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益源
娄子匡教授，1905年农历七月二十日生于浙江绍兴，1949年初夏迁居台湾台北，今年已是95高龄。他跟北京钟敬文教授同为中国民俗学的创业元老，德高望重，备受海内外学界所景仰。
娄子匡致力于中国民俗的搜集、编纂、研究、出版工作，长达七八十年，皓首穷经地替中国民俗建立了一座宏伟的书库，由他影印复刊、主编发行的《东方文丛》、《中山大学民俗丛书》、《国立北京大学中国民俗学会民俗丛书》、《亚洲民俗·社会生活专刊》等民俗著作，总数远在千种以上，因而博得“中国民俗研究论著的守护神”的美誉，这是他驰名国际的重大贡献。
不过，他的卓越成就并不仅在于守护中国民俗研究论著而已。由他亲自撰述的民俗学论著，成果也是十分可观的，可惜大家知道得不多。本文打算在这方面举例介绍，让海内外民俗学界对他可以有比较全面的了解。
娄子匡入学晚，他说：“我到17岁，才得祖母同意方始升学离开老家——浙江省绍兴县安昌镇……进到县城之内，蕺山山顶的县立第一高等小学校”［1］；但到了初中三年级（1928年），便在赵景深先生的推荐下，出版了处女作《绍兴歌谣》；3年后（1931年），又出版了《越歌百曲》。这类民间文学采录的作品集，他来到台湾以后，仍不断地努力编纂，诸如《情歌三百》、《台湾民间故事》、《高山故事》、《女人故事》、《巧女和呆娘的故事》、《神话与传说》、《笑话群》等等均是。
属于民俗学研究的专门著作，娄老笔耕亦勤，硕果累累，他于1961年元月与朱介凡合力完成的《五十年来的中国俗文学》［2］，直到现在，仍是中国俗文学研究者的重要参考书籍。娄子匡负责执笔的神话、传说、故事、笑话各篇，极具历史观与世界观，对于海峡两岸民间文学的深厚关系，特别是台湾地区搜集、整理与研究的情形，着墨甚细。
依我观察，娄子匡称得上是大陆迁台民俗学者中，最先关注台湾民俗、最能入乡随俗，也是最肯结交台湾民俗学者的第一人。他从1967年起，连续在《大华晚报》撰写了3年的台湾人物专栏，后来结集成《话说人物》、《台湾人物传说》二书，凡116篇，书序有言：
本书把台湾有关人物之长远活在人们心里的好人，不分男女、不拘籍贯，只要是台湾民间所爱戴的先贤，我便一位一位的话说他们或她们。我所说的是以口传的俗文学资料为主要成分，说来不够齐全的，那就向文献资料里去寻找，也就是把活生生的口传的，自然是人们觉得新鲜而喜爱，再加上前代人留下鸿爪雪印，这也会把他看成珠玑可珍了。
从妈祖、郑成功到邱罔舍、江肖梅，从沈斯庵、朱一贵到林献堂、吕诉上，娄子匡为台湾古今民间传说与历史人物一一立传，替后人挖掘到许多第一手的研究素材，功不可没。
有鉴于台湾与大陆血缘文化关系之深远，娄老很早便致力于台湾民间文学的研究，他曾把搜集到的四百多个台湾民间故事，精选出101则，加以整理、选译，并且采用国际公认的“桑泼生氏法”［3］，制成“简要的索引”，又曾先后以“怪兄弟”、“巧妇讳名”、“三个难题”等十二故事，“电母的由来”、“人变蚂蚁”、“虎姑婆”等三个故事，与“国姓瓶和古瓶”、“卓肇昌和宋焘等”、“虎爷和赵城虎”等十个例证，撰成《台湾俗文学研究》上、下，以及《台湾俗文学与聊斋志异》这三篇长文，且结集成《台湾俗文学丛话》一书出版（东方文化书局，1971年），藉以《悼今台湾俗文学人江肖梅先生逝世五年》。其中纵然有些或许揣度稍甚（例如“怀疑蒲松龄氏，或和他有关的人士是否来过台湾”云云），然而能够如此全面关注台湾俗文学并进行深入比较研究的，当年除了娄子匡之外，是找不到第二人的。
娄子匡研究台湾俗文学而未结集成书的单篇论文甚多，如《关于台湾俗文学：夜谭火金姑歌谣》（《台南文化》1963年9月）、《高山话月》、（《中央日报》1963年10月2日）、《台湾光复后的文化发掘与整理》（《中华日报》1963年10月25日）……其间很值得一提的是，他曾对郑成功传说做过很有系统的研究，《郑成功逝世传说与世界同型故事比较研究》（《台湾文献》1961年3月）、《郑成功诞生传说之研究》（《大陆杂志》1961年4月）、《郑成功诞生由于非常地形传说的研究》（《台南文化》1961年9月）、《国姓爷传说——俗文学史料拾遗》（《联合报》1962年1月19日）、《郑成功传说之整理》（《台北文献》1962年6月）诸文均见功力，尤其是《郑成功传说之整理》一文，长达四万余言，将日本、华中、台湾与欧洲文人笔记中的郑氏事略，综理出郑成功的诞生、教养、性格、仪容、非常的权力、非常的武器、非常的成就、非常的殒灭和永恒的存在等九个课题，洋洋洒洒，取得了郑成功传说研究的重大成果。
知识渊博、毅力卓绝的娄子匡，关于民俗学方面的精彩论著不少，1971年的《台湾民俗源流》（与许长乐合著，台湾省政府新闻处）、1987年的《中国民俗岁时节日》（正中书局），也都是其力作。令人佩服的是，从1928年采录《绍兴歌谣》开始，直到2000年，95高龄的他，仍在主编《龟的民俗、俗文学在亚洲》，而且三易文稿亦不厌其烦；今年2月2日，他还答应邱各容先生和我的当面请求，准备花一年的时间书写回忆录，交富春文化公司印行。
我希望各界能多了解娄子匡民俗学论著的难得业绩，也期盼娄老的回忆录早日问世，再为中国民俗学的发展历史留下珍贵的见证。
（原载《广西民族学院学报》2000年第3期）
注释：
［1］卷子匡《我的婚姻》，1978年6月9日《联合报》副刊。
［2］正中书局，1963年5月。
［3］按：即StithThompson的民间文学情节单元索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