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因为残疾而逐渐的无力支撑起这个四口之家,终于在别人的撮合下,她的父亲为她们娶回了一个继母,从此,这个风雨之家开始变的更加困难和不平静,勉强上完初中的她,不得不听从继母的安排辍学回家,就这样,照料这个家庭的重担有一半落在了她那稚嫩的肩上。
她背过家人暗自伤心过,每到她伤心的时候她总会来到母亲的坟前,将所有的委屈哭喊着讲给九泉之下的母亲听,倾诉完心中的哀伤,她再次站起来摸掉脸上的泪痕,又勇敢的一直向前走去,重新去支撑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
为了解决家里的燃眉之急,她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一头扎进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苦苦的寻觅着,正当她的生活在这个城市刚刚平静下来不久,一场意想不到的厄运正在悄悄的向她笼罩过来。
那天她刚下班,几个好心的同事邀她一起去买衣服,而她的身上总是穿着从家里出来时的那身衣服,她也想过给自己添加一些衣服,可当她想到自己那个困难重重的家时,她放弃了所有美好的想法,同事们看着她每天都是省吃俭用的从来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这次她还是摇着头,可热情的伙伴们丝毫不理会她此时的处境,实在没辙了她们干脆说:“你不买衣服陪我们转转总可以吧?”
于是她勉强的答应了她们的请求,几个人纷纷踏着自行车,飞驰在去往服装城的路上,然而不幸就在这一刻降临到了她的头上。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狂奔着冲向人行道,当她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这辆疯狂的大货车呼啸着向她直冲过来,让她没有丝毫的防备更来不及闪躲,紧接着她和自行车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大货车终于在一个水泥路墩的阻挡下停止了肆虐,大货车的司机惊慌失措的从车上跳了下来,此时的她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的同伴们已经被吓的魂飞魄散,接着才七手八脚的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站起来之后的她竟然还以为自己完好无损,跟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还半开玩笑的对着其他的同伴说:“看把你们吓的,走吧,还有什么好看的,我没事。”说完她正准备上前去扶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可就在这时她才突然感觉到她的右腿已经不听了她的使唤,而且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已经变了形的右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人们这才知道她的右腿断了。
伙伴们哭喊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可她却一直都紧咬着牙关没有落下一滴痛楚的眼泪,在好心人和大货车司机的帮助下,她很快就被送进了就近的医院,好在大货车的司机负起了全责,预交了两万元的手术费和住院费,这个不幸的消息她只告诉了一个人,就是她的姐姐,因为她不想让她残疾的父亲知道这个事情。
手术很成功,万幸的是她的腿不是粉碎性骨折,否则她将有可能失去一条腿,她的腿被一块钢板连接起来,直到出院时医生还不断的叮咛她说:两年之内必须要拆掉钢板,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次的事情她没有抱怨过任何人,只是责怪自己的命不好,出院后不久,她就用手术剩下的近八千元给她的父亲买了一辆残疾人专用的三轮摩托车,而她遭遇车祸的消息,家人竟一概不知。
一晃就是三年,三年来她所有打工赚来的钱她都统统的给了家人,自己却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作为自己的生活费,就在她和我结婚不久,她的右腿已经开始隐隐作痛,要不是我过于追问这件事情我还不知道她要隐瞒我多久,后来我才知道她的腿应该在一年多以前就得拆掉钢板的,现在拆除钢板手术恐怕有一定的危险性。她隐瞒事实只是害怕我为她担心,又害怕我在工作上分心,甚至担心会给我增加过多的忧虑。
由不得她和我争辩,我很快就给她联系了一家好的医院,经过再三劝说,她终于答应我接受治疗。
为了让她用一个好的心情来迎接手术,我和她提前一个星期就来到了医院,开始做全面的检查。那天她躺在病床上,依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当时我的腿被撞断的时候,我都没有害怕过,我还清醒的记得医生将我的腿用钢板接好,然后缝合好,我都是眼睁睁的看着医生给我做手术的,那时侯我都不害怕,可今天却不知为什么我却害怕的出奇。”
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膀关切的说:“这是因为你现在有了最疼爱你的人,思想上当然也有了寄托,所以害怕就是很平常的事情了。”听了我的话,她静静的趴在我的怀里,那种小鸟依人的样子让我看着实在心疼。
手术前的几天里,我专门向上级领导请了假,一刻也不离的陪伴在她的身边,给她讲故事,讲笑话,直乐的她都笑痛了肚子,每到她睡觉的时候,我总是像哄小孩子似的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看着她安然的进入梦乡。
在医院里所有见过我们的医生或者护士,都羡慕的看着我们这对恩爱的夫妻,无人不夸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儿,听到这些话可美坏了躺在病床上的鑫儿,每次都会抱着我流下幸福的泪水。
手术在漫长的等待中终于开始了,在送她进入手术室的那一刻,她紧紧的抓住我的手在我的耳边轻声的说到:“老公,我爱你,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我要坚持到底。”看着她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我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顺着脸颊不断的滑落下来。我含着眼泪深情的劝说着她:“老婆,我也爱你,你很快就会没事的,你就放心吧,全当是睡了一会儿觉,我会一直都在这儿陪伴着你的,等你一会儿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保证你看到的第一眼的人就是我。”
我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感动,正在给她进行麻醉的药剂师竟然为我所说的话而流下感人的泪水。看着她渐渐的失去知觉知道昏睡过去,我的心顿时被揪的生疼,顷刻之间仿佛要被撕裂,泪水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我不停的徘徊在手术室的门前,静静的聆听着从里面传出的任何一点细小的声音,等待令我坐立不安,我暗暗的祈求上苍保佑她平安无事。
手术原计划在一个小时之内完成,可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我不由得为她深深的捏这一把汗,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真想冲进手术室去看个究竟,所有可怕的事情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三个小时对于我来说犹如过去三个世纪。
她终于被缓缓的推出了手术室,我立即飞奔过去伏在她的身边轻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由于她还处于深度麻醉状态,对于我的呼唤她却无动于衷。医生看着我焦急的样子对我解释说:“小伙子,看把你急的,病人现在还处于麻醉状态,正在昏迷之中,放心吧过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对你媳妇真是太好了,把我们这帮小护士都快羡慕死了,连她们都说以后要找老公就要找像你这样的,呵呵-----”
医生的话并没有减去我心头的不安,当她被送进监护室的时候,医生允许我这会儿可以陪在她的身边。当所有的医生都离开病房的时候,病房里一下子变的静悄悄的,只有那些监护仪器发出一阵阵细小的轰鸣声。我屏住呼吸静静的守望着她,泪水不断的滴落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从她的嘴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我急忙站了起来静静的将耳朵伏在她的嘴边,仔细的聆听着,原来昏睡中的她竟然在不断的呼唤着我的名字。
她的眼睛微闭,躺在那里,嘴里仍在呼唤着我,我伏在她的身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对她轻声的倾诉到:“老婆,老公就在你的身边,你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吗?”她仍旧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嘴里仍旧念念有词。
又是一阵漫长而又焦急的等待,她终于完全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当她睁开眼睛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急切等待中的我。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说出了醒后的第一句话:“老公,谢谢你。”泪水顺着她的眼睛不停的滑落在枕边,我知道她此时流出的不是伤心的泪水,而是幸福的泪水,是喜急而泣的泪水,我紧紧的将她搂在我的怀里,永远都不想撒开。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调养,她的腿终于可以下地走动了,其实她的这次手术还是让我留下了些许的遗憾。在进行手术的过程中,由于她腿里面的钢板已经严重超过了拆除期,钢板在她的体内时间太久,人的身体也在不断的发育,久而久之钢板就和骨头长在了一起,医生在手术前拍X光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腿里面的钢板已经被肌肉黏膜和韧带全部包裹,以为这样的手术只是一个小手术,可没有想到当划开她腿上的肌肉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手术,所以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原定一个小时就能做完的手术竟然用了三个小时才完成,让所有人遗憾的是,在拆除钢板的时候,有一颗螺丝钉短裂在她的骨头里,怎么也拿不出来了,但后来经过专家给我的解释说:“这颗螺丝钉不会影响她以后的生活的,只是以后不能做剧烈的运动,就是害怕骨头从那颗断裂的螺丝钉处重新断裂,那样的话后果谁也不敢预料。”专家的解释还是让人对此而耿耿于怀,拆下来的钢板足足有一尺长,就螺丝钉就有七颗,还有那颗断掉的螺丝钉至今我都一直保留在我的身边,因为它是我们爱情的唯一见证。
完全康复之后的她,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催促我尽早的回家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卸下心中的包袱,她也不想看到我因此而沉迷和忧郁。是啊!此时的我也应该回家去了,多少年来自己早就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衣锦还乡的时刻也应该到了,我要让所有都知道我的人为我而感到自豪和骄傲。如今我可以自豪的荣归故里,去报答养育了我十几年的父母恩情,为了和家人团圆,我决定春节的时候和妻子一块儿开车回家。
也就是从我打定主意回家的那一刻起,每天晚上我都做着同样的一个梦。在梦中我和亲人们围坐在一起尽情的说笑着,可每当我美梦正酣的时候,父亲那可怕的面孔总会出现在我的眼前,惊慌失措的我叫喊着从梦中惊醒,同时也惊醒了睡在身边的妻子,这时我才发现这是一场恶梦,而我已经是大汗淋漓。无数次的惊醒,妻子无数次的安抚,也只有妻子能给我不安的心平添些许的慰籍。
眼看着春节将至,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越来越是紧张,几乎每天都是在恐慌之中度过,想一想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害怕父亲。一想到父亲,父亲的身影总能让我的心头一阵紧揪和抽搐。
善解人意的妻子总是像一个导师似的不断的在我的身边开导着我:“老公,有我在你的身边你还害怕什么?再说了爸爸总不会当着我的面打你吧,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样的话,我会用我的身体来保护你的,答应我别害怕好吗?就算是为了我你一定要坚强的去面对现实,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十几年的时间会将所有的恩怨都能化解,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家人现在正急切的等待着有你的音讯,他们也在盼望着你荣归故里,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老公。”
妻子暖人心的话让我倍觉平静了许多,也许妻子说的对,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真正存在我心头的怨恨早已经化为乌有,我也能体会到父亲当时的心情和处境,同样的事情要是放在任何人的身上他都会在性格和脾气上发生巨大的变化的,更何况我的父亲?我心里这样想着也自然安然了许多。
妻子为了让我有一个愉快的心情回家,她特意陪着我去城里最大的超市采购回家应准备的东西。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爱抽烟,爱喝酒,母亲也是体弱多病需要的是加强营养。精明的妻子其实早已为我准备好了一切,因为在我给她叙述我的过去的时候她早已将这一切牢记在心里,一到超市还没有等我说出来,她已经买好了许多烟酒和滋补品。我惊奇的看着妻子,然后抚摸着她的头夸奖到:“我老婆真能干,现在什么事情都不用我操心了。”妻子只是朝我会意的一笑,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甜美,我打心里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好老婆而感到自豪和满足。
我隐隐能感觉到这次回家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我所背负的是这十几年的不孝和叛逆,回家的意义并不是人们所想像的那么简单,回家对于我来说却有着另外的一层意义,那就是我要回家请罪。
这些天我都在反复的想着一个问题,父母他们现在是否安好?哥哥和妹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他们现在是否还能认得出这个离家十几年的儿子?十五年里,家乡是否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回家的路究竟还有多长?家乡的路是否还是那么熟悉?
当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随时都能清晰的浮现出家乡的轮廓,绿油油的麦田一望无际,麦浪随着微风尽情的荡漾着,起伏着。穿梭于田间地头那条泥泞的羊肠小道此时仿佛连着我的心田。零零散散的房屋;童年时和小伙伴玩耍过的麦场和麦垛;那扇漆黑而又古老的木门;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一切都如同昨日,是那么的亲切,是那么的祥和。
时间在腊月中飞逝,冬日的寒意丝毫阻挡不了已经归心似箭的我,那种急切的心情让人坐立不安,让人心神不宁。寒风刮不去我对亲人的思念,积雪掩盖不住故乡在我心中的影子,太阳在冬日里失去了原本属于它的温暖,而我的心中却是暖意十足。
除了妻子,再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埋藏在我心里十五年的秘密,我期盼着早日回到家中,期盼着早日见到我的亲人,期盼着与亲人团聚的那一刻,期盼着那激动人心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