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我刚才突然明白了一个困惑我多年的事情,不知当说不当说。”云泓迅速走到床边落座,我佯装镇定地继续为云杉换药。
“当不当说你都会说。”云杉并不抬眸,似乎对他知之甚深。
果然,下句云泓立即道:“我终于知道为何这么些年你都不曾娶妃了,哈哈哈,原来是因为你哈哈--好男风啊!不过啧啧啧,黑成这样连鼻眼都分不清了,皇叔品味实在是独特得很!独特得很!”
他笑得很开怀,一双桃花眼妖冶得不成样子。
云杉长眸扫了他一眼,而后看着我故意道:“你懂什么,我就喜欢这样的。”
我手指一抖,一瓶浓黑的药膏直接翻到了云泓的袖上。
“呀!你这个小军医!皇叔一句情话便让你受宠若惊到这种地步?真是没见过世面!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
“药换好了,小的告退。”我立即起身,想要快速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远离这两个恐怖的人。
“哈哈,这小军医还害羞了!”云泓一时说上瘾了,对着我匆忙的背影高声道,“嗳!小军医,没关系的,皇叔为人稳妥可靠,名分上你大可不必担心。而且我们大夏国一向民风旷达,你和皇叔比翼双飞还是可以被普遍接受的!”
我嘴角急抽。
云泽这时进来了。
他刚进内帐,与我打了个照面,唇角微笑,“比翼双飞?皇叔和谁?”
我顿时傻眼了,原来他都听到了。
云泓大笑着朝云泽走来,我大约也猜出了他接下来要进行的及时而又全面的解说内容了,不行,一定要阻止!我倏地转身,指着云泓。
“闭嘴!谁要和他比翼双飞?”我蓦地对着云杉,调换了一种微妙的语气,“殿下,我知道你一直单恋与我,对我苦苦纠缠不过是源于对我那有如江水滔滔不绝的爱意,可是。。我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所以绝对不能答应你!如果一定要怪谁的话,就怪老天的无情命运的捉弄吧!还望殿下早日斩断这畸形的情丝,早归正途多近女色,为逸清王一脉开枝散叶绵延子孙,方为上策!”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出帐都不曾听到里面三人说一句话,估计。。是被我的话噎住了。
第二日,雪霁。
北国正式宣战,漠北原野上北军驻地前旌旗猎猎,数十万金甲玄兵执戈列队,雪光映衬下兵甲熠熠生辉,青铜厚盾一列排开,形成致密的围墙,远远望去,北祁军队,仿若一座稳固城池,令人望而生畏。
“老五,小九,你们带兵迎战。”云杉稳坐外帐,眸色浅淡,好似闲话家常。
“是!”云泽,云泓同时应道。
“老五,从现在起前方一切战事决策均交由给你,先斩后奏,亦可。小九,你要不惜一切手段引开梁毅,拓峰崖附近我们的人提前五日就已埋伏在那里,希望你不要让他们多日的辛苦白费。另外切记--不可恋战,倘若再因你一人之错贻害众人,当场卸任,不必再回营中了。”
“是。”
“臣领命。”
军角声沉郁后稳,夏军皆着玄甲银戈,金戈铁马意气铮铮,气势惊虹。浩浩荡荡的军队从擎山后井然出现,恍若天将重生。
我迅速回帐收拾完了东西,扛起医药包裹就出去追赶阿朗他们。
门口云杉常服玉立。
“云,云杉?”
他四下环望了我的帐篷,眉峰微蹙,道:“原听潋风说,你一人住在杂物帐篷里,我寻思应和寻常帐篷差不了多少,没曾想竟是。。这般杂乱。”
“哦哦,这个回头再说。我现在得赶快走了,要不就追不上阿朗他们了。”
我直接绕过他出帐,却被他从后面揪住了衣领,“你留在营地,不必去了。”我转身,愤慨:“你是老大,可以不出去打仗,可我只是个小兵!前面还有很多受伤的将士等着我去救命呢,快放开我!”
“你说什么?”他依旧揪着我的衣领,悠悠道,“我不打仗?你可知--今日最大一场仗的地点,便是在这军营之中。我要你留在这里,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我皱眉:“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偷袭军营?”
他薄唇微抿,不置可否。
我正疑惑间,他已经走进帐内,微微叹了口气,“一个女孩子住在这种地方而且并无怨言,倒让我有些惊讶。”
我跟着进去,“这有什么?你是拿我跟那些养尊处优的京城女子比较了才会这样想,我长在绿幽谷,用惠莹的话来讲就是乡野村舍,自幼泼皮惯了,什么地方都住得消。”
“的确,怪不得没人认出你是女子,你的做派的确也不太像个女子了。倘若惠莹来这里,身份怕是一日也藏不住。”
他这样一说我就气了,“说得就跟惠莹有多好一样。。真不知道你们男的都是看中那种女人哪一点了!心肠坏嘴毒还爱管闲事,竟也有人拿她当宝贝哄着疼着!嘁!”
他突然回头看我,眼神颇有几分试探:“哦?照你这么说,小九不该喜欢惠莹,倒该喜欢你这种了?”
我脸上倏地一红,“胡说什么!我可没有这样想,是你搬弄是非!”
他并没有再往下接,反而话锋一转:“听阿汀说,你会变脸大法?”
“啊?”我错愕。
他递给我一张图纸,入目一张女子清秀的脸庞。“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做出一张和这个一模一样的脸来。”
“为什么?”
他目光倏沉,颇有些严肃:“这是军令。”之后他就一直在帐里的杂物堆里找东西。我撇撇嘴,开始从我的绿色包裹里,拿出一张干净的蚕丝面具出来,不消半个时辰就完工了。
“你在找什么啊?”他转过脸,身子愣是抖了抖,“真没想到,你的易容术如此高明。声音不像,到时你最好别开口。”
“哦?那这样怎么样?”经常易容的我,对这些都很拿手,我迅速转换成一个嘶哑的声音,像是感染了风寒,“你在找什么东西?这里我比较熟,我可以帮你找。”
他听后目露惊喜:“不错,声音变得沙哑,熟人都不太听得出了。简直出乎了我的意料。我要找些铁夹和木头,做几个捕鼠器来。”我摘了面具,正疑惑时他回头一笑,“要不要一起做?”
不消片刻,我们找齐了所有的东西。我们把东西摊放在原本放我的床铺的小片空地里,云杉半蹲着身子,我席地而坐。我们便开始了制作捕鼠器。
还真别说,云杉做起这些很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流畅,像个手巧的木匠。
“把那块木板递给我。”
“这个,还是这个?”
“。。都不是,是你腿下压的那个。”
“。。”
“把那只铁夹掰弯,就像我手中这个一样。”
“。。掰弯啊?”还真不把我当女的看啊,竟然让我徒手掰铁夹!
我一张“黑脸”憋得通红,硬是没掰动分毫。
“好了,别掰了。”他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铁夹,谑道,“没打算让你真掰,不过只是想看看你掰不动的样子罢了。”
我气结:“云杉,你够了!”
。。
“做好了!”
他抬手让我看,十根细长的手指头上各串了好几个小型捕鼠器,很精致,干净得浑然不似用来捕鼠的器具,倒像是小孩子的玩意。
我抬手去拿一个,却被他止住,“不能碰,这铁齿上面涂了剧毒。”
我白眼:“竟然敢在我这个小神医面前班门弄斧!放心吧,再强的毒药也毒不死我的!”
他挑眉,递给了我一个捕鼠器。
我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好小啊,能用来干什么?恐怕连只小老鼠都捕不住!”
“小东西自有小东西的用处。”
“这有什么,阿汀平日里玩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我给她做的。若非落身皇家,指不定我还能成黎安城有名的手艺大师呢。”
真没发现,云杉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真的真的?”我一时心血来潮,凑过去,“你都会做什么啊?”
他笑了笑,颇有些故意的含义在里面,“就如风筝,木头鸟,鬼面具,走马灯。。就连阿汀的照影轩后苑那座八角秋千架,还是我亲自搭的。”
“好厉害好厉害!”我拍巴掌,“你以后能不能教我这些啊?”
他含笑看我,半晌道:“再说吧。”
我觉得我被云汀附身了。从杂物帐篷到他的帐内,约莫过了半日,我一直都缠着云杉,“教教我吧教教我吧!我想学做木头鸟和走马灯,搭秋千其实也挺好的,只是我没有住处漂泊不定的,搭好了又不能时刻揣在身上。。”
入夜,营地除了驻守的少量军士,就剩下空落落的帐篷。可我隐隐觉得那些空空的帐篷里都有人,而且不少。我跟着云杉来到粮仓。路上一直缠着他教我做木头鸟。
“停!”他站在粮仓帐前,扶额,“你能不能小点声啊。”
“你教我怎么做木头鸟我就小点声。”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眼中一抹笑清清浅浅。
我压低声音说,“真的真的,而且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教我做木头鸟,我就教你。。嗯.就教你捏泥人怎么样?”
“捏泥人?”
“对啊对啊!”我从袖口里拿出那个绿色锦囊,倒出了那天在陵城小摊上捏的仿我的小泥人,拿给他看。
“我捏的好看吧?”
他拿过泥人儿仔细看了半晌,哑然失笑:“哪有照着自己的模样捏泥人的?”
我抬头,沉思半晌,“不可以吗?”
下一刻却见他把泥人儿揣进了自己的袖里,“泥人儿归我了,回头教你。就这样,成交。”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绕过门口的军卫,进了粮仓。
恍然间我又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粮仓与寻常的军帐无甚区别,只是里面挖了个很深的地窖,最多最重要的军粮,其实都是存放在这个地窖里的。
他走到帐内一角,掀开地窖入口,对我说:“在这里等着,我去安置这些捕鼠器。”末了,他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不知怎的手上一晃,就多出一把青锋长剑来。
我认了出来,这便是他之前用的那柄青光潋滟的长剑。我正寻思着这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时候,他一把递到了我手里,道了句:“拿着,防身备用。”
说完就进了地窖。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顿时觉得周身凉飕飕的,听穆青峰说两军对垒,烧粮草最能动摇军心。所以一般粮仓都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的。。不会一会儿真冲进来什么人拿刀砍我吧?
我在帐内踱来踱去,偶然往门口一瞥,忽见一角甲衣掠过。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攥着青锋长剑作防御式。
良久,云杉就上来了。
“云杉云杉!”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方才看到门口有人,不会是来抢粮草的吧!”
“看清楚他的长相了吗?”
我摇头。
“没事,走吧。”
我们正要出去,云杉步子突然一停。随即我也听到了帐外密集的脚步声,我的心一沉,这声音一听就很不寻常,应该真的是偷袭的敌军。
云杉对我指了指,我会意,我们一起躲进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