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铁二十五局局长黎湘军,为了承接中南市第一座立交桥工程,向中南铁路分局正副分局长湛昶轻、陶再生行贿100万。东窗事发,老局长黎湘军无脸过江东,悬梁自尽……)
中南铁路复线特大桥自那年倒塌后,过往车辆从单线桥迂迥通过,形成了运输上的瓶颈口。铁道部决定再投资两个亿,重新修建该大桥,成立了大桥建设指挥部,分局长湛昶轻任指挥长,陶再生任常务副指挥长。大桥局为中标施工单位。按规定,一个项目可以有一至三个投标单位。中南铁路复线特大桥,有大桥局,中铁二十五局、中铁十八局投标。中铁二十五局仅一分之差,痛失中标权。中铁二十五局这几年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在没有实行投标制之前,有的是工程干,还只怕干不完。在实行招标制的两年中,他们没中一个标,老本也吃得差不多了。大批工人面临下岗,老局长黎湘军再也坐不住了。听说在他们痛失中标权的中南铁路复线特大桥项目的前方。要建中南双龙立交桥,建设资金高达一个亿,是铁路和地方的合建项目,中南市工程建筑市场还未完全走上投标正轨,还没有正式执行招标制。又因为该工程是路地合资项目,铁道部也没有强令该项目进入铁道部工程招标交易市场,中铁二十五局局长黎湘军,决定去钻这个空子。他也知道这些年工程建筑市场五花八门,各行其事,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法规制度,不来点真家伙是拿不到工程干的。为了弟兄们的生存,黎湘军决定厚着脸皮进行暗厢操作,拿回这个项目。黎湘军在中南宾馆单独宴请了中南分局分局长湛昶轻,副分局长陶再生。酒还未开瓶,黎局长以主人的姿态首先开了腔:“二位分局领导,今天能请到你们是我老黎的荣幸。趁我现在还没有喝醉,我也就实话实说。中铁二十五局在中南驻足已有十几个年头了。你们也知道,这两年实行招标以来,我们没中到一项工程。在中南铁路复线特大桥投标中仅一分之差,痛失中标权。正好与中南铁路复线特大桥相连接的双龙立交桥修建,不需招标,由中南市政府与中南铁路分局议标确定施工单位。大桥局投标优先中到中南铁路复线特大桥,我中铁二十五局排在大桥局后是第二名。你们就顺理成章的把双龙立交桥交给我们,号隋与理都能讲得通。我也知道中南市政府只是象征性的过问一下,实际的决定权在你们二位身上。我就替中铁二十五局的弟兄们求个情,关照一下我们,请二位分局领导高抬贵手。”
湛昶轻分局长听黎局长这么一说,很是同情。他很了解二十五局的情况,黎局长讲的句句都是实话。无论怎样说,将双龙立交桥交给中铁二十五局施工也是再好不过的事。但这是路地合建的项目。市长奉宪光是总指挥,虽然自己有一票的表决权,也要等召开议标会才能表态,此时此刻无法答复。湛分局长只好深表同情的说:“黎局长说得很在理,但今天我不能答复你,等我们和市政府领导共同研究后再给你消息。”
“那倒是,这点我很清楚,这个过场是必然要走的,但最终还是由你们二位决定,这好消息我等定了。”黎局长立即接上话茬说。
陶再生听着,心里想起了主意。不能让他们继续说下去,说得太明了,就等于决定了。必须把话叉开,不能就叫他们这样便宜的就得手。于是陶再生有意叉开话题笑着说:“黎局长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大忙人忙到端起酒杯还谈工作,敬佩,敬佩!不过我认为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喝酒,黎局长的盛情难却啊。”
“对对对,先喝酒。当前任务,喝酒第一。来来来,给两位领导满上。”黎局长亲自给湛昶轻、陶再生斟上了满满的一杯五粮液。
陶再生在心里想,凭他的经验,今天黎局长不仅仅是请他喝酒,
好戏还在后头。但是陶再生最了解湛昶轻的为官之道,如果真的好戏演起来,在他面前就会演不下去。要把戏演完,必须把湛昶轻灌醉,在他找不到方向的时候,这戏才好演,等他清醒过来,这戏早就演完了。想到这儿,陶再生便一个劲的劝黎局长喝酒。黎局长年轻时也是海量,多少英雄好汉都败在他的手下。只是这些年年纪大了,身体差了,抗酒力也力不从心了。本来去年他就满60岁要退休的,因为多方面的原因,组织上又留用他一年。这些年应服场面喝酒,他都是请秘书袁少怀代替。但是今天他安排秘书有特殊任务,不能叫秘书喝酒,必须要他保持清醒的头脑。宁愿自己喝醉倒下,也不能叫他代替。黎局长把酒敬过去的时候,陶再生就借题发挥,挑斗的说:“好,局长敬的酒,下官不敢不喝,来,我先干为尽。”
陶再生一仰脖子,一杯五六十度的五粮液就进了肚。黎局长一看这架式,知道自己老体不支,不是陶再生的酒场对手。如果让岁月倒回去30年,他倒也不怕与人在酒量上斗劲。他只好求情的说:“陶副分局长年轻海量,豪!老夫不胜酒力,只好奉陪表示意思。”
“黎局长,哪有敬人酒自己不喝的道理。酒席上表示意思,实际上就是没有意思,就是心不诚。”
“不不不,老夫酒心有余,酒力不从心呐。”
“不,喝酒不在酒力,在于心诚,心诚则灵,心诚了,什么样的酒都能喝下去。你心不诚,别说是喝酒,就是喝白开水也喝不下去啊。”
“好好好,我喝。为了表示诚意,这酒我喝了。”黎局长听出了陶副分局长的意思来了,喝酒没有诚意。办事就没有诚意,恐怕就难有下文之戏了。黎局长也顾不得酒力不支了,端起酒杯,一仰脖子,那杯五粮液烈酒就下了肚。陶再生在一边叫好:“到底是当局长的,大人有大量。”
陶再生的这句话,实乃一语双关,意在提醒黎局长心诚意思要大。一边说还一边使眼色,要黎局长敬湛分局长的酒,还说了一句鼓动性的话:“黎局长,敬湛分局长的酒那就更应该心诚了,用双杯。”
湛分局长听陶再生这么一说,心里很不高兴。喝酒嘛,适合就行,随意为好,不能强喝硬灌。湛分局长心中不快,但在这酒桌上又不好明讲,只好笑着说:“黎局长,喝酒还是随意好,以喝好为原则,干双杯就免了吧。”
黎局长也看出了陶再生眼色的意思,好事成双。酒不成双,好事就办不成了,看来老夫今天不舍命陪君子,恐怕好事又要落空了。想到这儿,黎局长站起来,先给自己斟了满满的双杯,再给湛分局长斟双杯时,湛分局长右手捂着杯子,左手推开黎局长伸过来的瓶子。黎局长心里急了,一气之下,放下瓶子,双手端起酒杯说:“既然湛分局长不给面子,那我就只好自己喝了。”说完一仰脖子一杯,咕嘟咕嘟两杯酒就进了肚。湛分局长一看老局长生气了,如果自己不喝,这酒就喝不下去了。坏了老局长的一片好心,喝得如此之猛又有伤身体,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可是酒席上讲究的是快乐,一醉解千愁,喝就喝吧。于是,湛分局长笑着说:“好,既然黎局长今天有如此雅兴,我就舍命陪君子,一醉方休。”
“这就对了嘛。”黎局长又兴奋起来,在陶再生的配合下,与湛分局长一起,来来来,喝喝喝,你一杯来,我一杯去,喝了个酩酊大醉。
局长黎湘军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天,一眼睁开,第一句话就问秘书袁少怀:“事情都办妥了?”
“局长,你就放心,你交代的事我哪能不办好啊。”
“那就好,我们二十五局的希望就寄托在这里了。你休息吧,没你的事了。”黎局长挥了挥手,让秘书袁少怀去休息。然后又张开双臂,伸了伸懒腰,心里自然高兴。他想,只要这项工程到手,在他留用的这一年,局里的弟兄们就有活路了。到明年工程还未完工,他就要安心的退休了,也算对得起二十五局的弟兄们了。
陶再生从酒席上下来,虽然有几分醉意,但酒醉心里明。当他盼望的事来到他面前时,眼睛亮闪闪的。秘书袁少怀看得出他完全清醒,就把一个黑皮包放在他手里。陶再生接过黑皮包,拍着秘书袁少怀的肩膀说:“跟着黎局长好好干,你会有出息的。”
陶再生说完又贴近袁少怀的耳根说:“替我谢谢黎局长。”
湛分局长却喝得醉意朦胧,虽然没有倒下,可也是云里雾里的难找方向了。他平时能喝几杯,但他总是随意不喝醉。可今天黎局长请客,又是那样的诚心诚意,再说,黎局长官比他大,年龄比他长,他实在不好推脱,俗话说尊敬不如从令,就是喝醉了也要给老局长一个完整的面子。就这样一个面子一杯酒,后来,他也不知道究竟给了黎局长多少面子,也不知道自己终究喝了多少酒。黎局长秘书袁少怀把湛分局长送回了家。一进门,湛分局长夫人苏绿洲就上前帮忙,与袁少怀一起把湛分局长扶到床上。在苏绿洲给丈夫脱鞋的时候,袁少怀眼明手快,顺手就将那个早就准备好的黑皮包,塞在了湛分局长的枕头底下,说了声再见就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
湛分局长一觉醒来,发现枕头比平常要高些,总觉得有点不大习惯。就扯开枕头看一看,发现一个鼓鼓的黑色皮包,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人民币,一数,不多不少整50万。湛分局长想起昨日黎局长请他和陶再生喝酒,要双龙立交桥工程干的事来,一定是黎局长送的。湛分局长心里在想,中铁二十五局这几年的处境他是知道的,黎老局长的为官为人之道,湛分局长也是久有所闻的,甚至还直接打过几回交道,是有名的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子。他最看不惯送礼才办事的人,可是今天他怎么也干起这等勾当来?老局长也用这样的眼光看待他湛分局长?在我湛昶轻面前办事用不着这样,讲究的是合情合理。中铁二十五局论技术实力,论工程信誉,论天时地利,在中南市是举市无双的。双龙立交桥完全可以顺理成章的交给他们去干嘛,但是钱不能收他们的。可是这钱怎么送回去,得动一番脑筋。是送给法院,还是送给纪委处理?是送回二十五局,还是退给黎局长本人?送给法院、纪委、二十五局都会招来很多麻烦。黎老局长硬了一辈子,会瘫软在这最后的关头,他不忍心黎老局长栽在他手里,别人也会讲他逞英雄,坑害了老局长。最好的办法是退回给黎老局长,要黎老局长自己去处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是这事他得跟陶副分局长商量一下,因为他相信陶副分局长那里也同样收到一个50万的黑皮包。两人意见要统一,否则会出大洋相。想到这儿,湛分局长进机关后,主动到陶再生办公室,顺手将门关上,轻声的说:“我想和你商量点事。昨日我们一起去赴宴,我喝醉了,迷迷糊糊回到家。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一看,枕头下发现黎局长送了一个大皮包,里面有50万块钱。我想给他退回去,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陶再生一听,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他知道湛分局长虽然只字未提他陶再生也收到50万,却叫他一同前往,就等于告诉他把钱一同退回去。陶再生也知道,既然湛分局长决意要把钱退回去,这钱就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了。既然留不住,就没有那么便宜的退回去,到时候我要他人仰马翻,休想得到那项建设工程。想到这儿,陶再生挠了挠腮,略有所思的说:“湛分局长,我有两点不成熟的意见。第一,把钱退回去不妥。黎局长就会认为我们嫌钱少,就会加倍再送。再说,知道的说你全部退回去了,不知道的说你送回去的是零头,留下的是大头。到时候你我怎能说得清?第二,要送就送纪委,由纪委去处理。我们还得个廉洁的美名,这叫一举两得意。”
“这样就害了黎老局长了,我认为还是冷处理好。你先别急,让我再多方位考虑一下再说。”湛分局长说完就走了。
陶再生在心里想,他湛分局长再怎么考虑,他也不会把钱留下来。所谓的冷处理,说白了就是把钱退回给黎局长。不能,既然我陶再生得不到,神仙老爷也别想打主意。老子上交纪委得个廉洁美名。谁叫他那老东西不会办事,不会看人,什么神烧什么香都不会,还当什么鸟局长,早他妈的该回去抱孙子了。陶再生想到这儿,立即回家把那装有50万的黑皮包转送到分局纪委,还要纪委书记山峰亲自给他打了收条。回头再到湛分局长办公室,也轻声说:“湛分局长,其实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我收的那50万,今天早晨上班我就带到办公室来了。因为我不敢直问你也是否收到50万,我就把我收的那50万交给了分局纪委书记了。管他热处理冷处理的,交了就没事了。这事我就这样给你汇报了,我办公室还有点事,先走了。”
陶再生走后,湛分局长在想,他怎么来得这么快?既然他陶再生已上交纪委了,就等于逼自己也要上交纪委。冷处理物归原主是不可能了。湛分局长也只好回家将那50万也交给分局纪委。分局纪委书记山峰收到100万贿赂金,立即通知中铁二十五局纪委。
局长黎湘军知道自己难逃罪责,决定在政府谢罪之前再见一次湛分局长,约湛分局长在中南茶楼相见。湛分局长准时赴约。黎老局长显得心地坦然,跟没事一样,笑脸相迎,落落大方。相反,湛分局长显得有些不自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被动的坐在黎老局长的对面,黎老局长问:“请问湛老弟喝什么茶?”
“就喝苦丁茶吧。”
“苦丁?那是我们老家伙降血压喝的茶,你年轻要喝功夫茶才对。”
“不,就喝苦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