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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城市边缘的鼓手

肖学文

天热得出奇。黑牯丢下饭碗,钻出工棚,用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骂了一句:“猪日的天气!简直是……”可一见到老落那急巴巴的样子,半句骂人的话就被卡在喉咙里了。

老落坐在一堆红砖上,一手拿着刚脱下的沾满泥浆的工装,一边瞅着远处次第亮起的街灯。见黑牯终于吃完了,就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说:“走,快开始了呢!”

黑牯说:“急么子,先冲了澡再去吧!”

老落吃了一惊,说:“你?咋的啦!”

“怎么咋的?冲个澡!这样龌龊死了!”黑牯说。

他们就蹲到工地的水笼头底下冲了个畅快。

他们是相约到蒹葭广场去打鼓。他们住城东的开发区,蒹葭广场在城西的老城边。

在他们进城之前,是没有蒹葭广场的。过去,老城只有一条清清亮亮的小河自城东向城西穿城而过。城东小河的南侧有一片苇塘,不过百亩,每到春天,风过苇塘,那片儿绿,漾漾地,馋得人只想一个猛子扎进去。于是有无数的白色鸟飞过来,并飘散到苇叶底下。苇塘再往东,就是一座小山,小山也不高,从苇塘往上爬,十米的样子。但山上长满了水竹,郑板桥画的那种;还有苦楮树,大的两人合抱大,小的也够一人搂的。那每一个树冠,其实就是一座小山包,一年四季油绿油绿。白色鸟白天到苇塘觅食戏耍,晚上就飞到山上的林子里栖息。秋天苇子白了的时候,一些白色鸟拖儿带女的飞走了,又有一些白色鸟拖儿带女的飞来。

据老城的老人讲,小山并不是小山,苇塘也不是苇塘。夏天,小河涨水,常把老城淹没,就有人想了个办法,在小河的上游开挖一个蓄水塘。小山是挖塘的土垒起来的,水塘用来分洪,就像一张大嘴巴,一吞一吐,老城不仅没了水患之忧,而且慢慢地多了一份绿色和清凉。这些年,老城经济有了发展,老城人的生活条件得到改善,就有人给政府提议,小城十多万人口,就缺个大众化休闲的场所,或者说是公园什么的。政府就将苇塘填了,修了这个大广场。广场占地两百亩,很气派。广场两边各有一座二十八米的灯塔,有中央喷泉,有亭台楼阁,在喷泉和楼台之间,是一块十亩见方的空地,地面除了水泥彩砖,全部是绿茵茵的草坪,当然还有叫也叫不出名字的名贵花卉。再就是移栽了从离城一百多里的大山里买来的几十株合抱大的苦楮树(苦楮树这年被评为老城的市树)。广场的四周买给房地产商建成了漂亮的住宅小区。广场是将小山推平把土填入苇塘建筑而成,就有文人给它取了一个非常诗意的名字:蒹葭广场。

大前年,黑牯和老落进城找活干,正碰上修这广场,他们才在城里落了脚。后来广场修起了,黑牯和老落就到其他的建筑工地找到了活路。

每天傍晚,蒹葭广场的空地上,几百号人围成一圈扭秧歌,真是热闹得紧!这儿是黑牯和老落的发祥地,所以,每天收了工,吃过晚饭,他们俩个就喜欢到这儿来蹉跎一下岁月。黑牯和老落在乡下时是村里龙灯队的老鼓手了,一听见那嘭嘭的鼓声手就有些痒痒的。那天,他们站在外围听那鼓声,简直就像听到屁在响,就麻着胆子跑进圈子里去,对那已是银丝飘散的老鼓手说:“老伯,让我们来试试?”那老者正是气喘吁吁,就将手中的鼓槌塞到了黑牯手中。那鼓槌一到黑牯手中,就像发了魔症般疯狂。只见那鼓槌随着他那身黑黝黝犍子肉上下飞动,直惹得人心里燃起一团团的火。从上个月起,黑牯和老落就成了秧歌队的业余鼓手。所以,每天一吃过晚饭,饭碗一丢,他们就更是急急地往这儿赶,好像生怕丢了铁饭碗似的。

可是,大前天晚上回来后黑牯却有些不对劲!

其实,那天也没什么,只是一开始打鼓的时候,黑牯就觉得有一双眼睛将他的后背盯得火辣辣,一阵阵的燥热,所以,鼓过三轮,他就将那身一个多星期未洗过的工装一甩,赤膊上阵擂上了。可也别说,一没了衣服的羁绊,那鼓槌果真是来了神,轻重缓急,提按点击,就像所有舞蹈着的人的心事全在这棒子上系着。他们先是兴奋、再是热烈,最后又一个个疯狂起来,摆手、扭腰、出胯,好像要把一身的脂肪拧干,把一身的热情火火地烧尽。随着大伙的疯狂,黑牯的全身更像一堆点着了的干柴,他的每一个动作是那样的煽情,骨骼在炸响、肌肉在抖动、皮肤在蒸腾,不,应该说,此刻,他的每一寸生命都在燃烧!那颤动着的,是青春的释放。他的鼓槌直至将所有跳舞的人都擂散了架,还在那里上下翻动,扭秧歌的人越来越少,而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直至广场中央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那里癫狂。那已不是他在指挥着鼓槌,而是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自己在跳舞,被太阳炙黑了的皮肤,在霓虹灯下发出蓝黝黝的光,从那筋络间冒出的汗珠,晶莹而又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老落在一边停了手中的铜钹,叫了一声“黑牯你乍的啦?”黑牯才回过神来,见大伙都停了围观,才不好意思地一笑,丢下鼓槌,钻出了圈子。

有风从河上吹过来,轻轻拂过黑牯的肌肤,他有一种好久没有过的清爽。他用工装抹了一把身子,正准备回工地,这时,一个买冷饮的妇女走过来,递给他一听红牛,用嘴呶了一下,暧昧地说:“瞧,那位女士送给你的!”

黑牯顺着那人的目光回望,远远的,只见一位年轻的女子就站在高架灯下,冲着自己嫣然一笑,便匆匆离去了。那目光一闪,让黑牯立刻感觉到了那就是一开始让自己疯狂的那一束。他望着那袅袅婷婷地离去的背影,某个地方就动了一下。

黑牯好想在城里遭遇一场浪漫的爱情!进城之前,他总觉得自己在乡下的那场爱情是刻骨铭心的,他曾因为桂香的背叛而痛不欲生,可当他从乡下追到城里,呼吸了两年城里的空气,他就觉出了自己有多老土。他听说城里人喜欢玩一夜情,甚至知道了傍富婆是什么回事。他想,是不是自己也赶上了这个趟?

昨夜,黑牯又没睡好,他的脑子里总是翻来覆去的闪出那个影子。

他还梦到了桂香。

桂香是黑牯的老婆,他们曾经过了八年抗战,是因为桂香总是说黑牯成天守着一亩三分田太没出息,非要到外面见世面,可她在外面见了几年世面就不想结婚了,并发誓要闯下一份基业,免得以后有了孩子又像黑牯一样修地球。是黑牯三番五次到桂香家里去求,才勉勉强强结了婚,可结婚不到三个月,她又偷偷的跑到了城里,几年不肯露面。后来他从她娘家人嘴里知道她早在城里做了别人的小。可那一家子人就是不肯告诉他黑牯有关桂香的蛛丝马迹。黑牯那个恨啦!他发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可他丢下自己在家刚刚弄起的果园子,在城里找了三年,连桂香的汗毛都没发现一根。

他已经好久没有梦到她了,桂香才偷偷跑后的那些日子,黑牯是天天梦到她的,可打自己追进城以后,她倒好像就从自己脑子里消失了,可昨天晚上竟梦到了她,并且还和她那个了。“呸!那骚货,竟有脸闯进我的梦里!”一醒来,黑牯就有些恨恨的骂了一句。

黑牯和老落来到蒹葭广场的时候,已是华灯初放了,广场上早已聚集了几百号秧歌迷,可是黑牯没来,那面鼓竟没人敢擂,更没人愿意迈一个舞步。黑牯见大伙都等着自己,不好意思地向大伙抱了一下拳,拿起鼓槌丢了一个花边点子,就将锣钹铙罄等家什带得山鸣谷应了。

几圈下来,黑牯慢下手头的路数,目光不停地往场外扫,可是,在他的眼前除了舞动的人群,什么也没发现,他的心里就有些空荡荡的感觉。有几次,他竟然将点子擂错了,要不是老落的钹及时将他纠正,整个场面就要乱了阵脚。

由于黑牯的神不守舍,这一晚的舞场没有一个高潮,大伙都有些落落寡欢的散了场。

一连几天,黑牯做工的时候都丢三落四的,有一次还差一点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晚上一吃过晚餐就慌脚急手的往广场跑,但在打鼓的时候又因为出错而引起了舞迷们的不满。

黑牯终于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是缘于老落的一句话,老落是知道黑牯的心事的。老落说,连碗里的你都吃不住,还想着锅里的?锅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黑牯一想,也真是!碗里的都没吃住,想什么锅里的!于是,他的鼓就又打得风生水起了。每天下了晚工,吃了晚餐,澡也懒得洗,就悠哉游哉的逛荡到蒹葭广场,将工装往脚边一甩,抡起鼓槌就开打,一样的抑扬顿挫,虎虎生威。

但是,黑牯的心未平静一天,他又感觉到那双眼睛盯上了自己。

果然,一散场,还是那个卖冷饮的将黑牯拉到一边,悄悄塞给他一部手机,笑道:“还是那位女士要我将这个交给你。”黑牯挡过手机,说:“谁要她的这破玩意?”那卖冷饮的回望了一眼,极浪荡地将手机往黑牯的裤腰里一插,笑着跑开了。黑牯将目光投过去,只见到一个翩然而去的背影。他拿着从天而降的手机,愣怔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说实话,黑牯是有些憎恶这玩意的,记得结婚的那晚,老婆总是躲在一边打手机,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后来她就跑了。他和老落进城后,老落也从大桥底下的地摊上买了一只200元的二手贷,老落问他要不要,他一口就回绝了。他一听到那“逼逼逼”的叫声就心烦!

老落从黑牯手中抢过手机,眼睛睁得老大,嘴里不断地发出“咝咝”声,好像患了牙周炎。黑牯不屑地说:“不就是一部破手机吗?咝咝什么?”

“破手机?你他娘知不知道,真真正正崭新的三星带照相机的!”老落嚷道,接着,他又将头凑到黑牯下巴边,说:“你他娘走狗屎运了!”老落的个头刚好齐黑牯的下颌。

黑牯说:“你说怎么办?”

老落恨恨地说:“把她日了!”

其实老落是顶恨城里人的。老落的婆娘在城里的洗脚城做。有几次偷偷的跑到老落的工棚,抱着老落哭,老落发现婆娘的大腿根有几处被烟烙得稀烂的。老落就巴不得把城里的房子都做成豆腐碴工程,巴不得城里的男人都得爱滋病,巴不得把城里的女人都通通干一遍!

黑牯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说:“老落,你狗日的当心——”

黑牯的话还未说完,手机就唱了一句梦中的蝴蝶你在飞。黑牯屏住呼吸,打开翻盖,是一条短信:“你真像一头黑牯,让我心动!”

简直是赤裸裸的挑逗,黑牯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向地上吐了一口道:“呸!城里人!真不要脸!”说着,将手机往老落手中一塞。

老落不解道:“你,乍的哪?好事啊!”

黑牯道:“你狗日的喜欢你就让她把你日了!”

老落气愤愤道:“你狗日的乍这么看人呢?你已为我就那样贱呀?但是,不那样,老子心里不平衡!”

黑牯道:“不平衡你狗日的就把婆娘带身边,别让她到那地方去丢人现眼!”

老落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你狗日的以为老子愿意呀?老子要不是儿子马上要上中学了,我会让她去那样的鬼地方吗?我们才懒得到这里来受气呢!”

黑牯见老落那样子,心就软了下来,他拿过手机,装进衣蔸里,说:“走,我们回吧!”

这时,手机又唱起了那支歌:“梦中的蝴蝶她在飞,飞到东来飞到西……”黑牯让它一个人唱了一通,还是忍不住将翻盖打开,可是,当他刚一按接听键,那边的手机就关了机。

这一夜,黑牯没有梦到谁,因为他失眠了。他有几次想回拨这个电话,可是,他一拿起手机,心里就卟卟的跳。

黑牯一直在想像着那份即将来临的浪漫。

手机自那天响了两次之后,再没有响过一次了。一开始,黑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一个星期过去了,手机还没动静,心里就有些毛茸茸的了。他先是怀疑手机没电了,就到手机店买了一个充电器,将电充得满满的,后来又怀疑是没有话费了,打1861,手机上还预存有200元。可它就像哑巴一样,偏一言不发。

黑牯放弃了打鼓。因为他的鼓槌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当大伙正在兴头上的时候,那激昂的鼓点总是莫名的乱了套。黑牯的耳朵已经不在鼓上,它捕捉不到鼓点的节奏,他时时在听,是不是有梦中的蝴蝶她在飞。有时,他将鼓槌擂得正欢,耳边突然好像响起了那声音,就连忙将鼓槌丢下,去掏手机,可是,那东西根本没唱。

黑牯不打鼓了,但他仍每晚准时上蒹葭广场。他不和老落一起去,老落每晚要去洗脚城等他的婆娘。黑牯到了广场,先是远远地站在高架灯下,发一会儿呆,再就是围着蒹葭广场转圈圈,好像白天做的工夫还不足以磨耗浑身的精力。

梦中的蝴蝶飞起来的时候是7:30,因为没有了黑牯的鼓声,广场上扭秧歌的队伍早散了场,黑牯正若有所失地准备往回走,这时,手机就嗲声嗲气地唱了起来。黑牯的耳朵嗡了一下,好像有一股喷泉往脑门子上冲,他哆嗦地从裤蔸里掏出手机,几次才按准接听键,他将手机凑到耳边,喂了几声,可是,那玩意好像故意要与他唱对台戏,就是不吭声。黑牯把牙帮子一咬,按了一下回拨键,过了几秒钟,耳边就响起了一个软软的声音,黑牯的心几乎就从口里蹦了出来,可那声音却说:“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黑牯气得差一点将那玩意抛到河里去了。

黑牯将手机塞回裤蔸,将一手的汗在裤腿上擦了擦,正要走,手机又唱了起来,黑牯没好气地将它掏出,狠狠地按了一下拒接键,却发现是一个短信,他翻开短信,上面写道:“假日茶楼一世情缘包间,你敢来吗?”

假日茶楼就在蒹葭广场的边上,巨大的霓虹灯招牌正煸情地掀动着一片裙角。

黑牯用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心,还在那儿,正卟卟地跳。他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气,再摸一下胸口,见平静了一半,就向假日茶楼走去。

一世情缘包间空无一人,黑牯以为自己看错了短信,他掏出手机,这时又有一个短信蹦了出来:“请到假日茶楼对面的住宅区C栋一单元七0一。”

“怎么像地下工作者接头啊,真是……”黑牯想,但他觉得很刺激,觉得城里人就是懂得浪漫,知道制造情调,于是心里像是装了一蔸风,几乎要飘起来了。

黑牯的心事不在工地上了。老落看到黑牯手中握着的手机,心里不禁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他总觉得黑牯一定要出事的。

老落早就想回村了,老娘搭口信说,孩子上学不要钱了,村上也不要缴这税那费了,种谷子每亩还有一百多块钱的找补,老落就摸着婆娘的大腿哭了。

老落对黑牯说:“咱们回村吧,你还去莳弄你哪果园子,我就去种我的谷子。”

黑牯就是不说话,他一遍又一遍地拨那个号码,可那玩意总是一遍又一遍的不厌其烦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一个星期下来,黑牯不知将那号码拨了几千遍,可还是那句老话在嗲声嗲气地说着,好像要故意气他似的。

见黑牯那天狗食月的样子,老落就放弃了回村的念头,天天陪着他打电话。

一场小雨过后,天就凉了下来。又是黄昏,城市的街灯次第亮起的时候,黑牯和老落又到蒹葭广场散步。老落的婆娘回村后,老落就又天天陪黑牯到这里来走一圈。其实,他们对打鼓早没了兴趣,但老落知道,黑牯之所以坚持要来,是想在人群中找到那个人。

黑牯说:“我们明天就回村吧!”

老落吃惊地问:“我们明天就回村?”

黑牯说:“你就等在这儿,我还去找最后一回。”

黑牯一耸一耸地走了。老落见黑牯那落在两肩之间的脑袋,心里就忧郁了一下。

黑牯是凭着那晚的记忆找到那扇门的。那晚,黑牯从假日茶楼出来后,就随着那女人的短信进了这扇门,一直到天快亮时才从这扇门里出来。他记得是七楼,门口还有一只煤篓子,楼梯间的窗口正对着蒹葭广场的高架灯。那女人还说,她站在窗口就能看到他打鼓的样子。

黑牯站到窗口边,蒹葭广场上的鼓声正有一下没一下的传过来,鼓手手中的鼓槌一起一落的样子,好像在为一头老水牛搔痒。

黑牯用手按了按门铃,毫无反应,他就开始用手擂那扇闭得像千年石壁一样的防盗门。

这时,背后的那扇门却哐当一声开了,门口站着一位老头,他说“后生,你莫擂了,没人开门的。”

黑牯一愣,那老头又说:“半个月前出事了。刘行长被他老婆告发被抓了,听说贪了公家四百多万,女的就从这儿跳了下去。那女的是刘行长养的小。”

“不可能的,她不会丢下儿子不管的!那晚她说她是因为怀了我的孩子才跑到城里来的,她还要我原谅她,说是要为儿子攒一份巨大家业的才这样做的。怎么会……”黑牯喃喃道。

“儿子?听说刘行长的老婆不会生养,才养了这个小,他儿子早被大老婆带走了。”老人说,“你走吧,没人开门的。”

黑牯大叫了一声:“啊啊——”便转身向楼下冲去。

老落见黑牯疯了一般冲过来,嘴里“哇哇”地叫着,就慌了阵脚,他一把抓住黑牯的胳膊,问:“你怎么啦你怎么啦!见到那女人了哇?”

黑牯一手薅了自己的头发,嚎啕道“她就是桂香啊!桂香没了啊!”

黑牯将衣服一甩,穿过扭动的秧歌队,从老鼓手的手中夺过鼓槌,抛了一个鼓花,牛皮鼓起了一阵颤音,就遭了魔症一般疯癫起来,那鼓声,就像有千万头雄狮被蒙在鼓里,冲撞、奔突、嘶咬、嚎叫,又像是刚刚解冻的冰河,碎裂、碾压、翻腾、一泻千里……

扭动的人群先是一阵躁动,紧接着便兴奋起来、疯狂起来,他们一个个屏住呼吸,只是摆手、扭腰,双脚好似踩在风火轮上……

起风了,鼓在响。

下雨了,鼓在响。

突然起了一个炸雷。

黑牯手起槌落,鼓“卟!”的一声,裂了。

《创作》2008第5期

作者简介:

肖学文,男,1966年出生,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儿童文学》《青春》《芳草》《创作》等文学杂志,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糊涂村的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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