。对俄罗斯的通关效率早有耳闻,好在时差使这一天凭空多出五个小时,足够挥霍。终于轮到我了!我递上护照和申报单,正襟危立。玻璃隔断里坐着一位三十多岁、体格健硕、表情严肃的女官员。在俄罗斯,不但官员,就是服务员也难觅微笑,俄罗斯有句谚语:“只有傻瓜才会无缘无故地笑。”他们都不傻,所以不笑。
她专注地研究护照,再审视我,又上电脑搜索,提些简单的问题。忙活一通后我以为该放行了吧?没想到让我靠边站。我被怀疑为恐怖分子了?一会儿,我的一个同伴也被撂在一旁。十多分钟后我们相继被“释放”了,倒有劫后无恙的庆幸。
下飞机到出关共用去一个半小时,我们正为此愤愤然,接机的同胞说:“两个小时内都属正常啊,我碰到最长的通关是六小时。”闻听此言,我们都易怨为笑了。
瑟瑟寒风中回眸莫斯科国际机场,陈旧低矮的砖石建筑,是我所见过的条件最差的机场,然而它还是重要的国际机场呢。车上正播放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们于灯火阑珊中行进在冰天雪地的莫斯科郊外,今夜无浪漫。
莫斯科是俄罗斯第一大城市,也是世界上物价最高的城市。人口一千万,塞车很严重,我们出行时常常被塞在路上。为缓解交通压力,政府允许一切车辆(囚车除外)有偿载客,价格面议,谈得愉快或是美女可免费,所以,街上出租车难得一见。
红场。我随着络绎不绝的人群,通过严格的安检后拾阶而下,凭吊列宁遗体。水晶棺中仰卧着伟人遗体,他左手握拳在胸,人们说这是列宁见到今天的俄罗斯不堪入目而捶胸顿足。这实属臆测,列宁生前已中风,这手臂已不能伸直。遥想当年列宁叱咤风云、扭转乾坤的丰功伟业,而今物是人非,身后事有几人能够预料?实在令人扼腕。
俄罗斯信奉东正教,仍实行土葬。红墙下是在领导岗位上去世的国家领导人的墓地,他们的灵魂仍在流连背后的克里姆林宫吧?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艰难地踏着冰雪把一束鲜花摆在斯大林的墓碑下,是他的亲人、崇拜者?斯大林的处境不妙,鲜花在严寒的侵袭下孤单、寥落。卸任后去世的领导人则葬在名人公墓,那里更像是个性化雕像展,每个墓碑前都有一座高大雕塑。赫鲁晓夫的雕像半黑半白,是他一生政治生涯的写照。那位雕塑家是他生前自己指定的,赫鲁晓夫生前曾骂他“像驴一样”,雕成这样没有报复的意思吧?叶利钦临时墓穴就在路中央,这就叫“霸道”吧?亦可显示其生前的显赫。王明的墓也在此安家,雕像面朝中国的方向,魂兮思故里。
翌日赴圣彼得堡,与港务、海关等部门交流工作。我们讲外事无小事,他们的海关人员竟然迟到了!迟到在俄罗斯是家常便饭,理由堂而皇之:塞车。领导不批评,同事不白眼,还像受害者般得到大家的宽慰,办公室的话题马上由塞车展开去,难怪其效率低下。
中国是俄罗斯第一大进口国,份额占13%,宁波港是圣彼得堡的主要贸易港,主要进口商品有服装、食品等。波罗的海海关2007年1~10月监管12000个集装箱,2700万吨货物,18.5万份报关单。听了我们海关天文数字般的业务量他们有些错愕,他们的那点儿货运量抵不上我们的零头。港务人员问我们海关的管理模式,“他们都是套用前苏联的模式”,那位年轻的海关人员似见多识广,抢答。我问他到过中国吗?他摇摇头,无知者无畏。
圣彼得堡是俄罗斯第二大城市,由40多个岛屿组成,70多条河流迂回纵横于市区,像一张巨网把城市从波罗的海捞起。事实上这座城市的奠基和发展始终伴着血雨腥风。三百多年前,两米多高的彼得大帝率领他的哥萨克士兵从瑞典人手中抢得波罗的海边的这片沼泽,使俄罗斯有了北面的出海口,与强占南面的我国领土海参崴异曲同工。他为了建造圣彼得堡,颁布法令:其他地方用石头造房违法,进出这里的人员、船舶都要纳一种特殊的税——石头,这恐怕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税种吧?几十万工匠和囚徒为建造城堡死亡大半,美丽的城市原来建筑在枯骨之上!
乘火车去芬兰。可容纳百十人的车厢仅十三名旅客。到芬兰是周末,街上人车寥寥,服务场所一律关门大吉,颇有坚壁清野的味道,人们都去度假或休息了,我们在导游的帮助下千曲百折才觅得一间华人开的纪念品店。芬兰人均收入不算高,但社会福利保障完善,无后顾之忧,人们活得舒适安逸。晚上十一二点街上喧闹起来,人们忘情于酒肆歌榭,自驾车者很少,等出租车的队伍排出百多米远。我前面的青年回头问我“冷吗”?我裹紧外衣冲他笑笑说:“冷。”他脱下外套递给我,我由衷道谢但没接受。看我们几个“老外”焦急徘徊的样子,先后几个人过来问:“需要帮助吗?”最终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搭车回到宾馆。导游告诉我们“这里的治安非常好,罕有抢劫偷盗”。一路上我们老是被提醒“看好自己的东西”,现在可放松了。
塞纳河口的法国勒阿佛尔港是法国第二大港和最大的集装箱港,每年进出港口的船舶8000余艘次,集装箱200多万标箱,占法国集装箱总量的60%。勒阿佛尔海关为和我们的交流而做了充分准备,特意制作了多媒体演示片,关长等六人出席交流会,结束后举行小型酒会。法国海关对欧盟国家实行零关税,海关税收占国家预算收入的15%左右。该关正在开发crilocsxt系统,可对进出口货物随机取样,获取参数并将参数输入信息分析中心,对敏感货物进行跟踪。法国海关对走私处罚严格,并将其列入黑名单,以后各关将对其进出货物施行重点检查,使其付出较大代价以匡正不法。他们的查验率和我们差不多,也在进行风险管理,企业与海关之间的业务都是网上操作,当面沟通机会少,矛盾也小。海关同行对宁波有一定了解,对中国的发展速度表示由衷钦佩,对我们很友好。
我们还同法国IFB公司、勒阿佛尔港务局分别进行了现场交流。
巴黎正在准备迎接圣诞节,香榭丽舍大街流光溢彩,华丽万千,车流人潮涌向凯旋门。远方的摩天轮如飞碟降临。灯火点燃了人们的兴奋神经,有人拿着酒瓶向行人大喊大叫,不知是醉酒还是激情的演讲。巴黎圣母院、卢浮宫、埃菲尔铁塔,这些闻名遐迩的景观让你浮想联翩。我们通过塞纳河北岸的一个桥洞时,导游介绍这就是阿尔玛隧道——黛安娜王妃罹难处。我一惊,在这样车水马龙的闹市区,汽车怎么能开出100多公里的时速,尽管那是贵族车?她的死为什么能掀起人们情感的风暴,而且经久不息?也许贵为王妃却平民化的追求让世人膜拜,因为这个世界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
德国特里尔市,一个山明水秀的小城,因为一个人而闻名于世,至今他仍被评为影响20世纪十大人物之首,他就是马克思。在宁静的街道上,布吕肯街10号,质朴的灰白色三层小楼,据说已有几百年历史,马克思诞生于此。此房早已易主,现在是马克思展览馆,整个三层小楼摆满照片和文稿资料。参观者以中国人居多,一本留言簿记载了世界各地人们的感怀。作为追随者我完成了一次心灵的朝圣。百余年来,世界风云变幻,马克思主义实践几经起伏,方法手段的误区无损主义的光焰。
法兰克福回国,我们汲取莫斯科入境的教训,提前三小时到达机场,托运、安检、通关、退税办起来都很快,虽然安检时有解下裤带的尴尬,可也免去了女安检员用探测器上下前后给你按摩的无奈。凡是在欧盟各国购买的商品,离境时都可享受退税。我办退税时因退税单与电脑资料不符,税没退成,退税单寄回退税公司并留下我的银行卡号。五十几块钱,我并不抱什么希望,回来一月后,钱还真汇到我的卡上。
此行历经五国,真正的境外通关也只有一进一出,而且都一口气完成,不像我国海关、边检、检验检疫三关林立,还设有虎视眈眈的巡视人员,如临大敌。其对旅客携带物品管理也比较宽松,没有翻箱倒柜的检查,申报也很简单。
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国界的概念正被淡化(尤其在欧盟),便捷和趋同应成为世界的共识(当然伊拉克、以色列、巴基斯坦等国家和地区的情况还与此相悖)。我想以人类的智慧,世界最终会走向大同,但以什么方式呢?想来,应有多种途径和模式。
在漫长的归国飞行中,我朦朦胧胧地睡着了,醒来将迎接新的时空轮转。
200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