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半旧不新的摩托车就支撑在院子的中间,这时管教就站在院子的门口,当我一见到管教就立刻挺胸抬头立正在那里报告到:“报告政府,值班室的卫生都已经搞彻底了,请政府验收。”他头也不回的回答到:“现在就去擦摩托车,擦仔细点。”我立即回答:“是,政府,保证完成任务。”
就在我拎着水桶走过去刚要擦洗摩托车的时候,管教忽然走了过来不容分说,朝着蹲在地上毫无防备的我狠狠的揣了一脚,这一脚将我无情的揣翻在地上,我惊慌失措的爬了起来又蹲在那儿双手捂着头,紧紧的闭上眼睛等待着管教的下一次攻击,此时我心里一直都在不停的想:我这是那里作错了,管教突然发怒到底是为了什么?这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这时管教站在我的身边用手敲着我的脑袋说:“你******懂不懂规矩,擦摩托车是这么擦的吗?你******也不问我一下,是不是想找死啊?”说完他气势汹汹的走进了值班室,转眼间他又走了出来,这次他没有向我扑过来,而是就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将他手里的一块抹布和半包洗衣粉朝着我的脸丢了过来。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我立即抓起他扔过来的抹布和洗衣粉迅速的将擦地的抹布洗干净放在水池的边上,然后将他扔过来的抹布放进桶里,再撒上洗衣粉接上水,这样就可以擦洗摩托车了。
这回他也许没话可说了,他一直就站在台阶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擦洗着他的摩托车。我能感觉到我身后的那种目光,它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正对着我的后心,一股阴冷之气正在悄悄的吞噬着我的大脑,令我不停的打着寒颤。
我小心翼翼的擦洗着摩托车,此时我更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就连车轮上的轮条我也都挨个的擦洗干净。虽说正值中午艳阳高照,但必定这是严寒的冬季,刚才打扫值班室的时候因为屋子里面有暖气,所以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寒意。而此时,我的双手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一股麻木和疼痛直透我的心里。
我蹲在地上,风飕飕的从我的背后不停的灌进我的衣服里面,很快我的肌肤就变成了青紫色,浑身的鸡皮疙瘩一泼接着一泼,牙齿也开始了剧烈的抖动,发出一阵阵“咯咯”声,我强忍着这种痛苦的折磨,擦洗这辆摩托车我足足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我将所有的抹布搓洗干净之后再将水桶擦洗干净,等到我将这些东西都放回原位以后,我来到管教的跟前,立正抬头挺胸的报告到:“报告政府,所有的活儿都已经干完了,请您验收。”管教对我的报告不屑一顾的回答到:“滚回去吧。”
回到牢房的那一刻,顿觉我的心头好象有一座大山被移走,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每天我总是莫不做声的蹲在门口,顺便也让自己晒晒太阳。也不知为什么?在这里所有牢房的犯人都可以在中午的时候被管教放出来在院子里放风,而我们的牢房却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我们也只好轮流蹲在门口处享受一会儿短暂的阳光。
每天我都会蹲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墙上的挂钟,而每次都感觉到时间过的出奇的慢,真可谓是度日如年。在这个院子里几乎每天都有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鬼哭狼嚎的残叫声不绝于耳,不由得让人心生恐慌,不寒而栗。
每天在这群放风的犯人当中都会看到有好多的犯人脚上拖着沉重的脚镣,他们一步一步艰难的在院子里不停的转悠着,被拖在地上的铁链发出一声声哗啦哗啦的声音,所有的犯人几乎都被这种可怕的声音吓得不时的颤栗着。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不断的从其他的牢房里传出来,一种沉闷的呻吟的呻吟。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种声音只有在人被堵着嘴殴打的情况下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几天以后就会听到有犯人被打死的消息,这样的紧张气氛不时的在监狱的上空蔓延,所有的犯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状态之中。而我们的管教整天就像一个没事人似的耀武扬威的站在门口,在他的眼里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想一想,被关在这里的犯人,生命如同一只娇小的蚂蚁,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踩死。
终于熬过了十天,这十天对于我来说就如同过了十年。我在这十天里,对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已经是若有所闻了。听他们说这里考问犯人的刑具在所有的看守所里是出了名的厉害,什么拉板,什么吊烧,什么红烧肘子,总而言之在这里什么招毒辣,什么招阴险,各种招数是应有尽有,常常会有一些犯人经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被活活的折磨死在刑具上,而这样的结果对于这些看守们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听其他的犯人说如果犯人死在这里,这里的管教和看守都会显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会把这个死去的犯人匆匆火化,然后才通知犯人的家属。可怜的犯人家属竟然连死者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留给家属的只有一盒骨灰。当然死者的家属肯定要知道犯人的死因,而看守和管教的总会这样的回答:“暴病医治无效而死”或者“被同牢房的犯人群殴制死”,匆匆打发了事。
这些话我只是道听途说,对此只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因为我一直都以为这是政府的管辖范围,一切都有公理存在。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的话那天理何在?公理何在?王法何在?对此我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又是一个寒冷的日子,外面的天空黑如烟幕,狂风吹起刺耳的哨声狼嚎般的掠过阴森恐怖的院子,不时的在地上达着旋儿,灰尘四起,浑浊不堪。直到午后的时候风才渐渐的减弱,接踵而来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鹅毛大雪。雪一直飘个不停,到傍晚的时候已经有一床被褥那么厚了。看着纷纷落下的雪花,不由得让我想起哪个传说中的千古冤案“窦娥”来,那是窦娥因冤而死,所以老天也为她鸣不平,竟然在六月天里下起了类似于今天这样的大雪,我在想今天的这场雪是不是也在为某些死去的冤魂鸣不平呢?
屈指一算,今天已经是我进来这里的第十三天了,我不知道他们还要将我关押多久?哪怕是短短的几天对于我来说都是漫长无期的等待,再过几天就要过春节了,这种失去自由的日子到底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何时才是个头啊?我根本就不知道答案,心里只有无比的哀伤。
吃过所谓的午饭,其实就是都不够让人塞牙缝儿的两个跟鸡蛋大小般的窝头,十几天下来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好象瘦了好多,在这里几乎每天都饿着肚子,监狱每天只供应两餐,早餐就是用开水煮的菜汤,没有一星的油水,说是菜汤还不如说是加了一点调料的水,汤里面根本就见不到所谓的菜,而这些菜汤做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洗过菜,每次人喝完菜汤的时候,碗底下总是一层厚厚的黑泥,心想着这样的饭不吃也罢,但饿瘪的肚子总会让人难以忍受,到最后还得靠这样的饭菜充饥。
午餐则是两个窝头,根本就谈不上吃饱这一说,不知为什么这里的饭总是让人越吃越饿,所以我干脆就将早饭和午饭合在一起吃,虽说菜汤已经凉的冰牙,但这顿饭有汤有窝头倒也吃个自在。我的这一举动很快就有更多的狱友效仿,效果真的很不错。吃完饭我仍旧蹲在门口看着墙上的挂钟,期盼着它能够走快一点,可越是期盼它似乎走的越慢,直到盯的我的两只眼睛直发酸。
牢房里的生活不由得让我想起迟志强所唱的一首歌:手里啊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监狱的生活是多么痛苦啊-----------。
一个失去自由的人,能够期盼的就是希望时间过的快一点,外面的世界对于一个自由的人来说无论是多么的美好都显得不足为奇,而对于没有自由的人来说,如果能让他站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都成了梦寐以求的幻想。
也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一个没有坐过牢的男人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仔细的想一想这句话也不是没有它的道理。在这里你可以体会到什么是光明和黑暗、什么是愚蠢和理性、什么是冲动和忍耐、什么是蛮横与宽容、什么叫做失望与希望、什么是消极与磨练、什么叫做束缚与自由。所有的一切对于我来说,之前对此我一无所知,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回想起自己曾经走过的这段路,遇到过那么多的磨难,在这里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在这儿里,高墙所围起来的是一群正在接受心灵净化的灵魂,世间百态丑事几乎都发生在这些人的身上,在这里他们只有一个统称——犯人。你也许不可能看出一张俊俏的面孔下面竟然隐藏着一颗颗令人发指的丑恶心灵,而一张满脸横肉,面目狰狞的面孔下却坏揣着一颗善良而纯洁的心灵,这就是监狱,一个完整男人的驿站。
今天的日子可以说是整个监狱里最为兴奋的日子,一年一度的接见日。这也是快过年了犯人和家属能够见面的一次难得的机会。在这个日子的前一天,所有的犯人几乎在晚上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思索着明天那激动人心的场面。等到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所有的犯人就已经穿戴整齐,静静的坐在床边,期待着外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离接见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这时他们已经到了及不可待地步,为了消磨这让人难熬的寂寥,他们干脆再将自己好好打扮打扮。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从哪儿弄来一些洗衣粉,这让大伙儿可来了劲儿,于是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围在水池边上,用洗衣粉洗头,而洗头的水则是冰凉刺骨。
一个个都打着哆嗦擦拭着湿漉漉的头,让我更感到吃惊的是他们竟然都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这样的衣服在监狱里是很难见到的,也不知道他们这衣服是从哪儿弄来的?
后来我在号长那里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每个新进来的犯人身上都穿着不同档次的衣服,只要是象样一点的衣服,那这个犯人可就惨了,他身上的衣服不但要被老犯人扒去,而且还会让老犯人狠狠的教训一顿。天长日久这里的犯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好一点的衣服自然也就在老犯人哪儿多了起来。
等到他们将自己一个个打扮的油头粉面就像要去相亲似的,然后坐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他们这样做只不过是想给亲人们带去些许的宽慰而已,好让家里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并不是很“苦”。
此时的牢房里惟独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发呆,眼看着他们一个个神采飞扬,情不自禁的样子,我的心被一次次揪的生疼,此时此刻我多么想见到我朝思慕想的母亲,哪怕就是一眼我也就满足了,可这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当初我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人家不让我的家人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幸,也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能得到些许的慰籍。要想见到我的家人只有在我功成名就的时候或者是在梦里的那一刻。
牢房里的犯人一个接着一个被唤着名字叫了出去和家人分享着难得的一刻。我抱着双膝静静的蹲坐在门口,冰冷的铁门紧锁着我这颗冰凉的心,直到牢房里只剩下我独自一个人。此时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害怕了起来?我害怕这份死一样的沉寂,害怕这份孤独,害怕这份黑暗,我紧绷着心在恐慌中焦急的等待着,直到黄昏悄悄的降临,这时他们才一个个排着队走了回来。
原以为他们回来以后我就再也不会感到寂寞和孤独了,可当我看到他们一个个的样子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他们回来之后有的是兴高采列,而有的却是唉声叹气,整个儿牢房迅速的弥漫在一种极不协调的气氛之中,而这些我也不敢去问他们。
他们几乎都带回来了家里人给捎来的东西,多数都是棉衣和方便面之类的东西,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像他们这群烟鬼,家里人竟然没有给他们带烟来,怪不得这帮家伙都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看来接见对于他们而言好象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可到后来我所知道的竟然让我大吃一惊。
原来犯人家属给他们所带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而真正拿到犯人手中的东西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十床的犯人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在我的印象中他是我们牢房里最活跃的一个人,他总是在大伙儿百般无聊的时候给大家讲一些千奇百怪的故事,逗得大家哈哈直乐,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流逝。平日里他是牢房里最乐观的一个人,也很少见他板个脸,可今天他也不知怎么了,一个人心事重重的坐在哪儿,丝毫看不到他往日的影子。