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兰秀菊芳（二）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寒气了，我裹了裹身上的毛衫站在街边等着红绿灯。听着电话里宋歌温润的嗓音，在这个秋季里我有着许久的温暖，宋歌还是像个大哥哥一样，从他那听来白落新家的地址，我缓缓扣掉电话，街头的橱窗里映出我的影子，白色的毛衫，深蓝色的牛仔裤，绑得高高的马尾，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大学生一样在这街头也偷偷的年轻了一回。还是要去亲自找白落一次的，他这样突然不联系的消失让人担心。路上来来回回的人，喧嚣杂乱可又亲切热闹，我不适应可却喜欢，远处有个小男孩拉着妈妈的胳膊指着蛋糕店门前的海报叫嚷着要吃蛋糕，嘟着嘴巴淘气的很，马路对面报亭来往着人群，买报纸的，热切得讨论着什么的，对面站着等待红灯过了的，我看着自己的脚尖，觉得很温暖有人气。绿灯亮了，我随着人潮向前走却猛然间瞧见对面人群里的那两个人。对面的人似乎要过马路，我不知该往哪躲，要这样面对面碰见了怎么办呢？却瞧见蒋文文靠着杨洋说了什么，杨洋点了点头，我吐了一口气，眼神不自觉得跟着他们。沿着路边走了一段路程，他们停了停来回看了看，是要过马路了，杨洋极其自然的抓起蒋文文的手腕，蒋文文的另一只手抓着杨洋手臂，极其亲昵自然的姿态。在嬉闹的街口，他们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我游荡地跟着他们，看他们走进了一家婚纱摄影店。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他们要结婚了吗？怎么都没听说过呢？也对，人家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知晓呢？我脑袋里胡乱思考着什么，记忆有些紊乱思绪找不着边际仿佛没有线头的线团。橱窗里漂亮的新娘婚纱，洁白得像是飞往天堂的白鸽。门前靓丽的展示照，新娘小鸟依人，新郎帅气逼人。也许他们现在也正在微笑着甜蜜拍照，彼此眼中只有对方。我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看他们出来，我闪到一边躲闭起来像个小偷一样看着他们，只见蒋文文抽手抱着杨洋的腰，杨洋大衣的衣领遮住了蒋文文一半的脸，他的手放在蒋文文的肩上。远远得听到他们好像在争论什么。“我现在告诉你，爱你的只有我，我爱的只有你，四年前我说过，现在我再说一遍，你不相信我吗？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蒋文文有些闷闷得声音传过来。他们四年前就在一起了吗？呵，果然，为什么我总是比别人慢一步呢？我静悄悄离开，脚步轻轻。拦下计程车说了地址，不消片刻我站在金梭小区外，抬头四处看去。果然不负那个金字啊，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别墅区，旁边有商业中心的金寓大厦，十字街外有中心医院和两所中学，一所公立一所私立，而金梭小区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公园，独立自成一户的别墅，宽敞的停车厂，清新自然的绿化区域。除了不能瞧见大海，完全可以达到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般的美好生活品质了。可是一旦生活品质上升了就意味着另一方面的不方便了。比如说保安大哥死活不放我进去。我央求好久才让保安大哥打个电话问一下看看白落在不在。在久等的情况下保安大哥告诉我白落已经好几天不见出入了，排除了被暗害的可能性只能说明这一段时间他不在家，不知道去哪逍遥快活了。我怏怏不乐的往家走，从超级市场里出来就看见杨洋靠路边停着他的车看着我。我叫不上来那车的型号可是那车真亮堂，离这么远我都可以一眼看见杨洋的眉毛再看见我的一瞬间抖了抖。我犹豫着要不要上车，他却下车提过我的购物袋把我推进车里，一路无话，到了公寓门口，我终于向他点了点头。他问道：“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超级市场门口等你？”我心里嘀咕：切，谁知道你要搞什么，有便利车坐我为什么还要多嘴啊！杨洋看我不说话，只能自己开口：“我看见你进去，所以在门口等你出来。”我恩了一声又不作答，他下车还想说什么，我挥了挥手说道：“杨总，谢谢您送我回家，现在到家了，再见。”不再等他讲话跑进小区，跑到树下喘了口气，等到再回身看时杨洋已经离开了，尹真儿却出现在小区门口，好像是什么人送她回来的，仔细看去只剩个背影，而那个背影像极了白落，我有些暗笑，多日不见也不能这样凭空想象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吧！我叫了声尹真儿，她脸色很不好，惨白一片却又强撑着，眼圈红红的，可是又不像哭过后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她低头说没什么事，就是在学校碰到些事儿不太顺心。我哦了声，如果是学校的事那就能理解了，记得尹真儿刚带课的时候，被几个学生气得好几天吃不好饭，我还笑话她来着，看她这个样子又是遇上不称心的学生了，不过我相信以她的能力几天之内就可以处理好事情的。打开门把东西放进冰箱，我洗了洗手问她上次说好事将近，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将人带来给我看看。尹真儿没说话缓缓坐在沙发上，懒懒说道：“给我倒杯水。”我端着水杯给她，她却不答反问：“我看见他了。”我恩了一声，谁啊？“杨洋。”她抬头看我，“他送你回来的，你们遇见了，怎么，要破镜重圆吗？”我奇怪尹真儿的语气，我摇摇头道：“你是不是受刺激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和杨洋在一起过了。当年人家就没选我，现在还是。”我喝口水继续说道：“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他选择的都是我身边认识的人，难道我身边的人真的都比我强吗？”尹真儿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躺进沙发无精打采的，我坐进一些问她没事吧精神这么差。她没头没脑的问我一句：“你最近一直再和哪个作家打交道啊？”我说道：“之前不是和你讲过的吗？就那个一见面就让我出丑的那个作家白落呗！不过和他的合作也快结束了，再有两期或三期的稿就完事了吧！你怎么想起问这些来了？”尹真儿握着杯子的手关节泛白，仍旧继续说道：“白落，白色的白，落差的落。”我点头答道：“是啊，小白的白，落叶的落啊！”尹真儿笑笑：“没事，你和他合作这么久了，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绯闻没有？”我放下杯子面向尹真儿点头快速答道：“你别说，还真有，就我第一次上他家取稿的时候就碰见了，不到二十岁的一小姑娘，特别可怜可爱的一小女孩，可是白落死活不承认和她的关系，有一次还当着我的面把人家小姑娘给弄哭了。”其实那次那姑娘的确哭了，不过却是把我气得不行，我没敢告诉尹真儿。尹真儿像魔怔了一样，嘴里念着：“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吃过晚饭后的尹真儿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像下午的一切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幻觉从未发生过。我正看着电视呢，尹真儿却把声音关小然后看着我很严肃的样子，像是思考了很久终于决定了什么一样。她对我说：“当年有一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没想到这么久之后你还会遇上他，所以我不得不说，也许关于那件事情你也已经模糊有感觉，不过不太确信罢了。过去的都过去，我希望你能从中看到你该有的未来。”我愣着听尹真儿讲完她所知道的一些事，一些本该深埋进土里的事。尹真儿说出她所知的事，而我终是心凉明了。记得白落书中有这么一句话，是女主角说的：努力争取过，走近过那个男孩子，安是一株静立的植物，在那个季节里生机勃勃的植物。——萧音杨洋在我心中就像一株植物，我没有期望伟大的像是木棉树一样的爱情，杨洋的森林在他自己的国土里，我只是慢慢走近，缓缓靠近，努力的看着他生机勃勃。他就像是一个虚无美丽的梦境，忘不掉只会陷得更深，我告诉自己要放开一切，重新开始。在和杨洋相遇三次之后，尹真儿终于说出那个残酷的事实，和我心里猜测到的差不多，他是杨蓉的哥哥，我终于是了解，成为叶小语也无法摆脱的事实。他间接的伤害过，仅仅是间接的伤害，却让我不可抑制的颤抖，心凉得很，以往期望的那些热气终于在这个秋天被浇灭，淋得一丝热气也无。仿佛无人之境再放不开，缚起来的一切，关于舒小蕾的一切，直至扼杀我的一切，我不该再遇见他，不该再了解这些事儿，不该成为叶小语还记得他的心跳，仿若自己是任秋。有个作家说：人生中那些美好的，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本就不该忘记，那是活着的色彩。然而和杨洋过去的种种都染上了一种凄美的凉，有另一个人的血肉存在般，画面一闪而过，而我溃不成军。过去不甚美好，可我却不可以忘却，我的美好似乎以秒种般的速度换算成了舒小蕾的笑脸，抓着我的胳膊，还有手腕上拴着的招财福猫，我镇静。天外的另一番世界，云彩里洒下的光是老人般慈祥的手指，遍体鳞伤，抚上你的双眼，没有人可以，没有人愿意。我的幸福换却你忧伤的眼泪一辈子。早上醒来昏昏沉沉，搭上公车，坐在一边想起尹真儿昨晚的话。尹真儿说当年舒小蕾的葬礼是她陪我一起去的，所以她看见了听见了一些事情。舒小蕾和王英幻是一起离开的，而当时王英幻名义的未婚妻也在现场，王英幻的未婚妻是杨蓉，当年王英幻家为了使自家投资的煤矿可以起死回生，以和杨家订婚为名取得了前期投资，订婚当天没料到舒小蕾会去到现场，而后发生的一切都不在预料之内。杨蓉还是对王英幻有真情的，却将所有责任都推至了已死的舒小蕾身上，我不能现场体会当时杨蓉对舒小蕾说出多少恶毒的言语，尤其是对一个已死之人。我没想到当年杨洋也在现场，至少我没有看见，杨洋为了安慰自己的妹妹也扭曲了事实，说舒小蕾是第三者插入的身份，而且还害死的自己的准妹夫。他们一起指责舒小蕾，舒小蕾的父母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却还要听他们一众人的诬陷，到最后舒小蕾也未能和自己喜爱的人葬到一处。而后舒小蕾也不过是和王英幻的衣物葬到一处，衣物怜人处，可得思否？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抷净土掩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