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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牢狱之苦(7)

到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父母接见的时候给他带来了好多的东西,要不是父母无意中告诉他,他就会被一直蒙在鼓里。他的父母知道他平时爱抽烟,所以这次来的时候专门给他带了两条红塔山,可当这些东西到他手里的时候竟然变成了两盒金丝猴,父母知道这里面的伙食不好,所以也给他带了两箱康师傅方便面,可到了他的手里就变成了小小的三包,当然还有别的东西,比如收音机和营养品以及崭新的衣服等等,到了犯人手里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会不翼而飞,起初的时候所有的犯人并没有在意,想着可能还没有给他们发下来。可到最后让他们签收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那些东西已经不知了去向,于是他们终于按耐不住,愤愤的要去找管教讨个说法,可还没有等他们开口,号长就将他们严厉的拦了下来,这件事情他们也只好作罢。

这些东西会去哪儿呢?看看那些肥头大耳接近流油,走路直摇晃的管教们,腐败的将军肚子一个比一个挺的高,此事的答案就不得而知了,时间一长也就见怪不怪了,虽说落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已经寥寥无几,也知道自己的东西被人偷天换日了,但这也总比没有的好吧。

在接见日后的第二天,整个监狱都笼罩在一种紧张恐怖的气氛之中。三号牢房里的一个犯人突然自杀了,这可是监狱里一桩天大的新闻,对于这个犯人的死因,人们后来是众说纷纭,据说他临死前写了一封遗书,可到后来犯人家属整理遗物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有找到,这里的管教们一口同声的咬定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遗书,犯人的家属只好含泪愤恨离去。

自杀者的死相据说特别难看,是用一片玻璃割破自己的脖子,那是接见日的当晚,所有的犯人都已经睡去,等到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自杀的时候竟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当救护人员抬着他的尸体从我们一号牢房门口经过的时候,我还能请清楚楚的看到那滴落下来的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马路一直延伸的很远很远。

一个早上所有的犯人都在议论着同样的话题,此时的号长也和同牢房的几个犯人正蹲在门口,静静的观望着院子里的动静,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于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打击。

中午的时候,我们一号牢房接到管教的通知,让我们一号牢房的所有犯人出去外面干活儿,这下让沉寂了一早上的犯人们开始沸腾了,大伙儿顿时也来了精神,因为我们终于要见到天日了。

在一阵紧张的集合报数之后,我们一号所有犯人被带到了这所监狱最后面的一个大院子里,这个院子也就是我刚进来的时候所见到的马路尽头的那扇铁门的里面。说这里是一个大院,倒不如说这里就是一个地下工厂。顺着高墙的下面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类似与厂房之类的房屋,分布在院子里的东西两侧。初到这里的人只要站在看守所的那条马路上,根本就不会看见也不会想到这里面竟然隐藏着一座硕大的厂房,更不会让人相信这竟然是一座地下工厂,这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遮掩的天衣无缝。

当我们被带进厂房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这里原来是一座地下印刷厂,在厂房中间的地上堆满了如同小山似的印刷品,已经装订好的书已被捆成一捆一捆的堆放在一个墙角处,机器的轰鸣声无不体现这里的繁忙景象,车间里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当然这些人都是青一色的犯人,从裁纸、分页、装订、包装都形成了一道严密的流水线,从厂房的北头一直延伸到厂房的南头。

就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后脑勺不知是谁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紧接着从我的身后传来一声凛喝:“蹲下,想找死呀?”我的头开始嗡嗡作响,受过惊吓的我立即蹲下身双手抱着头,不敢回头看看他们究竟是谁,只能听由他们的摆布。

等到点我的名字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被他们分到了装订组,蹲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老犯人给我们演练了一番,随后站在我身后的人朝我们大声的吼到:“******看会了吧,就这样弄,弄不好的话我******要了你们的命。”我们几个人丝毫不敢怠慢,顺从的走到机器的跟前,模仿着刚才老犯人干活的样子,先将叠好的书页整齐的竖放在压扎机上,直到放到一米左右的厚度的时候,然后再开动机器,这机器的力量也真是大,它会把这将近一米厚的书页缓缓压成不到少半米的厚度,等机器停下来以后再用麻绳将这些书页顺长捆住,这时候再松开机器,将捆好的书页拿下来,在装订的那一侧再刷上一层黄色的乳胶,最后放在一边让它慢慢的凉干,然后再重复着刚才的工作。

由于我干的活儿还可以,也没有出现什么差错,所以也没有受到老犯人的任何歧视,可和我一起干活儿的其他几个人,却是另外的一番遭遇。

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招来一顿惨无人道的毒打,打完之后还得接着干活儿,否则还打。在我看来这里面犯人的死活没有一个人能看得见,在这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就连站在门口放哨的管教们都会看着犯人被打而无动于衷,凄惨的叫喊声不时的回荡在车间里,管教们仍然是充耳不闻,好象在这个车间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事情。

在这儿干活儿的犯人里,我可以说是最幸运的一个了,我不但很少挨老犯人的拳脚,就连骂我的话都几乎很少,因为我干活儿的时候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小心谨慎,也不说话只顾埋头干自己的活儿,所以老犯人忙里偷闲的时候也会将我唤过去和他们一起偷偷的坐在机器的后面休息一会儿,有时候老犯人还会给我一支香烟,但我也不能说不会抽,只好乖乖的接过来,装进衣服口袋里,等回到牢房的时候给号长抽。

吃过一顿难以下咽的萝卜汤之后,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干了一天的活儿,所有的犯人也到了人困马乏的地步,想一想再过一会儿可能就要回到牢房去睡觉了,于是这会儿干起活来也更来了劲儿,我拼命的做着最后的冲刺,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干就没完没了,硕大的厂房里所有的犯人似乎没有一个有停下来的意思,门口的几个管教也实在是扛不住了,于是他们索性将铁门咣啷一锁,转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也难怪他们这么放心的把犯人留在这里,原来这个车间里跟本就没有窗子。这下可好,整个车间里气氛开始变的急剧的紧张,所有的犯人也开始了急剧的焦躁。

起初是几个老犯人看见管教刚一走就放下手中的活儿,然后悠然的点燃一支香烟坐在地上,神情自若的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好时刻。而就在这时,几个不长眼的新犯人也干脆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仿效着老犯人的样子,可还没有等他们坐下来,战争就这样爆发了。

只见那几个老犯人暴跳着站了起来,飞快的扑向那几个新犯人,一场掺不忍睹的较量开始了,转眼的工夫,几个新犯人已经被老犯人打的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不停的呻吟着,殷红的鲜血顺着他们的鼻子不断的流了出来,都到了这样的局面可老犯人还没有停手,仍然不停的抽打着已无还击之力的新犯人,最后老犯人强行命令着他们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开始干着各自的活儿。

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也不知为什么?留在我身上的伤疤也开始隐隐作痛。就这样整整一个晚上,凄惨的声音不绝于耳。这让本来就疲惫不堪的我更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否则一顿皮肉之苦就再所难免了,就这样我一直坚持再坚持,等接到回牢房的通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这儿干了两天一夜的活儿了。

回到牢房,我一头倒在床上,紧接着浑身所有的酸痛和疲惫相继接踵而来。这一夜我竟然睡的微丝不动,直到第二天的中午管教在牢房外面喊着我的名字的时候我才被号长一巴掌拍了醒来。

我急忙跳了起来睁着惺忪的眼睛,站在门口回答到:“报告政府,十五号报道。”管教看了一眼还没有睡醒的我,然后冲我命令到:“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收拾好你的行李跟我走。”天那!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他们又要将我带到哪儿去?此时我已经惶恐到了极点,但我并没有敢做任何的停留,我一边慌忙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脑海里仍在不停的猜测着,我不知道一会将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不知不觉中我的脑海里渐渐的变的空白,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行李,只是将自己的衣服和鞋袜穿戴整齐,被送进来的时候也就这一身衣服。

当号长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轻轻的来到我的跟前,看着忐忑不安的我,然后用手轻轻的拍了两下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兄弟,你有可能是刑满释放了,要不就是你的事情还没有了结,他们有可能要将你提走,我要对你说的就是,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你一定要坚强、冷静,你自己珍重吧”。听了号长的话,我的心不由得开始了紧张的颤抖,浑身也开始随之哆嗦不止,两条可怜的双腿似乎也不听了我的使唤。

牢房里所有的犯人此时都已经惊恐的站了起来,顺着墙壁悄然的一字排开,眼睛都不约而同的看着我,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如同在和一个将要奔赴刑场的囚在告别似的,在他们的脸上我看到最多的是无奈。没有想到今天就要和这些难兄难弟告别了,此后的日子是福是祸我不敢去想象,心中只能默默的祈祷自己平安无事。

怀着所有异想不到的惊恐,我挥泪告别了号长和这群无恶不作的难友,哆嗦着已经不听使唤的双腿跟着管教木讷的来到监狱的大铁门前。站在黄色警戒线前我用颤抖着的声音冲着岗楼上的警卫有气无力的喊到:“报告政府。”这是站在我身旁的管教眯着双眼冲着岗楼上的警卫懒洋洋的说道:“开门,有出狱的。”说完又冲着楼上的警卫挥了挥手。

就在这是铁门终于轰隆隆的徐徐打开,我机械的跟着管教从铁门里迈着艰难的步子走了出来,然后又乖乖的站在铁门外的黄色警戒线前,和刚才一样冲着岗楼上的警卫打了一声报告之后,然后静静的守侯在那里,脑海里此时已经是一片空白,茫然的站在那里听侯着他们的发落。这时管教走到我的面前伸手递给我一张纸片,然后面无任何表情的对我说:“赶快滚吧,别让我在这儿再见到你。”

听到他的话,我先是一怔,开始我还怀疑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满头的雾水搞的我莫名其妙,站在那里半天也回不过神来,管教看见我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卖傻,于是他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冲着我扯着嗓子喊到:“你******还站在这里是不是等着挨警卫的枪子啊?监狱里是不是还没有呆够啊?再不走老子就把你再关进去,******不知死活的东西。”管教的话让我不由的向后倒退了两步,此时我才清清楚楚的看到我手中的那张纸条上写着十分醒目的几个鲜红的大字“刑满释放”,在这几个字的旁边还盖有一个鲜红的公章,此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已经获得了自由,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而已,令我没有丝毫的准备。

原以为他们又要将我带到那儿去,所以心里也一直在不听的嘀咕着,想象着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的事情。这下可好了,我终于获得了自由,我的心里如同一下子长出了一对翅膀,浑身也一下子变的出奇的轻松,顿时喜悦的心情简直无以言表。

管教再也没有理会我,竟自迈着步子朝着铁门的里面走去,两扇铁门随之又轰隆着紧紧合在了一起,又恢复了往日的森严。好久我还伫立在那里,一切就像在梦境中一般,始终让我沉浸在幻觉之中,为了证实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于是我使劲的咬了一口我的手臂,哇!还真疼,而且疼的钻心,也许是我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吧,所以刚才咬自己的时候用的力气比较大。

终于证实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之后,我才迈着悠闲的步子顺着高墙外的马路踏着坚实的沥青路面,向前一步一步走去。

好久都没有看见太阳了,今天的阳光显得格外的刺眼,但又是那么的亲切,就连外面的空气都好象有着另外的一番滋味。马路的旁边是一片一望无际而且空旷的原野,一阵寒风刮过,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泥土的气息,看来春天已经离我们不远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感觉又是那么的陌生,于是,我停下了脚步,久久的站在路边,贪婪的享受着这久违了的大自然的气息。

碧蓝的天空竟然没有一丝的云朵,在监狱里也没有认认真真的瞅望着天空,总觉得里面的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和自己的心境没有什么两样。兰色的天空是那么的祥和,真想在这一刻将所有的美景都尽收我的眼底,我站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真想就这样永远的伫立在那里。

许久,看守所四周那些高耸的围墙和戒备森严的铁丝网,还有那令人不寒而栗岗楼在我的眼里已经渐渐的变的模糊,似乎在我的心中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可怕的往事这一生我都不愿再回忆起它,永远都不会。

于是我猛然回过头去,大步流星的朝着前方走去,没有回过一次头,我相信我这一生都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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