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走进公司,明月就明显感到气氛不对。同事们三三两两窃窃私语,一副神秘的模样。
她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公司早晨召开会议,两个面带暧昧微笑的陌生人出现在大家面前。
总裁面无表情地介绍说,“这两位是文森特先生和杰弗逊先生,是SEC派来调查公司财务情况的。请大家尽量配合与协助他们的工作。”
下面有人小声评论,“旧金山证券监管会的人?!这下糟了,我们公司恐怕要倒霉了!”
两位监察员耳朵十分灵敏,立即严厉地扫了一眼说话的人,那人连忙闭上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总裁直喘粗气,却又不得不勉强保持镇静。
明月探询地看看工程师刘敏,后者则不动声色一无所知的样子。一直等到散会走出会议室,四下没人时,他才长叹一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安然公司造假账的影响,终于波及到硅谷了,只是没想到证监会的动作这么快。要知道,每一家公司多多少少都有造假账的行为,但愿我们公司的情况不会太严重,否则也是一样下场。真到那一步时,大家都不得不散伙,各奔前程。”
听完刘敏的一番话,明月心中怦怦跳得厉害。自从去年底安然公司财务欺诈行为被揭露以来,美国大公司会计丑闻频频曝光,纽约交易所主要股指上周纷纷跌至“9.11”恐怖袭击以来的最低水平。安然与安达信事件使得美国民众对大型上市公司的信心完全丧失殆尽。
“我们公司股票近期走势不妙,看来再不抛出,难免本钱不保!”一个星期后,明月的一个女同事在茶水间如是说。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一个颇为温柔的声音,“不错,是个好主意,不过得快!”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那位监察员杰弗逊先生。
那两人自从进驻以来,幽灵般出没在公司各处,叫人防不胜防。财务部门的人尤其恐慌,真要被查出问题来,他们当中就有人该去坐牢了。工程师们则担心公司倒闭。一旦失业,又要重谋生路。而现今的景气指数,一波低过一波,找工作绝对难上加难。
“明月,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饭!”刘敏的口气仿佛是在下命令。
明月莫名其妙,她从没见过如此决然的刘敏,而平时他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她点点头,表示同意。刘敏大概有重要的话要跟自己说,她想。
下班后,明月跟在刘敏后面走进一间门脸不大的韩国饭馆。女服务生一副韩国人典型的椭圆形脸蛋,微笑着用英文招呼他们二人入座,随即奉上澄黄透明热乎的大麦茶。一阵麦穗味的茶香弥漫开来,明月抿了一小口,感到胃里暖呼呼的十分舒坦。
菜上得很快:一碟又一碟的各色腌渍小菜,金黄焦脆的铁板煎鱼,撒上白芝麻的生拌菜叶,还有细嫩冰凉的绿豆凉粉。刘敏要了一瓶韩国清凉啤酒,他没有让明月同自己一起喝,说如果她喝了酒,等一会儿回家时不便开车。
刘敏并不急于开口,慢悠悠地小菜就着啤酒,半晌没出声。
两杯酒下肚,刘敏说道,“明月,你来公司有几个月了吧?喜欢公司的文化吗?喜欢在公司里做事吗?”
明月想了想,“感觉还可以。只是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刘敏看了她一眼,“将来?你是担心公司的前途?”
明月点点头,“证监会的人现在不是在公司里调查吗?而且最近公司的股价也一直向下滑。”
刘敏摇摇头,“公司里现在人心惶惶,一副末日临头的模样。他们的惊慌不是没有道理。公司最近的业绩确实不好,这且不论。财务部的人有做假账的嫌疑!公司的季度财务报告我看过了,流动资金的走向十分可疑。”
他进一步分析道,“公司很有可能设立了一些子公司,拨款作为子公司的经营费用,其实这些钱转个身就被放在母公司的盈利项目下面,当作利润。这是一种欺骗股东的手段,一般的投资者看不出来,只有洞悉公司内幕的人,才能看出这种骗局。”
明月大吃一惊,“那就是说,公司不仅没有赚钱,极有可能一直在赔钱?!”
刘敏直盯着她的眼睛,“不错!事实如此。”
明月倒吸一口冷气,“真糟糕!那么,我该找新工作了。可现在到处裁员,上哪儿找工作呢?”
刘敏神秘地一笑,“不要那么悲观,机会永远就在你眼前,只是看你愿不愿意把握。”
明月迷惑不解地望着刘敏,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打算脱离公司,自己另起炉灶。这个想法已经酝酿几年的时间,现在时机成熟,可以着手进行了。”
刘敏的一番话令明月惊讶不已。
“明月,认识你不过短短几个月,我却对你印象深刻。我非常欣赏你的干劲和聪明才智,你愿意加入我的新公司,一起创业吗?”刘敏直截了当地表明意图。
明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她走进一片漆黑的公寓客厅,灯也没开,呆呆地伫立良久。人生面临抉择,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她该何去何从呢?
云妮不在家。最近实在太忙,两人很少交流。明月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云妮的关心太少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
她走进云妮的房间,拧亮床头灯,在书桌上留下一张小纸条。
“小妮,最近很忙吗?你到家时如果还有力气聊天,不管多晚一定要叫醒我!我留了一碗你最爱吃的韩国泡菜,还有稀饭。等你!”
明月梳洗罢了,便上床睡觉。尽管心头仍然有许多疑问待解,但她又累又困,很快便沉沉睡去。
此刻的云妮,正站立在旧金山著名的双子山峰顶遥望星空。寒风吹过,送来太平洋潮湿的气息,雾色苍茫中,繁星时隐时现难以捉摸。
两小时前,菲力带她外出散心。浪漫的烛光晚餐后,载着她驱车来到这里。万籁寂静中,他微笑着掏出一只小巧的珠宝盒。
盒子打开了,一枚美丽的钻石戒指静候在深红色的天鹅绒上,闪耀着迷人的令人窒息的光芒。
菲力满怀期待地捧着戒指,“你愿意嫁给我吗?”
云妮一阵迷惘,转身凝视着远处的浩瀚星空,没有回答。
素素规规矩矩地坐在四季的诊所里。她两手搭在膝盖上,温顺地低着头,不敢直视四季的眼睛。四季打量着素素——看她颤抖的白皙纤长的手指,看她无力低垂的头,看她忏悔的模样。
四季的语气却很平静,“你又给他打电话了?你又回去见他了?你们现在又住在一起了?”
素素内疚地轻轻点头,也不辩解。
“你辛辛苦苦工作6个月存的钱,也给他拿去还赌债了?你每天工作10小时,回家还要给他做饭做菜,而他在家里什么事情也不帮忙,高兴了就唱歌给你听,不高兴就问你要钱出门买毒品。若是不给钱,就痛打你一顿。这是第几次了,素素?这是你第几次跟他分手,而后又主动跟他复合?”
“第6次了。”素素仰头望着天花板,为难地回答。
“素素,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病人了。我推荐你去看别的心理医生,你的病我无能为力。”
四季在电脑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我给你写一封转病例的推荐信,也许换一个医生,你会感觉好一些。”
素素脸色苍白,拉着四季的手,“不要这样!不要抛弃我,可怜可怜我,我一定听话!我一定合作,如果你都不愿意救我,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来救我?”
四季深深地凝视她,“素素,我不是来拯救你的,我是来帮助你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自己才能真正拯救你自己。”
“你说你想重新开始生活,你说你想要健康快乐正常地生活,我伸出手,你却一次又一次把它推开,在你内心深处,并不真的想要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否则,你不会罔顾我的医疗建议,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辙。你连尝试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我真的没有办法帮助你。”
好不容易把哭哭啼啼的素素送走,四季靠在椅子上,半晌不想挪动。最近一段时间,工作上屡屡受挫,寒溪的事也令人头疼,四季颇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寒溪的房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勒令寒溪限期搬走。他必须在5天内找到下一个落脚的去处。按理说,5天的时间并不算紧迫,硅谷地区公寓房众多,随时都有空房可以顺利搬进去住。
可是5天过去了,寒溪并没有找到住处。每次问起,他总是吱吱唔唔,说什么自己是一个对住处十分挑剔讲究的人,不愿意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必得称心如意的公寓和环境才行。
四季下班后也跟着他一起去找房子,她觉得还可以的公寓,寒溪总是不认可。
“没有地方住,怎么行呢?先找一个地方将就一阵子,然后再慢慢找更好的住处,不行吗?”四季建议。
寒溪不得已,终于说出了真相,“我做股票经纪这一行,算是自由职业者,很难申请住进公寓。公寓的管理公司审核制度很严,没有固定工作和固定收入的人,不会批准入住。”
四季不以为然,“没有固定工作有什么关系,以你现在的收入,只要让他们看一看你的银行存款证明,会让你住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